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車停在郊區(qū)的一處療養(yǎng)院,風(fēng)景獨好。空氣清新幽靜,四周的鳥叫此起彼伏,確實容易讓人放松心情。
院長親自來接待,滿是皺紋的臉露出奉承的笑:“單總來了,您父親今天狀態(tài)不錯,應(yīng)該可以說上幾句話。”
單君與“嗯”了聲,朝他禮貌地點頭,帶著鐘意輕車熟路地找到老單總的院子。
有錢人的療養(yǎng)院,當(dāng)然不太一樣,這里每個人都有一個獨立的小院子,二十四小時有護工看著。與隔壁的院子中間種了修剪得當(dāng)?shù)拇渲窀糸_,角落有課桃樹,如今初夏,樹梢掛著幾個青澀的桃子。
常有鳥兒跑來借著抓蟲的名義,偷桃子吃。
他們到的時候,老單總正坐在院子里,看著樹上嘰嘰喳喳為了一顆桃,吵得不可開交的鳥兒發(fā)呆。老人一邊嘴角歪著,儼然是中風(fēng)的癥狀,坐在輪椅上,與桃樹相映,像一副靜置的插畫。
單君與側(cè)過頭,體貼地問鐘意:“院子里太陽大,鐘小姐去屋里坐會兒?”
鐘意眨著眼睛笑:“沒事兒,你和單叔叔說說話,我不會偷聽的哦。”
不知道是這幅畫面太過凄涼,明明頂著旭日陽光,一進這院子,她就感覺涼嗖嗖的。
大概是某種敏感直覺,讓她覺得很不對,一邊不想了解單家,一又情不自禁地被某些真相吸引。讓她理直氣壯地留在了這里。
單君與失笑,“鐘小姐哪里的話,想聽就聽,沒有秘密。”
鐘意挑眉,笑而不語。
單君與和護工交換了個眼神,對方點點頭,悄然離開。他才朝老單總叫了聲:“爸。”
老單總緩慢且艱難地側(cè)過頭,呆滯的眼神瞬間變得激動。他緩慢抬起顫顫巍巍的手指指向單君與,口齒不清地緩慢出聲:“你……你,我悔……我后悔了。”
鐘意看著這一幕,莫名勾唇笑了,多詭異的畫面。如果是單邪,會是什么心情?如果她生理上的父親變成了這樣,她一定能開心得在他面前整上兩杯82年拉菲。
大魔王和她可是同類……
不過當(dāng)初單邪以雷霆之勢上位,老單總當(dāng)即就中風(fēng),時間太過巧合。好像真的就是單邪為了上位,不惜加害自己的親生父親,更加坐實了他謀殺繼母的可能。
后來老單總漸漸淡出眾人視線,有人說他被單邪謀殺了,各種陰謀論眾說紛紜。這一切太過順利,當(dāng)時的單邪真的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么?
鐘意唇邊的笑意加深,有趣的事情總是會勾引好奇的貓。
單君與露出一個溫順的笑,走過去推著老單總的輪椅,格外耐心地說:“爸又在說胡話了。”
這時,老單總卻倏地變了臉色,咬牙切齒地低聲說:“我……后悔,當(dāng)初沒有,弄死你。”
單君與臉色變了下,有點受傷,眼瞼垂下,顯得他對面的老人可恨起來。
鐘意在心底“嘖”了聲,惡劣又興奮地欣賞男人的落寞,這是大魔王身上永遠也不會出現(xiàn)的神色。
也不知道她這個小情人聽到了這話,還能活多久,古往今來都是“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一個父親,得多大的仇恨,才想要弄死自己的親兒子?足夠令不怕死的貓好奇了。
這時,單君與扭頭看過來,唇角帶著點歉意的微笑。鐘意半點沒有聽到“秘密”的心虛,理所當(dāng)然地也回了對方一個笑。
單君與突然彎腰湊近了老單總,似乎在和他說些什么,老單總頓時更激動了。
惡魔的聲音帶著笑意,“為什么后悔?怕我也殺了你?”
“放心,我可舍不得你死,我要你就這樣半死不活地看著我好好地活著。”
老單總立即呼吸急促,喉嚨里發(fā)出的“嗬”“嗬”喘聲像極了破敗陳舊的老風(fēng)箱,聽了人瘆得雞皮疙瘩滿背跑。
這動靜讓鐘意下意識掃了眼,對上了對方的眼神,頓了頓,當(dāng)即反應(yīng)過來。這不是單君與,是單邪。
單邪已經(jīng)直起腰,云淡風(fēng)輕地掃了眼鐘意,“一一,過來。”
鐘意仿佛沒有見過單君與一樣,款款走到他身邊,乖順地叫他:“單先生。”
屋內(nèi)響起輕快的腳步聲,“爸,我又來看您——”
單井然驀地頓時,瞧見單邪,驚喜道:“哥,你怎么來了?”
單邪面無表情地掃了他一眼,兩片薄唇扯出尖刻的嘲諷:“我不能來?”
單井然眼里很快地劃過一點無措,又沒心沒肺地笑出來,夸張地說:“哥哥在開什么玩笑?你當(dāng)然能來啦。”
單邪眉目陰郁,不再開口,似乎是不耐。
單井然有些失落,是真的失落,并不是所謂裝出來的,十分惹人可憐。看來這兩兄弟的關(guān)系,也并不是傳聞里那樣拔劍弩張,至少單方面不是。
鐘意細(xì)心地發(fā)現(xiàn)單井然出現(xiàn)的時候,老單總的手指瑟縮了一下。她挑起興味的眉梢,這是害怕的肢體語言……害怕單邪會傷害他小兒子?
“噫?鐘意。”單井然把目光轉(zhuǎn)移到了鐘意身上,意外了下,友善地開口:“原來網(wǎng)上說的是真的啊?”
鐘意偏頭,笑瞇瞇地問:“真的什么?”
單井然和單邪是完全不同的長相,也許是心理健康很多,表現(xiàn)在臉上也是更加的陽光,乖巧。不是出軌就是上位的父母,能養(yǎng)出這樣的孩子,多少有點兒奇怪。
他不好意思地?fù)蠐项^,朝她笑笑,似乎不知道怎么說。
鐘意當(dāng)然知道,網(wǎng)上都說她是白月光替身嘛。在兩個扭曲的人面前,單井然的善意倒顯得些許違和。
不過單井然似乎十分喜歡他哥,就算單邪不想理他,也一直在人旁邊問東問西。
單邪眉目不耐,攬著鐘意,冷淡地說:“我們先走了。”
單井然“啊”了聲,小聲地問:“不能多待一會兒嗎?”
意料之中的,單邪沒有回答,拉著鐘意出了院子。
他們離開后,院子冷清下來。單井然蹲在老單總的腳下,雙手傷在他膝上,抬頭看著他。他朝自己父親開心地笑了起來,“真好,我哥終于愿意讓人陪他了。”
“您說是嗎?”
陽光斜下,使得少年的笑格外干凈澄澈。地上拉出和諧的影子,是如今急躁的社會中,少有的慈孝畫面。
回程的車內(nèi),一路安靜,就像暴雨來臨的前夕。
鐘意撐著下巴,淡定地欣賞車窗外飛逝的風(fēng)景。
回到家,單邪一言不發(fā)地將她拉到臥室,將門鎖住,而后他大白天地去浴室洗了澡換了衣服。
看來他很排斥自己的另一個人格,鐘意坐在床邊無趣地想。
單邪從浴室里出來,俯下身雙手撐在她身側(cè)。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鐘意的眼睛,聲音稍許縹緲地問:“一一覺得,他好,還是我好?”
手臂上的衣袖無風(fēng)自動,窗簾不知道什么時候又拉緊,風(fēng)擠不進來。是他手臂本身在顫抖,似在忍耐滔天的怒火。
鐘意偏頭,像是思考了幾秒,湊過去撫上男人的胸口撒嬌:“幫我的是單先生,當(dāng)然最好呀。”
“是嗎?”單邪緩慢地伸手,掌住她后腦勺,迫使她仰起頭,“那就是喜歡我,不要喜歡他。”
喜歡?鐘意半點不躲閃地注視著單邪的眼睛,毫無負(fù)擔(dān)地說出來:“好啊,我喜歡單先生。”
聲音很輕,飄進單邪耳朵里,根本抓不住。
單邪的目光幽深地盯著她的眼睛,像是在找鐘意撒謊的跡象。可她的目光實在是太專注,波光瀲滟的深情眼,好似只裝得下他。
鐘意捕捉到了他眼底陰郁的懷疑,明亮的眼珠轉(zhuǎn)動了一下,忽然湊上去親了單邪一下,眉眼彎彎笑得像只偷腥的貓兒。
肉眼可見,單邪喉間鋒利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悠然起身。他低頭挽著袖口,狀似漫不經(jīng)心地問:“他和你說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