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7 章 Chapter227
楚淮南總算明白了,什么叫做臨時抱佛腳。
大概,一旦遇到單憑人的能力無法左右的情景,再理智再相信科學(xué)的無神論者,也會被焦慮逼到神龕前。
沈聽遲遲沒能轉(zhuǎn)醒。在他術(shù)后第二天的清晨,楚淮南給禮佛多年的楚奶奶打了個電話,求楚奶奶幫沈聽敬炷香。
早些年,他還曾嘲笑過為了情人的音訊,去求神問道的喬抑嵐是“封建余孽”。
喬抑嵐喜歡的那個也曾戳心戳肺,幾次大難后又遇上了必死無疑的劫數(shù)。被嚇得去了半條魂的喬抑嵐從燕云山上請了位傳聞中能通陰陽的道長。
燕云山的連墨觀馳名遠(yuǎn)近,道長一句“未做陰間鬼,仍是陽世人”成了從來不信鬼神的喬抑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楚家家長信佛不信道,可家里供的佛龕上的觀音大士悲憫卻無言,楚奶奶連燒了兩天香,沈聽也仍然沒醒。
楚秋白日益難看的臉色讓楚淮南急得快嘔血。
他逼楚秋白逼得太緊,以至于到最后,這個堂哥看到他就躲,一臉冤孽地說:“我知道你著急,但我只是醫(yī)生真的不會算命,作為人,我能做的是盡人事待天命,真沒辦法告訴你他具體什么時候能醒。”當(dāng)著楚淮南的面,他不敢明說,只敢腹誹:正常來說,他送來的時候就永遠(yuǎn)不會醒了。
這番話中肯又客觀,但卻讓楚淮南五內(nèi)俱焚。
不會算命是吧?那就找個會算命的來!
來送果籃的喬抑嵐被楚淮南逼著當(dāng)面約了道長。資本家不辭辛苦,當(dāng)日來回三千公里,上午的飛機(jī)去了燕云山連墨觀,下午又折返回了江滬。
說來也神,那位道長從不見生人,隔著簾帳聽聲音竟很年輕。在得知楚淮南和沈聽的生辰八字后,他愣了老半天,嘆息著說:“如此輪回,果然妙哉。”
楚淮南禮了神又敬了香,道長排完命盤又批流年,望著眼前紅紙,他沉吟半晌道:“信士此問有解,此次劫數(shù)是他命里本有的,雖然兇險卻總能逢兇化吉,不至傷人性命。”
楚淮南急得嘴里發(fā)苦,還想再問。對方卻笑著回卻:“請回去吧,山中多雨,恐誤了回程。”
外頭朗朗晴空,哪來的雨?
楚淮南知道這是道長謝客的話術(shù),但好在卦象吉利,他也不再強(qiáng)求,留下十萬結(jié)緣,求個十全十美的口彩。卻不想,這怪道士竟然不肯收,推說:“這是他命里本就有的造化,我?guī)筒簧鲜裁矗膊凰阈沽颂鞕C(jī),因此用不著背因果。香錢信士方才已經(jīng)給過了,這錢我不能收。”
縱使資本家不曾信道,卻也知道一般算命的管命好的人要的錢比較多,管命差的要的少。
這道士算命竟然不肯收錢?
他倆這命得有多差?
道長隔著簾子卻仿似也能知道他的臉色,笑道:“我只花了十分鐘,寥寥數(shù)句話,信士心里必定是半信半疑的。你且回去,看我說得準(zhǔn)不準(zhǔn),如果不準(zhǔn),那以后也都不必再來我連墨觀,若準(zhǔn),連墨觀往十年的修繕,就有勞信士了。”
楚淮南一諾千金:“只要他能醒,我愿意幫您修繕道觀二十年,絕無二話。”
下山后,剛坐進(jìn)車?yán)铮慊液诘年幵泼懿迹蝗浑婇W雷鳴,竟果真下起了瓢潑大雨。
雨大如豆,可楚淮南心里卻驀地一輕。
那個道士不太像是信口雌黃的江湖郎中,他說山中有雨,少傾便果然下起了雨,那他說沈聽會醒,也一定能如愿。
......
沈聽一直睡到手術(shù)后的第三天下午才真正轉(zhuǎn)醒。
隔著icu的玻璃,楚淮南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布滿血絲,任憑誰來旁觀,都能覺出他眼神中的焦灼與熾熱,熱得快把加厚的玻璃都盯出個洞來。
沈聽的意識只短暫地恢復(fù)了一下下,像是特地來讓資本家放心的,在醒來后不久就又重新陷入昏睡中去。
但不管怎么樣,能醒過來就是好轉(zhuǎn)的跡象。
用楚秋白的話來說,這場手術(shù)消耗了太多,沒死算是祖上積德,余蔭深厚,指望他三天就能活蹦亂跳是不現(xiàn)實的。
楚淮南盯著沈聽戴著氧氣面罩的臉,隨口問他:“你說的是哪家的祖宗?”
楚秋白白了他一眼:“當(dāng)然是楚家的。他和你不是一家的嗎?進(jìn)了咱們楚家的門......”他頓了頓,突然狐疑地咦了一聲:“難不成是你進(jìn)了他家的門!所以是他們沈家的祖宗保佑?”很有些大男子主義的楚主任面色一陰,遞來個無比鄙夷的眼神:“楚淮南,我們楚家的臉都被你給丟光了!”
楚淮南:......
看在楚秋白救了沈聽的份上,他姑且可以不掐死他,暫時留他一命。
沈聽手術(shù)以來的每一天,王曉君秘書都會抱著一堆尚未處理的文件站在icu的走廊里。
作為楚家的現(xiàn)任大家長,楚淮南有許多必須肩負(fù)的責(zé)任,可他現(xiàn)在一秒鐘都不想和未來的楚太太分開。于是,懂得變通的女秘書便在走廊上臨時放了張桌子。
在沈聽昏迷的這段時間內(nèi),條件艱苦的icu走廊就成了楚淮南的臨時辦公室。
其實,也不過才過了三天,卻煎熬得如同耗了三年。
父母的早逝讓楚淮南早早便學(xué)會了敬畏死亡,而沈聽則讓他無比渴望活著。
幸運(yùn)的是沈聽的身體底子很好恢復(fù)的速度喜人,在icu躺足了一周后,他終于在楚淮南“普天同慶”的笑容中,被轉(zhuǎn)入了允許探視的普通病房。
轉(zhuǎn)入普通病房后,資本家專制地下了個嚴(yán)禁探視的命令,自己卻“只許州官放火,不許把百姓點燈”地在單人病房里硬加了張床,和人膩歪了二十四個小時,這才覺得焦躁的心臟微微得到了一點兒安慰。
沈聽轉(zhuǎn)危為安的第二天中午,1101號病房才終于開放了探視。
潘小竹因為臨時出外勤而晚到了一些。病區(qū)的玻璃門外,一名值班的小護(hù)士坐在門口,邊喝酸奶邊刷手機(jī)。
潘小竹急匆匆地從電梯里沖出來,一手提果籃一手抱花束,眼睜睜看著時間無情地從十一點五十九分一下跳到了十二點整,中午的探視時間過了。
小護(hù)士“滴”地鎖上了電子玻璃門,老神在在地繼續(xù)看朋友圈的段子。
潘小竹沖至少比自己小了五歲的小護(hù)士擠出個和藹的笑容:“不好意思,我來看個人,中午開會開晚了,能麻煩通融一下嗎?”
小護(hù)士抬起頭:“幾床的?”
“1101。”
聽到這個床號,小護(hù)士含著吸管低下頭,嘴里鏗鏘地吐出兩個字:“不行。”
潘小竹腆著臉向她求情:“小姐姐,你就當(dāng)幫我個忙好不好,我只進(jìn)去一下下!保證不影響其他病人!”見小護(hù)士無動于衷,刑偵支隊中出名潑辣的潘小竹警花可憐兮兮地賣起了慘:“哎,我哥哥就我這么一個妹妹,他動了這么大的手術(shù),我都因為工作太忙沒能陪在他身邊,今天好不容易請到兩小時假,才從吃人不吐骨頭的單位里脫身出來看他!你就通融一下吧!”
小護(hù)士半揚(yáng)著臉看她:“你哥哥就只有你一個妹妹?”
潘小竹動情地噙著淚花向她點頭:“是啊,孤苦伶仃的,就剩我和他相依為命了,小姐姐你就讓我進(jìn)去看他一眼吧。”
小護(hù)士憋著笑給她開了門,咬著吸管說:“五分鐘啊!動作輕點兒,別影響其他病人休息。”
潘小竹千恩萬謝地進(jìn)了病區(qū),等推開1101的房門,頓時傻了眼。一瞬間,仿佛被人揪著頭發(fā)抓到了剛剛負(fù)責(zé)守門的小護(hù)士面前,唰唰地抽了兩個大嘴巴子。
在傳說中“舉目無親”的沈聽的病房里,呼啦啦地擠著五六號人。
文迪屈著一條腿靠著床頭柜,另一只腳支在地上,正在高談闊論:“門口的小護(hù)士真難講話!我十一點半到的時候她就說沈隊房里人太多,不允許我進(jìn)來!我說我是沈隊失散多年的弟弟,就差哭著給她跪下,才被她恩準(zhǔn)進(jìn)來探望。”
原以為已經(jīng)在追擊過程中“香消玉殞”的暴躁龍陳聰,竟然比沈聽傷得還輕,拄著拐杖打著石膏,一條腿兩個粗地站在病床前笑。“得虧撒謊不用判刑,要不然你判得指不定比梁碩還重。”
追擊慕鳴盛時,他棄車及時,在油箱爆炸前就已經(jīng)從車?yán)锾顺鰜恚虼诵疫\(yùn)地只摔斷了一條左腿,擦傷了半側(cè)的臉,此刻光榮負(fù)傷的左邊臉頰上還結(jié)著紅紫色的痂。biquge.biz
沈聽臥在床上,還吸著氧,雖然臉色蒼白但精神不錯。他尚不能自己坐起來,卻好在有楚淮南坐在他床前,時不時湊過耳朵俯身來聽他說話,日理萬機(jī)的資本家心甘情愿地當(dāng)著人肉傳聲筒。
就這么熱熱鬧鬧地又過了十分鐘,來查房的小護(hù)士開始粗暴地趕人。一屋子正氣凜然的“牛鬼蛇神”這才被清理了出去,房里徹底清凈下來。
和沈聽“相依為命”的妹妹潘小竹在病房的走廊里碰上了路星河。因為工作忙成陀螺的她,這才突然想起來林有匪好像也住這家醫(yī)院。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忍不住感嘆:資本家是我迄今為止見過的最好的攻,木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