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無恥
有時候不得不說人和人之間的緣分就是這么玄妙,在那場慶功宴前,語儂和余中白根本毫無交集,現(xiàn)在卻在常嘉無意搭起的媒介之下,同他成了牌友。
到今天常嘉他們仨已經(jīng)在徐仲伯家的棋牌室蹭了一周的麻將了。
“明兒我不約了啊。”散場前常嘉冷不丁如是說。
語儂和許晏清才剛上手,正是癮大的時候,立時異口同聲地強(qiáng)硬道:“不行!你干嘛去?”
常嘉新奇地微微睜大了眼,“你倆這輩子所有的默契都花光在剛那句話上了吧?”
許晏清懶得理會她,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枺骸澳忝鲀焊陕铮渴裁词聝耗鼙扰浦匾俊?br/>
“陪我媽逛街,夠不夠?”
許晏清罕見地沉默了。
看到近前兩冤家瞬間霜打茄子的這副萎靡樣子,常嘉先是暗暗朝身處第三世界一直默默看戲的徐仲伯投去揶揄的一眼,繼而才嗤笑了一聲,“看你倆跟毒癮犯了似的樣子哦,放心,人我保證給你倆找好,明兒下午一點準(zhǔn)時報道,耽誤不了您二位過手癮。”
聽到這話,吳語儂立馬往常嘉身上貼過去,“哎呀佳佳你怎么這么貼心~”
沒想到一語成讖,常嘉屬實貼心。
吳語儂第二天下午在隔間里看到端坐著的替補(bǔ)牌友時,殺了常嘉的心都有。
由于余中白氣場實在隨和又親切,雖然認(rèn)識沒幾天,語儂卻覺得和他十分投緣,相處起來極其放松。
簡言之,就是沒把他當(dāng)男的看。
是以語儂每天衣著隨意素面朝天,甚至沒洗頭的時候蓬頭垢面著就來棋牌室了。
好死不死這天正趕上語儂蓬頭垢面頂著大油頭,外加穿著男式大褲衩踩著人字拖的時候。
已經(jīng)記不清怎么打的招呼、怎樣坐上麻將桌、牌局又是怎樣開始的了,語儂大腦重新開機(jī)的時候麻將機(jī)已經(jīng)重新又洗了一輪牌了,這時候了她才終于想起點補(bǔ)救措施。
她打量著對面的余中白,猶豫了幾瞬才開口:“那什么,小白你帽子借我戴會兒。”
余中白離了帽子活不成人設(shè)不倒,頗有些不舍得地問:“你要帽子干嘛?”
余光里簡訶的臉明晃晃正對著她的方向,語儂頗有些惱火地閉了下眼,再睜開時指著頭頂?shù)目照{(diào)假笑道:“我頭冷。”
余中白無語凝噎了瞬息,接著沉默地把帽子摘下了,遞到她面前的一瞬間,語儂耳尖地聽到坐在她右側(cè)的簡訶發(fā)出極短的一聲輕笑。
耳朵的溫度刷一下就上來了,語儂慌亂地飛速戴上帽子,又似乎覺得這般掩耳盜鈴的舉動還不能夠遮羞,于是小聲嘀咕了句“笑什么笑”。
原本垂眼看牌的簡訶聽到她這聲微小的嘀咕,好似很驚訝一般猛地抬起了頭。
語儂也被他這突兀的動作小小驚了一驚,轉(zhuǎn)頭稍稍詫異地看向他,簡訶霎時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對不起。”
對不起什么對不起,神經(jīng)病啊你。
語儂干脆沒理他,轉(zhuǎn)回頭看自己的牌。
簡訶也不計較,反倒眼角眉梢都盡顯松弛和愉悅,整個人都肉眼可見地松快起來。
余中白中途上了趟廁所,許晏清在語儂飽含匪夷所思又帶著懇切乞求的目光下毅然決然地跟著去了。
留下語儂一人腳趾抓地地和簡訶獨處。
語儂發(fā)誓如非必要,例如倘使不是她裝模作樣滑手機(jī)的時候,總?cè)粲腥魺o地感受到有道視線黏在身上的話,她是決計不會開口和簡訶說話的。
“你不去廁所么?”放下手機(jī),語儂頗有些尷尬地問。
她并不敢直視簡訶的眼睛,只盯著他鼻尖以示禮貌。
因而并未注意到后者眸色瞬間黯了黯。
然而簡訶很快調(diào)整好情緒,甚至扯出一個溫和的笑來:“暫時還不用。”
語儂尷尬地“哦”了聲,無措的時候下意識想用喝水來掩飾,可她未免有些過于慌亂了,伸手去撈杯子的時候竟碰掉了離杯子尚遠(yuǎn)的好幾塊麻將。
她即刻要彎腰去撿,簡訶亦是如此。
見此她忽然想起自己沒洗頭,都彎腰的話簡訶可能就聞到了,于是立馬捂著帽子坐直了。
簡訶并不知曉這一切,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他卜一彎下腰就看見吳語儂路露在涼拖外面的圓潤又白嫩的腳趾,下意識吞咽了下喉嚨。
他并不渴,體內(nèi)也似乎并不干涸,卻感到有火燒心,燒肺,灼地他喉頭發(fā)苦泛澀。
或許只有他一個人記得,好幾年前,眼下這一幕似曾相識。
那時候吳語儂已經(jīng)不肯理他了,見了他往往也尷尬地視若無睹。
他座位附近的那一小塊兒區(qū)域,吳語儂更是能不去絕不去。
但有一陣子他坐到了飲水機(jī)附近,是個人接水都得從他面前過。
吳語儂也不例外。
那是個夏夜的晚自習(xí),他彎下腰去撿不經(jīng)意掉落在地的筆,吳語儂恰好穿著涼鞋自他眼前走過。
他極近極清晰地覷見了吳語儂修剪整齊的白凈指甲,圓潤可愛的顆顆腳趾,以及仿佛光是看上去就能感受到嬌嫩細(xì)膩的腳背。
簡訶的心口猛然顫動了一下。
原來這就是上天造物之用心,他忽然無師自通地切實體會到了這句話的部分所指。
親吻這雙白皙柔嫩的腳的念頭在他腦中曇花一現(xiàn)。
他深覺自己無法避免的潛在劣根性中的無恥和下流。
可那一瞬他并未對此深惡痛絕。
他甚至想放任自己,伸手去摸一摸那裸露在涼鞋外的細(xì)嫩肌理。
還好理智牢牢占據(jù)了上風(fēng)。
他最終觸碰到的也只有地上的那一只筆。
然而數(shù)年過后的這一天,當(dāng)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吳語儂有如觸電火燒地蹭的一下從椅子上跳起來的時候,簡訶才后知后覺自己鬼迷心竅詭使神差地做了什么。
雖然連同他自己都覺得訝異非常,但他并未感到懊惱或后悔。
他甚至生出一種終于可以打開天窗說亮話的暢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