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第 117 章
“怎么了?”
霍青行還未瞧見不遠處的場景, 剛把她的手攏到自己掌里包住就見她停下腳步,垂眸看,瞧見她泛著驚訝的目光, 而循著她的目光看去,也瞧見了不遠處的畫面。
應天暉一身捕快服飾, 手握佩刀,顯然今日是出來巡邏的。
而被他握著胳膊的女子卻是婦人打扮,雖身著綾羅, 裝扮卻不算雍容, 只著玉器未挑金飾,但只是這番打扮也能瞧出她出身不凡。她這會正微微蹙眉,看著像是在掙扎,卻苦于應天暉的力道掙脫不開, 最后她看著應天暉不知說了什么,應天暉的神色逐漸變得頹廢, 最后一點點收回手,低下頭,而原本皺著眉的女子這般模樣又面露猶豫。
她咬著唇,神色擔憂地看著應天暉, 但最終還是沒猶豫地離開了。
“這……”
阮妤轉頭, 因為霍青行戴著面具,她無法瞧見臉上的表情, 但那雙可以窺見的清明眼中卻沒一絲意外, 仿佛早就知曉一般……“這是應大哥喜歡的人嗎?”
她低聲詢問。
霍青行低頭看她,點了點頭,“是。”
阮妤和應天暉相交雖然不多,卻也不算少, 偶然幾次攀談,雖然應天暉每次在旁人詢問怎么還不成親的語時都是笑盈盈地說“等著叔叔嬸嬸們給介紹呢”,可阮妤能看出他這是玩笑成分多些,并不思娶,她也猜到他中大概是有人的。
但她沒想到——
阮妤看著應天暉的方向,柳眉微蹙,聲音更輕了,“可我看那女子是婦人打扮。”
兩人在這看著應天暉,應天暉卻沒注意到他們,眼睜睜看著那女子離開,看著她被尋找她的家丁、丫鬟簇擁著往前走,而就一直沉默地望著她的身影,直到瞧不了,這才低頭,一臉神傷地選了一條反方向的路離開了。
霍青行沒有在這個時候去找他。
只是目送著應天暉離開,而后繼續(xù)握著阮妤的手一邊往前走一邊說,“澤安早些年曾在一戶富貴人家擔任護衛(wèi)一職,這女子便是那戶人家的千金。”并沒訴說太多們之間的事,只道,“后來這女子家中突逢敗落,她為了救爹娘和幼弟,只好嫁當地一戶與她家門第差不多的人家。”
“她嫁人后,澤安也就離開了。”
短短幾語,卻讓阮妤知曉了一樁久遠的往事。
只是——
她仍蹙著眉,聲音也些低,“既然當初應大哥不曾爭取,那么如今也不該再扯著那位夫人。”
時下風氣雖不似舊時那般嚴苛,但成婚的婦人若再和外男有所牽扯,必定是不會好下場的。應天暉身為捕快,應通曉大魏律例才是,當街和那位夫人拉拉扯扯,若被旁人看,是無礙,卻可憐了那位夫人。
阮妤雖不認識那個女子,但站在女人的角度,便是和應天暉關系再不錯,此時都忍不住有些想抨擊他一頓。
霍青行聽出她中的憤慨,不由有些失笑。
家阿妤總說自己不是好人,但若碰到弱勢的群體,永遠第一個上前維護,笑著抬手摸了摸她的頭,柔聲問,“你知道滿味坊嗎?”
“當然。”
阮妤挑了下眉,她好歹也管著酒樓,城中哪些名氣的酒樓,自然早早就打聽過。不過金香樓和滿味坊受眾群體不同,平時也沒什么牽扯往來,她只知道滿味坊的當家也是個女人。
女當家姓杜,名南絮。
嫁得夫家便是滿味坊的前一任當家李恪,也是李家上一任族長。
至于為什么說是前一任,是因為這位李恪李當家早在幾年前就已經離世了,她聽說這位杜當家當初就是為了李恪沖喜才進的李家。
女當家,沖喜……
難道——
她神色微怔,回頭看霍青行。
還未發(fā)問,男人就已經看著她點了點頭,“是,剛剛那位女子便是滿味坊如今的當家。”
們所在的這條街是在外圍,雖然也些行人,卻不似里頭那般人多,兩人便牽著手慢悠悠地走在街上,“李家人丁繁多,關系也復雜,偏偏嫡系一輩除了已故的李當家便都是些只顧風花雪月的主,當初那位李當家怕自己死后無人支撐李家便把家中重擔托付了這位杜當家。”
“但……女子當家本就不易,何況李家又是那樣的情況。”
輕輕嘆了口氣,未再訴說更多的事,只和人保證,“你放心,澤安一向敬重她,必定不會做出越軌的行為連累她的名聲。”
阮妤聞言,也不再說話,跟著嘆了口氣。
從她當初所了解的情況能夠得知這位杜當家在李家過得并不輕松,外人覺得她是女人好欺負,家里人覺得她一個女人當家占了們應的利益,時不時就會找她麻煩。
“好了,別皺著眉了,今天是元宵節(jié),開點。”霍青行抬手輕輕覆在她的眉處,往兩旁一帶,把她擰起的小山峰撫平了。
阮妤聽到他的聲音,這才展眉露了個笑。
她輕輕握了握他的手,掃盡中的陰霾,揚眉點了點頭。
兩人繼續(xù)往前走,偶爾猜個燈謎,偶爾買些東西,也沒有一定要做什么的意思,仿佛只這樣兩個人走在一道就足夠了,走到一家攤販前挑選花燈的時候,身后傳來一道溫和的女聲,“阮老板?”
阮妤回頭。
她身后站著的赫然就是那位杜當家。
“杜當家?”她有些驚訝,不僅僅是因為剛剛還在聊著的人出現在她身后,更是因為她居然會和她打招呼。
杜南絮看著也些訝異,似乎沒想到阮妤會認識她,但她也只是彎著一雙小山眉,笑了下,“我路過此處瞧見阮老板,便想著過來打個招呼。”說著,看了一眼她身邊戴著面具的男子。
雖然男子戴著面具看不清相貌,但通身氣派卻十分清雋,能夠想象出他肯定是位芝蘭玉樹的俊秀人物。
最主要的是——
這個男子她一種熟悉的感覺
當初應天暉帶她出門玩的時候,好像就有這樣一位少年,身材挺拔如青竹,但那個少年小小年紀就一副不茍言笑的模樣,哪似這位即使戴著面具也能察覺出他的溫柔。
想到應天暉,杜南絮的臉上又閃過一抹哀傷和悵然,但也僅讓自己哀傷了一瞬便回過神。
她并沒有問霍青行的身份,只是朝人禮貌地點了點頭,便收回目光繼續(xù)和阮妤說道,“過陣子江陵府要舉辦美食比賽,阮老板可已經知曉?”
這事,今日她和霍青行在酒樓的時候就聽屠師傅說起過了,這會便也笑著頜首,“今日剛知曉。”
杜南絮點點頭,提點了一句,“阮老板今年剛接手酒樓,些事可能不清楚,每次這樣的比賽就有不少人使手段,如今金香樓風頭正盛,阮老板切記留。”
她剛說完,就有個家丁來報,“當家,二少爺找到了!”
“只是——”
神色猶豫,朝杜南絮湊近一點,又壓低嗓音說了一句。
杜南絮聽到那壓低的一句,神色微變,不似先前那般云淡風輕,她顧不得再和阮妤說話,匆匆道:“我今日還事,下次若有機會再和阮老板請教。”說著就朝兩人頜首,離開了這。
阮妤還未來得及說話,杜南絮就已經領著一行人消失在她眼前了,微張的紅唇重新閉合,半晌,她才轉頭看著霍青行說,“這位杜當家為人不錯。”
這次江陵府的比賽,若勝出者,可代表江陵府前往長安比拼。
即使金香樓和滿味坊從前沒有競爭關系,但在這樣得名得利的比賽中,很少人會像這位杜當家一樣給自己的競爭對手這樣的指點。
她輕輕嘆了口氣。
總覺得杜南絮這樣的好人應該過得更好些。
可她最后也只是看著霍青行說道:“走吧,去找小馳他們。”她忽然沒逛的情了。
霍青行感知到她的情緒,摸了摸她的頭,“好。”
……
們逛得時間長了,之前熱鬧的舞龍舞獅還仙姑散花也已經散了,擁擠的長街恢復了應的秩序,阮妤二人沒一會就找到了阮靖馳他們。
看到他們的時候,兩人正站在一家攤販前。
阮靖馳想買花燈,摸了半天口袋也沒找到錢,后知后覺才發(fā)現今天帶的銀子剛剛都給車夫了,不由皺眉,也沒說,只隨手從腰上解下一塊玉佩,剛要扔攤販,就被霍如想攔住了。
“你做什么?”阮靖馳皺眉看她,因為找不到阮妤,明顯心情不大好,說起來也沉沉的。
霍如想還是有些怕的,但手還是沒收回,只是小翼翼問了一句,“你,沒錢啦?”音剛落,就見對面的少年臉色更沉了,她心中了然他是把錢都給車夫了,嘴上卻沒說什么,只是從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一角銀子攤販,和說,“一起算吧。”
等接過攤販找來的錢,她又把阮靖馳的那個花燈遞,看著笑道:“你。”
阮靖馳沒立刻接過,而是皺眉看她。
似乎覺得花女人的錢實在丟人。
但這花燈是要阮妤的,以前每年元宵節(jié),都會偷偷在阮妤的房間放上一盞花燈,今年他總算可以光明正大送了……所以在短暫地糾結后,還是接了過來。
但接過的卻不止一只。
“噯?”霍如想一怔,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花燈也被搶走,小聲道:“這……是我的。”瞧見少年黑沉沉的臉又悄悄閉上嘴,剛想再去買一只就少年又把屬于她的花燈還她了。
不明白他這行為是什么意思,霍如想一臉疑惑地看著,然后就聽到少年說道:“我你的。”
“啊?”霍如想雙目圓瞪,更加不明白了。
阮靖馳看著她這副傻乎乎的模樣,撇撇嘴,“錢算我借的,下次還你。”下巴點著花燈,“這是利息。”
剛說完就瞧見不遠處笑看著們的阮妤。
也沒再跟霍如想說什么,提著花燈就朝那邊跑,留在后頭的霍如想看著跑開的身影,那句“沒關系的”留在喉嚨里,原本就是因為她,才沒了錢,而且花燈也不值多少錢。
不過阮靖馳那個性子,她要是敢這樣說,肯定又要瞪她了。
霍如想決定還是保持沉默好了,跟著人的步子過去,看到阮妤和霍青行又高興喊道:“阮姐姐,哥哥!”
阮妤正在安撫氣鼓鼓的阮靖馳,看著霍如想臉上的笑臉,倒是也些高興,柔聲問道:“玩的開嗎?”
“開!”
霍如想點點頭。
她除了爹娘還在的時候,和家人這樣出來玩過,平時逢年過節(jié)都是待在家里,很少出門。今天買了喜歡的東西,看了想看的表演,連日來的烏云,甚至今日傍晚瞧見林月的不高興也都消失了。
阮妤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又問阮靖馳,“今天還回去嗎?”
“回去,明天許老頭就要開課了。”雖然他不是很喜歡上課,但既然答應了祖母和阮妤,還是得做到的,把手里的花燈遞她,然后瞥了眼霍青行,故意抬著下巴和阮妤說,“這是我買給你的,你要好好保存,要是下次我去找你沒瞧見,我就……”
阮妤晃著手里的花燈,挑眉,“就什么?”
“就……”
剛剛還氣勢洶洶的阮靖馳看著她,忽然又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最后只能重重哼了一聲,“反正你不準丟掉!”
阮妤看著這副傻樣,笑著搖了搖頭,臉色越來越難看,才安撫道:“知道了,既然要回家就快點回去,明天開始好好上學,別總惹先生生氣。”
阮靖馳沉默許久,最終還是沒忍住,看著她輕輕吐槽了一句,“阮妤,你現在真的像一個絮絮叨叨的小老太婆。”
“你說什么!”阮妤豎眉。
“哈!”
阮靖馳見她生氣倒是不怕,只笑著跑遠。
花燈下,高高的馬尾在半空劃開一道美好的弧度,走遠了,才敢轉身叉腰繼續(xù)說,“小老太婆!”
“你!”
阮妤把手里的東西一窩蜂扔霍青行就去追打阮靖馳,“臭小子,看我不打死你!”她今日披著一身紫衣斗篷,上頭繡著蘭花,跑動起來,那些蘭花也跟活了一般。
霍青行拿著一堆東西,看著她難得顯露的小孩模樣,眼中也帶了一些縱容,并未說,目光卻始終追隨著她。而身邊的霍如想看著這副場景卻忍不住笑出聲,眼睛也慢慢跟著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