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佬
一時之間,周遭空氣一片死亡寧靜。</br> 慵懶勾人的藍調再度奏起,卻化不開這種凝滯氛圍。</br> 溫兮語憑著本能的求生反應,愣是多憋出來一個字:“……課。”</br> 在男人淺淡的眼神注視中,她誠懇地說:“我想上您的課。”</br> 談雋池動了動睫羽,一副“我看你還想說什么”的模樣,溫兮語閉了閉眼,破罐子破摔地道:“我本來已經(jīng)因為您的投資課講得太好而驚艷了一次,沒想到您臺球也打得這么棒誒!請問您有意愿開設臺球班嗎,我可以報名并且付雙倍學費……”</br> 本來是因為太過尷尬想要隨意扯些什么,誰知大腦的思維跟不上嘴巴,越說越離譜了。</br> 在大佬若有似無的威壓下,溫兮語目光閃爍,聲音也跟著發(fā)虛,最后轉為蚊子般大小的嚶嚀。</br> 她果斷選擇閉麥,只臉上貼著顫巍巍快掉下來的乖巧笑意。</br>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溫兮語覺得自己如果是棵鐵樹也一定開出了花時,終于有人善良地出聲打破這片寂靜。</br> 陸行知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溫兮語,偏頭問談雋池:“談總,這小姑娘誰啊,你認識?”</br> “嗯。”男人這才緩緩收回目光,言簡意賅道,“我學生。”</br> “哦對了。”林磊恍然,“雋池現(xiàn)在是在清華教課來著。”</br> 聞言,陸行知挑眉:“談總,不如讓你學生過來打兩桿?她不是說想學嗎?”</br> 談雋池顰起眉,半晌像是想到了什么,再度抬眸——小姑娘正孤零零地站在不遠處,雙手嫩白的指尖絞著,有些局促不安的模樣。</br> 他指節(jié)屈起,叩擊臺面,問:“真想學?”</br> 溫兮語啊了一聲,似乎有些意外談雋池會開這個口,她悄悄觀察了一下男人的表情,沒看出什么端倪,便遲疑著誠實答道:“嗯,想學。”</br> 談雋池輕斂眉目:“過來。”</br> 溫兮語不自覺上前兩步,然后才像是反應過來似的,抬手指了指自己,訥訥問:“……我嗎?”</br> “不然呢?”他似是覺得好笑,難得勾了下嘴角。</br> “啊……哦。”溫兮語眨了眨眼,有些飄飄然地小碎步跑了過去,確認般地問了一遍,“您真的要教我啊?”</br> “嗯。”男人把自己手上那根JohnParris遞給她,“拿著。”</br> 溫兮語仿若對待自由女神至高權力之杖一般鄭重接過,語氣嚴肅:“我拿好了。”</br> “……”</br> 談雋池先簡單介紹了一下主球、全色球、黑色球和雙色球的區(qū)別以及臺球的規(guī)則,然后示范了一下架桿手法。</br> “主要是虎口架桿和拇指架桿兩種,主球后方無球遮擋或貼庫時使用前者,反之。”</br> “嗯嗯好的。”溫兮語一邊聽,一邊小雞啄米似的點頭。</br> 她看似認真,實際上根本沒有理解哪怕一個偏旁部首,微醺的大腦早已魂飛天外。</br> 一想到談雋池要手把手地教自己打臺球,溫兮語渾身血脈都噴張了。</br> ——啊啊啊啊啊啊小說里不都這么寫的,男主堅硬緊實的胸膛貼在女主背上,溫熱的呼吸撒在耳畔,縱使女孩已經(jīng)壓低身體,也逃不過男人雙臂強有力的禁錮,陷入屬于他的危險領地……</br> “先帶你實操一下。”</br> 果然,他開始了。</br> 溫兮語滿懷期待地看向談雋池,然后聽到他說:“陸行知,把你的球桿給我。”</br> 陸行知:“得嘞!”</br> 男人邊拿球桿邊道:“你跟著我做動作就好。”</br> 好半天沒聽到回音,他一轉身,就看到溫兮語一臉失望的模樣。</br> “怎么了?”</br> 如果說所謂的“親身示范”只是照葫蘆畫瓢令她期待值跌落谷底,那么談雋池疏離的語氣就像是兜頭一盆冷水把她澆醒。</br> 啊啊啊啊她在搞什么鬼,怎么又開始肖想教授了!</br> 溫兮語心里小小抓狂一陣,然后非常冷靜地道:“沒事,您開始吧。”</br> 談雋池掃了她一眼,然后俯下身來:“桿法分為高桿和低桿,擊球位置不同,碰球后會造成前進或反彈的不同效果。”</br> 溫兮語學著他的姿勢擺好:“是這樣嗎?”</br> “嗯,差不多。”</br> 男人在旁邊審視一會兒,指出:“手法不對。”</br> “……這樣?”她稍微動了下。</br> “不是。”</br> 談雋池忽然走近,溫兮語還沒反應過來,就感到指尖處傳來溫熱。</br> 細細密密的酥麻沿著神經(jīng)末梢竄起一陣電流,沿著脊骨直通大腦——他在直接為她糾正手型。</br> 好聞的雪松香氣自鼻尖襲來,清冽又沉凝,四面八方將她合圍。</br> 溫兮語拿著桿子的另一只手顫了一下。</br> “原來是這樣啊,謝謝談教授。”她低聲道。</br> “不用。”</br> 談雋池指導完畢后就退開了些,垂眸把主球放在她面前不遠處:“試試看。”</br> “……”</br> “持穩(wěn)球桿,出桿要快而有力。”</br> 三點一線,溫兮語擯棄雜念,瞄準過后迅速出擊。</br> “咚”的一聲,主球向前滾動,正中準確與7號全色球對接。</br> 但因為方向把握有差,沒有進洞而是碰撞到了桌沿,與球袋失之交臂。</br> 縱是如此,談雋池仍點點頭,贊許道:“不錯。”</br> “再試試。”他說。</br> 溫兮語有點受寵若驚,換了不同的方位擊球。不知是因為本就聰明還是在這方面格外有天賦,不一會兒她就打得有模有樣了,接連成功進球。</br> “哇。”一直旁觀的陸行知感嘆一聲,小聲打趣道,“談老師果然名不虛傳,真會教啊。”</br> 談雋池隨意瞥他一眼,沒有答話,目光重新投注在打球打得不亦樂乎的女孩身上。</br> 陸行知旁觀了一會兒,拉著林磊在隔壁又開了一局。</br> 分針悄然轉動,夜幕四合,看著時間差不多了,談雋池才出聲提醒:“你怎么回去?”</br> 聽到男人詢問,溫兮語站直身體:“啊,我和同學一起。”</br> 她話音剛落,就發(fā)現(xiàn)彼時周啟斌喬杏幾人正勾肩搭背地朝酒吧大門口踉蹌挪動。</br> 梁榛歪頭倒在向思遠身上,沖著臺球桌的方位一個晴天霹靂的大嗓門:“溫兮語,你在哪里!快給我死出來,送老娘回宿舍!”</br> 溫兮語:“???”</br> 哦豁,完球。</br> 死出來個屁咧……</br> 她才是真的要!死!了!哇!</br> 溫兮語頭皮發(fā)麻地轉向談雋池,正好對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眸:“那些,是你同學?”</br> 她張了張嘴,半晌發(fā)出了一個積弱無力的單音——“嗯。”</br> “他們在叫誰?”</br> 這這這!該怎么說啊啊啊啊!</br> “這個……就、就另外一個同學……”溫兮語說完便裝模作樣地四處察看起來,“哎呀,她好像先走了吧,沒看到呢……”</br> 最后一個字還沒落下,另一頭的梁榛就抬起胳膊,鐵杵一般直直指向溫兮語:“咋叫你你不應呢,溫——”</br> “今天的月亮真圓談教授您臺球教得真好超級感謝期待明天見到您我先走了!!!”</br> 溫兮語彈珠炮似的說完這一長串之后,一溜煙沖過去把梁榛剩下的話給摁進了喉嚨里。</br> “溫……你個……放開——”</br> 被以手封嘴的女人掙扎著發(fā)出含糊不清的嘟噥,溫兮語手忙腳亂,打著拐地把人架著往外走。</br> “哎喲我說你怎么喝這么多,沉死我了你!”</br> 清脆的聲音漸行漸遠,陸行知看著這一幕,嘖道:“談總,不是我說,你這學生挺可愛啊,眼睛水靈靈的,燈底下那皮膚都快白得發(fā)光了,真是膠原蛋白滿滿……”</br> 他兀自寂寞地贊賞了一會兒,也沒聽有誰出個聲附和,轉頭一看,原本身旁站著的男人早已收回目光,倚在墻邊姿態(tài)散漫地點了一支煙。</br> 飄渺的煙霧升騰,將他整個人襯得冷感而又茫遠,全身上下只指間一點猩紅明晰熾熱,像是孤高雪原里孑然一束火把。</br> 談雋池微抬著下頜,半瞇起眸子睇向某處。</br> 只見那抹跳動的倩影緊趕了兩步之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眸遙望。</br> 她揚起一抹笑,揮了揮手,聲音清亮帶甜:“談教授,晚安好夢哦!”</br> “……”</br> 窗外流淌著濃濃夜色,如墨一般深沉繾綣,白色主球上尚有女孩指尖留下的余溫,男人淡淡垂眸,眉眼間閃爍的光暈似乎更襯出幾分零落幽微的暗影。</br> 梁榛毫無疑問是喝大了,第二天早上溫兮語叫了她好幾遍都沒醒,最后還是捏著她耳朵大喊“代聿白來了”才管用。</br> 代聿白是時下當紅頂流,腹肌六塊,顏好舞帥,“凜”組合隊長兼全能ACE,梁榛的衣柜上貼滿了他的海報。</br> 她在追星這方面倒是專一的很,自溫兮語認識她開始,這女人的本命就沒變過。</br> 梁榛雖然神情還迷糊著,但是身體非常遵循大腦意志,一個猛子翻下了床,三兩步?jīng)_下梯子去化妝。</br> “人呢!我男神在哪?”她拈起保濕乳就往臉上涂,嘴里念叨著,“快快快!這次千萬不能錯過了!”</br> 搓半天臉上搓起了泡,溫兮語適時插了句嘴:“剛就想告訴你,你那是洗面奶。”</br> 梁榛:“……”</br> “你不早說?”</br> 她又趕緊去廁所洗了把臉。</br> 這下是徹底清醒了,一看微信朋友圈也沒人提代聿白來清華這事,立刻就明白是溫兮語誆她的。</br> 念著這也是為了自己能趕上談教授的早課,梁榛大發(fā)慈悲地沒有計較。</br> 兩人這次沒比上周早多少趕到食堂,烏泱泱的一大片人簡直沒法看,溫兮語說:“不如我們還是去偉倫樓咖啡廳買三明治吧。”</br> 偉倫樓的大廳進門處偏左邊有一個小小的咖啡館,偶爾也賣雞腿漢堡吐司等簡餐,沒有那么多人排隊。</br> 溫兮語隨手拿了牛奶和三明治,繞到舜德樓后坐電梯上至五樓,剛出門便聽到一個男人在旁邊打電話:“談總,您快到了嗎?還有二十分鐘就到點了。”</br> 那頭不知說了什么,男人點頭應了聲“那就好”,而后道:“這兒沒有賣早餐的,我先給您叫個外賣,不過可能趕不及課前送到,您看可以嗎?”</br> 溫兮語頓住腳步,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br> 梁榛也跟著停了下來,瞅瞅男人,又看了看溫兮語,沒琢磨出名堂:“擱這兒看啥呢,再看好位置都沒有了。”</br> 溫兮語擺了擺手:“你先進去占座,我馬上過來。”</br> “哦,好。”</br> 梁榛走后,溫兮語越瞄男人越覺得眼熟。</br> 誒?這不就是上次撿著她學生卡的那個人嗎?</br> 聽這言談措辭,像是談雋池的助理。</br> 她又站了一會兒,心中嘆道——害,這金融界果然遍地人才啊,一個個西裝襯衫衣冠楚楚的,看起來板正利索又精明能干。</br> 不過這助理周身氣場倒是沒那么嚴肅,身形略有些小胖,臉頰圓潤,一副憨態(tài)可掬的模樣。</br> 他掛了電話后,很快低頭對著手機開始敲擊起來。</br> 溫兮語猜測他在點外賣,她想告訴對方其實不必那么麻煩,旁邊的偉倫樓就能買吃的東西,但是話在嘴邊繞了一圈又停下了。</br> 溫兮語眼珠轉了一圈——</br> 嗯,按照昨晚的情況來看,掉馬的風險還是很大的,指不定哪天談雋池就從什么渠道得知她并非梁榛本人,那為了到時候局面別那么難看,也許前期狂刷好感度是比較明智的選擇。</br> 而且……</br> 強行忽略心中那么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溫兮語輕咳一聲,走上前去:“您好,請問談教授是沒吃早餐嗎?”</br> ▍作者有話說:</br> 每天都在掉馬邊緣ssfd(狗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