141、第 141 章
陡然看到這個身影, 霍青行竟有些沒能反應過來,他目光呆滯地看著馬車里的人,薄唇微張, 顯然是一副震驚過度的模樣,倒是他身邊兩位好友聽到這一聲, 循聲看了過去,待瞧見馬車中人的面貌,眼中不由閃過一抹驚艷。
剛想詢問霍青行, 人是誰?
便見一向性子溫和沉靜受數(shù)先生夸贊“雖年少, 性卻穩(wěn)”的男人已大步朝馬車那邊邁了過去,動作快的,已經(jīng)稱不上是在走了,而是小跑著向人奔去。
一番舉動, 不僅讓霍青行的兩位好友怔住了,就連其余散學回家的學子也紛紛停下步子, 略有些驚訝地朝霍青行看去,顯然沒想到他居然還有樣的一面。
他們還以為位受諸位先生夸贊又受莊相賞識的人早就到達泰山壓頂也面不改色的境界了,畢竟當初剛進書院的時候,他們可沒少作弄過他, 也排斥過譏諷過, 可男人論面對什么都始終波瀾不驚,即使后來和豫王結(jié)交被他賞識, 也還是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 好像無論好壞,他都是這副臉色。
所以他們才吃驚。
吃驚個陌生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讓霍青行變得樣?
阮妤不知他們在想什么,眼見霍青行小跑過來便改為掀起遮蔽馬車的車簾, 看著男人手扶著馬車微微喘著氣,眼睛卻始終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仿佛還以為是在做夢,生怕一眨眼,她就要消失不見,她不由笑著拿起帕子去擦他額頭上的汗,嘴里嗔道:“跑么快做什么?我還會消失不成?”
聽到熟悉的聲音,察覺到額頭上獨屬于她的柔軟觸覺,霍青行才相信不是夢,而是她真的來了,來到他的身邊,他心里的歡喜藏也藏不住,眼睛也依舊亮晶晶地看著她,不答反問,“怎么來了?”
車夫早在先前就下去了,會就他們兩個人,阮妤便沒有掩飾地挑眉道:“自然是想你了。”
她說得尋常,霍青行卻聽得耳根微紅,就連扶在馬車上的手也不禁微微收攏了一下,即使在一起快有大半年的時間了,但他還是有些吃不消阮妤毫不掩飾的話語和親熱,更何況這一遭他們還分開了快有三個月的時間……可日思夜想的人這會就在自己眼前,即使他心中再是羞赧,目光卻始終沒有閃躲。
他看著她,輕聲說,“我也想你了。”
他的聲音含著喟嘆,像是在感慨什么,阮妤沒忍住,紅唇又上挑起一些,帶著愉快,她今日才至長安,一路舟車勞頓,其實并不輕松,可看到霍青行,她忽然覺得點累也還好……阮妤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見書中曾云“有情飲水飽”,那會還有些嗤之以鼻,覺得說這話的人真是酸,如今真有喜歡的人了,才覺話也不假。
若真是自己喜歡的人。
便是為他奔波數(shù)千里也欣然向往。
正要讓人上馬車,便聽霍青行的身后又響起一道聲音,“明光,位是?”
抬眼看去,瞧見是兩個年輕人,和霍青行一樣的裝扮,一個身量頎長清瘦,看著很是精明的樣子,一個稍稍有些胖,看著有些憨厚……這人,阮妤也認識,她前世起初為準備嫁給徐之恒的緣故,每次來長安會宴之時,都會讓白竹等人把宴請的賓客都描了畫像記了名,也此這兩人或許不認識她,她卻知道他們是何人,胖的個是吏部侍郎竇莊次子竇文,瘦的個是國子監(jiān)祭酒馮儒之子馮賓。
見他們稱呼霍青行的字,便知曉他們和霍青行關(guān)系不淺,沒想到霍青行能在書院結(jié)交到朋友,阮妤雖然驚訝,卻也欣慰,她總擔心霍青行個性子,會交不到朋友。
如今般,自然高興。
霍青行聽到他們的聲音也斂起了心神,他面對旁人和阮妤是兩副樣子,剛剛還耳紅臉熱的人,會又神情如常了,他先和阮妤介紹,“兩位是我在書院結(jié)交的朋友,是竇文,是馮賓。”要給馮、竇二人介紹阮妤的時候,他卻有些難住了,雖說他曾表示過自己有未婚妻,但那是阿妤不知道的情況下,會她在……他如何好意思樣介紹她?
阮妤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察覺到他的為難,便笑著接過話,“我是他未婚妻,姓阮。”
話音剛落就見面前三人都有些驚訝的模樣,霍青行直接回頭看她,不過轉(zhuǎn)瞬的功夫便又笑了起來,雖有些害羞,眉眼卻比先前還要燦爛。
馮、竇二人對視一眼,過了一會才感慨道:“原來明光真有未婚妻啊。”
嗯?
“什么叫真有?”阮妤有些不明白這話,難不成他們早就知曉霍青行有未婚妻不成?那……她把目光投向那個清雋疏朗的男人,他剛才在猶豫什么?
霍青行看到她投過來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輕咳一聲,撇過頭,露出更加緋紅的耳根。
竇文沒瞧見他們的眼神官司,只笑道:“起初明光說自己有未婚妻的時候,我們還不信,以為他是故意……”話還沒說完就被馮賓撞了下。
“撞我做什么?”竇文被撞疼了,皺著眉偏頭看馮賓。
馮賓看著他一臉無語,個呆頭鵝,他要是不撞他,小子肯定要把書院里那些小姐喜歡明光的事都說出來了,平時就他們自己,說說也就罷了,如今人未婚妻都來了,知道后還不和明光吵嘴?懶得理他,馮賓收回目光,和阮妤拱手打了個招呼,“阮小姐。”又和霍青行說,“那我們就先走了。”
“好。”
霍青行點點頭。
馮賓拉著竇文要走,竇文轉(zhuǎn)身的時候想起一事,忙停下步子回頭問霍青行,“明光,那你還回荊州嗎?”
霍青行察覺到身后望過來的目光,沖人搖頭,“不回了。”
竇文哦一聲,沒多想,只道:“那你明天記得早點來書院,今天先生布置的功課太難了,……”還沒說完,就被馮賓按著脖子離開了,離得遠了,還能聽到竇文罵罵咧咧的聲音。
阮妤看得好笑,見霍青行看過來便挑眉說,“還不上來?”
她還有話要問他呢。
“……好。”霍青行輕輕應了一聲,上了馬車。
車夫過來后問了要去哪,阮妤便報了霍青行曾經(jīng)和她在信中提過的那個地址,等馬車啟程,她背靠靠枕,抱著雙手看霍青行,開始“逼供了”,“霍先生何時有未婚妻了?我竟不知。”
每每聽到阮妤樣喊他,霍青行總有些不好意思,他輕咳一聲,想轉(zhuǎn)開話題,便看著她問,“阿妤,什么時候到的?來了怎么也不提前和我說一聲?”差點他們就要錯過了。
可阮妤怎么會被他的小伎倆哄騙?仍挑著柳眉看著他,一副要人說個清楚的模樣。
霍青行向來拿她沒辦,和她對視一會,后還是敗了,輕聲說,“之前書院有人……找我,我嫌麻煩,就說了我有未婚妻的事。”
果然如此。
剛剛竇文說的時候,阮妤便察覺到不對勁了,按理說霍青行也不是那種故會撒謊的,更何況有未婚妻這樣的事和那些男人說做什么?原來是因為被人看上了啊。
鹿鳴書院除了男子之,一些貴女也可在里頭上學。
雖說早知霍青行魅力邊,從前在青山鎮(zhèn),其實也有不少姑娘喜歡他,只是男人整日一副拒人于千里之的模樣,那邊的姑娘又都和如想一樣,性子內(nèi)斂,看著霍青行那副樣子自然不敢靠近。可在這天子腳下,多的是膽大妄為的姑娘。
阮妤想起前世,她嫁給霍青行后,也有不少女子青睞他,就連番邦公主也曾向他表達愛意,甚至還向天子表示可以接受與她同為正妻。
才分開三月,就給她惹來桃花,阮妤還真是有些奈。
而且如今霍青行還只是個名小卒,等來日高中,再進朝堂,只怕桃花還不少呢。
“阿妤,生氣了?”霍青行見她不語,忙握住她的手緊張道:“我真沒和她們往來,我連她們叫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自從她們知曉我有未婚妻后,也就不再找我了。”
“若不信,回頭我讓竇文馮賓過來,問他們。”
他一臉擔心,說起話來也不復從前鎮(zhèn)定,掀起車簾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馮、竇二人的馬車正在后頭,剛要喊人過來卻被阮妤攔住了,“我說過不信你了?”
阮妤看著他又是好笑又是無奈。
平日多鎮(zhèn)定的一個人,現(xiàn)在這樣的事都做得出來,要真把馮、竇二人喊過來,豈不是讓他們知道她是個醋缸?不著邊際的醋都吃。
樣想著,又沒忍住,狠狠揪了下他的胳膊。
可男人一向勤于練習,看著清瘦,則都是精肉,一揪,根本沒揪動。
阮妤就更生氣了,剛想再用力揪下,手卻被霍青行握住,放到了他的臉上,她一愣,忽聽身邊人小心翼翼地說道:“揪這里吧,里肉多,手不會疼。”
她才升起來的一點氣為這句話頓時消失得影無蹤了。
霍青行見他不動,卻更加擔心了,“怎么不揪了?”說著竟是想替她動手揪自己的臉了。
阮妤哪里舍得,連忙按住他的手,看著他擔憂緊張的神色,到底是沒忍住笑出了聲,她把放在他臉上的手改為掛在他的脖子上,整個人也坐到了他的腿上,馬車不算顛簸,可霍青行卻怕她摔倒,牢牢扶住她的腰。
等扶穩(wěn)后。
他才抬頭,看著她小聲問,“阿妤,不生氣了?”
阮妤看著他搖了搖頭,她原本也沒多大的氣,只是覺得……“不氣了,就是在想我家霍先生的魅力怎么么大呢?真擔心哪天哪家小娘子把拐走了。”
她是說笑,男人卻立刻語氣嚴肅地答道:“可我只喜歡你。”
阮妤心中熨帖,紅唇也沒忍住挑起一些,卻還是故意和人說,“現(xiàn)在才認識多少人啊,等以后進了朝堂當了官,見了公主貴女,哪里……”
話還沒說完就被人牢牢抱住了。
男人第一次抱著她的手勁這樣大,像是要把她揉進骨血里,長眉緊蹙,語氣認真,“不管以后我會遇到多少人,我喜歡的只有一個阮妤。”
他的心就這么一點,放不了許多人,而且他也不想再放其他人了,他只要她。
阮妤原本就是和他開玩笑的,見他樣認真的回答,心驀地一軟,她在他的懷中低下頭,看著他認真嚴肅的神情,沒忍住,輕聲說,“……真是個傻子。”
被她稱呼“傻子”的人卻笑了起來。
他笑起來的模樣是很好看的,如冰雪消融,還有些個年紀不該出現(xiàn)的孩子氣,他抱著她,仍問她,“怎么突然來了?”他還不知道阮妤要在長安開酒樓的事。
阮妤便和他說了,見他目光詫異,她又笑著和他說,“不問問我是什么時候有個打算的?”
霍青行心中一動,隱隱有個猜想,聲音也變得有些沙啞了,“什么時候?”
阮妤把手覆在他的臉上,一寸寸撫摸他微涼的薄唇,輕聲和他說,“大年初三,我去給祖母拜年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決定好來長安了。”
“我想,日后總要去長安的。”
男人心神一震,臉上的表情也寫滿了不敢置信。
他開口,正要詢問,阮妤卻仿佛知道他想說什么,眉眼明媚地沖他笑道:“霍青行,我想,我很早以前就已經(jīng)喜歡上了。”
所以才會在說試一試的時候,卻還是在未來的計劃中加上了他。
不。
不是在未來的計劃中加上了他,而是為他計劃了兩人的未來,她啊,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jīng)喜歡上她眼前個人了。
馬車是喧嘩之聲,可馬車里頭卻有短暫地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霍青行才啞聲喊她,“阿妤……”卻只能喊出這個名字,再多的,卻說不出了,他只能用力抱著她,把臉埋在了她的肩上。
阮妤笑著,任他抱著,想到剛才竇文的話,才奇怪道:“回荊州做什么?”
還沒到秋闈的時間呢。
而且男人信中也沒和她提起事。
霍青行聽到這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他仍把臉埋在她的肩上,甕聲甕氣說,“生辰不是快到了嗎?我想著回去給過個生辰。”
阮妤一怔,半晌,失笑出聲。
她也沒忍住,笑著把臉埋到了他的肩上……他們兩人還真是想到一道去了。
她原本是計劃等下次和張平他們一起來長安,畢竟長安的酒樓還沒收拾好,金香樓的人也還沒訓練好,只是想著生辰快到了,為了給霍青行一個驚喜,才先一個人來了長安。
沒想到男人居然和她想的一樣。
“幸虧我今日到了,要不然我們只怕得錯過了。”她不由有些慶幸自己一路并未怎么停留,要不然一個人來了長安,一個人卻回了青山鎮(zhèn)。
回頭說起,都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奈。
霍青行和她一樣。
要真是因為這樣的陰差陽錯而錯過給她過生辰,他得慪死。
馬車繼續(xù)向前行駛,霍青行抱著她,問道:“那你現(xiàn)在住哪里?”
阮庭之雖然授了官職,但平日都住在軍營,也還沒置辦屋宅,他倒是置辦了……但他和阿妤還未成婚,住在一起,好嗎?他心里倒是想,只是不敢說。
阮妤聞言,從他肩上把臉抬起來,手卻仍掛在他的脖子上,挑眉看他,“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