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包不住火！</br>
    小田隔天回公司已經(jīng)差覺到氣氛異常，連助理室平時關(guān)系密切同事，也笑的有點陌生。城中哪有什么秘密？昨晚的事有上百人看著，今朝已經(jīng)通過電話線、MSN、QQ、SKP飛速在各大寫字樓間流傳，好事者翻出當年的娛樂雜志比對……沒錯，那位妝后仍未脫稚氣的紅衣女子，正是昨夜的主角。一時間，關(guān)于兩男一女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傳出了無數(shù)版本，有純真版、淫穢版、童話版、現(xiàn)實版……添油加醋，眾說紛紜，無限聯(lián)想！但凡小田走過之處，身后必定耳語紛紛！若非藤原火氣盛，一大早來公司就在電話里問候別的人娘親，幾名助理又挨個被叫去辦公室里受訓，助理室只怕也早就炸了窩！每天在同一間房里朝夕相處，還不時被點來點去做些雜事的低職位助理，居然是前任老板娘。內(nèi)心都有那么點抵捺不住的蠢蠢欲動，真是莫名奇錄強烈沖擊，這…….這……這……也太戲劇化！太匪夷所思！太TMD刺激了！不說兩句粗口實在不足以平息心中波瀾壯闊！</br>
    大家最佩服的還是藤原！女魔頭并非浪得虛名，就在寧小田身份揭蠱之后，女魔頭照舊摔了一大堆文件在她桌面：“下午上班前整理出來，列印好分發(fā)給參加三點鐘會議的干部！”就這么一句話，小田埋著在舊紙堆里抬不起頭，午餐只能在茶水間泡了個速食面，幾分鐘匆匆咽下，都還來不及消化，又得回座位趕報告。這種超時工作在助理室屢見不鮮，但突然間曝光了寧小田身后兩個超有權(quán)勢的男人，女魔頭還能一視同仁不作區(qū)別對待，員工對她的欽佩，早已經(jīng)如同濤濤江水……這會兒更猶如壯闊黃河奔流不息！</br>
    忙碌……像陀螺轉(zhuǎn)個不停地忙碌！</br>
    小人物的人生，總是……</br>
    ……會議后高層們都散了，小寧還得整理會議記錄，編制文件呈給女魔頭簽署，以加密郵件發(fā)到各個執(zhí)行單位。</br>
    ……螻蟻般的人生！</br>
    大公司里的小職員，常常都是早晨進公司能見天日，再從辦公桌抬頭已是黑夜！</br>
    寧寶貝打了好幾通電話催：“小田，還沒好嗎？我看人家都下班了，寇鳳鳴那個賤男壓迫你？”</br>
    “好了，好了…….再過一會就好了！”寧小田萬分抱歉，但手頭工作總要做完，跟著藤原的這些日子，學到最重要便是責任心。</br>
    總算要做完了，桌面電話也適時再響。</br>
    “寶貝，我馬上下來。”</br>
    “寧小姐，我是接待處的小王，有位先生說是你哥哥來找你，請問…….”</br>
    哥哥？她名義上還真有個哥哥，只不過…….足足有六七年沒有聯(lián)絡(luò)過了。會是他嗎？</br>
    “這位先生說他叫寧浩然。”</br>
    還真是他……那個肥肥胖胖，最大興趣就是吃速食面和欺負她的哥哥？小田不禁苦笑，一谷腦全部都冒出來了，本來以為這輩子都可能不交集的人，也突然間找上門來。</br>
    “麻煩您請他在前臺等一下，我現(xiàn)在立即下來。”她麻利的收拾好桌面，邊走邊打電話給寶貝：“寶貝，你在哪里？”</br>
    “樓下停車場，你OK了嗎？”</br>
    “寧浩然來找我了，現(xiàn)在人在前臺。”</br>
    “他來干什么？”寶貝也頗感驚奇：“難道還想欺負您？小田，你別怕，我馬上來前臺找你。”</br>
    “嗯。”小田本意就不想單獨面對寧浩然，要借寧寶貝擋一下，難得她心有靈犀，火急火燎跑上樓，跟小田在門口會合。</br>
    “大胖子在哪里？”寶貝跑得滿頭大汗。</br>
    小田從包里掏出紙巾遞給她：“應(yīng)該在廳里等吧”。</br>
    她們?nèi)置靡粔K長大，歲數(shù)數(shù)寶貝最小，每次寧小田被哥哥欺負的時候，都是最小的寶貝出頭，像英姿颯爽的狹女打抱不平。也只有她敢仗著年紀小受長輩寵愛，公然和寧浩然對著干，否則身為獨子的大胖子，還不知要嬌縱成什么樣。</br>
    但廳里根本沒有什么大肥胖子，倒是角落的沙發(fā)上坐著一個面目還過得出的年輕男子。</br>
    “小王，請問……”</br>
    “小田、寶貝！”</br>
    年輕男子身材雖然不瘦，但也跟肥沾不上邊，站起身來，個頭足有一米七八，五冠清秀，表情還略帶著點靦腆。半點都看不出就是當年那個以捉弄小田為樂的頑劣孩童。</br>
    “你是大胖子？”寶貝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的男子“怎么變化這么大，你什么時候回來的，身上的豬腩肉呢？”</br>
    “早上才到家呢，我們都長大了！”他還像小時候一樣，完全敵不過堂妹這枚小辣椒，被嘲諷的面都紅了。有點不好意思的走過來：“媽媽說小田也回來了，叫我來接她回家吃飯，你也一塊回去吧。”</br>
    沒想到人的變化這么大，幾年沒見，他連說話都變得彬彬有禮，完全是大好前途有為青年的模樣。</br>
    這種變化，暫時讓兩個女孩子都有點不適應(yīng)！</br>
    “回家吃飯？”寶貝冷哼了一聲：“嬸嬸做了那些好事，還有臉叫小田回家吃飯？”</br>
    寧浩然沒想到她對自己母親態(tài)度輕蔑，完全沒有以前的敬重，當下一愣：“什么事？”</br>
    “什么事？自己回家去問啊？”</br>
    “小田……”</br>
    看來寧浩然對所有事并不知情，寧小田并不想再就過去的事多說什么，更何況還在公司接待大廳里，即有前臺的接待小姐在場，也隨時有下班的員工過路。</br>
    “沒什么事”小田拍拍寶貝的手，示意她別再生氣：“你回去告訴她，我不會再回去了。”</br>
    寧浩然見她語氣這么冷漠，猜想母女之間真的有些不愉快，當下也不便強求：“小田，如果你實在不想回家吃飯的話，要不我們就出去吃吧。好多年沒見到你們了，前兩次回國來，聽說你去讀書，寶貝去旅游，都沒機會見面。”</br>
    “你剛回來，不用在家陪父母？”</br>
    “沒關(guān)系，中午我已經(jīng)陪他們吃過飯了。再說我這次回來就不走了，聽說小田還要回溫哥華讀書，三個人相聚的機會只怕越來越少。好嗎？就給我這個當哥哥的一點薄面。寶貝，你不是最喜歡吃牡丹苑的醉蟹，現(xiàn)在蟹肉正肥，不如就去那兒吧！”</br>
    小田本想找些什么話婉言拒絕。但寧寶貝卻明顯心動了，拉著她的手面色有點猶豫：“小田，你說我們?nèi)ゲ蝗ズ茫克埼覀兂阅档ぴ返淖硇芬　?lt;/br>
    寶貝每次都是因為小田的事跟寧浩然不對盤，拋開這層關(guān)系，兩人間還有緊密聯(lián)系著的血脈親情。再則在寶貝心里認為，這些年寧浩然都在國外生活，對當年傷害小田的事并不知情，所謂罪不責子女，吃他一頓飯也算不得什么。</br>
    她是想去的！</br>
    因為她的心里還有小小的私心。從小長大的感情，讓她并不希望小田跟寧家決裂的那么徹底！她害怕小田某天一走，就像當年一樣音訊全無。她希望寧家還有別的什么人，跟她有點牽絆，保持一定的關(guān)系，哪怕是表面上的關(guān)系也好！</br>
    所以她拖著小田的手，有些撒嬌的試探之意：“我們……蟹很肥……”結(jié)結(jié)巴巴也沒講清楚，小田還是聽明白了她的意思。</br>
    “要不你們?nèi)グ桑夜ぷ髁艘惶欤朐琰c回家去休息。”</br>
    “你不去我也不去！”寶貝馬上表態(tài)，但神情里卻是萬分婉惜。</br>
    “牡丹苑離這里不遠，吃餐飯用了不多少時間，等下我再送你們回家。”</br>
    “真的不必客氣了！”</br>
    “兄妹說什么客氣話，你若是不去才是跟我客氣。”</br>
    正在推讓之際，遠遠看見高層領(lǐng)導(dǎo)們專門的電梯里走來幾個人，其中一位五冠俊美身材高大，卻不是小田想見的。</br>
    “人是鐵飯是鋼，再累也得先吃點東西才回去休息。寶貝，你幫我勸勸小田。”</br>
    寶貝左右為難，看看寧浩然又看看寧小田，嘟著張小嘴又嬌又嗔:“小田，怎么辦？”</br>
    “走吧，去吃飯，浩然說的對，吃餐飯用不了多少時間，我們快點吃完快點回家就是！”</br>
    俗語說：伸手不打笑面。</br>
    又都說……中國人的宴席大有學問，有席間倒水斟茶布菜的互動，陌生人都會親近些，更何況是一同長大的兄妹，年少時有不愉快，但也有純真不諳事世的經(jīng)歷。寧浩然重提幼年唯一一次隨外婆去鄉(xiāng)下，三個城里孩子偷人蓮蓬被狗追得狼狽之事，明明跑在最前的哥哥沒有自私離去，還回頭負寶貝在背上，結(jié)果差一點點被狗咬傷。</br>
    ……原來還共過患難！</br>
    一餐牡丹苑的醉蟹，變成了兄妹間的敘舊。寧浩然繼承了父親的特點，面上看起來敦厚無害，硬是與寧寶貝拉近了距離。少不將各外分別后的際遇，又再重頭敘述一遍。</br>
    小田是為避寇鳳鳴才答應(yīng)來吃飯，又不愿再提從前。整晚都在悶頭吃東西，除非寧寶貝相問，才有一句沒一句答的心不在蔫。</br>
    “小田看起來很累，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寧浩然揮手叫人買單。</br>
    沒想到寧浩然如此善解人意，小田如獲重釋。</br>
    “那好，浩然哥哥明天再找我們玩。”寶貝不但改了口，還與兄長訂下了明日之約。</br>
    “那當然，我已經(jīng)太多年沒有回來，城里的新區(qū)都不熟，寶貝你現(xiàn)在有車了，一定要載我們到處去玩玩，熟悉這里的環(huán)境。”</br>
    寧寶貝前些日子才獲贈二十歲的生日禮物，一臺黑紅相間的氅蓬MINICOOPER，正是駕駛興趣正濃之際，剛剛還特意讓寧浩然放走司機，坐她的車來餐廳。這會兒聽人提到她的寶貝愛駕，當然更是興高采烈：“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都知道。就讓我?guī)銈內(nèi)ズ昧耍√镎f好不好？”</br>
    “走吧，我還有些資料要回家準備一下。”</br>
    有點掃了寶貝的興致，她嘟嘟囔囔不高興：“寇鳳鳴這個該死的賤男，給那么少一點錢要將人使喚的那么盡，他會……”歪著著想了一會，總算搜索到一句有份量的詛咒：“對……他會有報應(yīng)的！”一說完，覺得這話說的像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婆，對沒有辦法的人只能阿Q精神罵咧一番，當時便笑了：“……哎喲，你們說我像不像老太婆？”她學橋下打小人的老婦，假裝一手拿鞋一手燒紙。</br>
    “當真有點像！”</br>
    大家都被她的可愛率真給逗笑了。</br>
    寧小田沒有假裝，昨夜與寶貝說了整晚的話，哭了又笑，笑了又哭，到合眼之際，天已經(jīng)蒙蒙亮。睡不到三個小時，白天在公司忙了一整天，或?qū)幒迫辉俨惶岢錾⒘耍慌略诓妥郎暇偷盟Ｋ_門進屋，將手袋鞋子隨便往玄關(guān)一丟，埋首走進里屋直接倒在床上，完全沒注意到屋里還有別人的存在，直到……身上被陰影覆蓋，感覺到男人溫熱的氣息，她才驚得睜大雙睛，低呼一聲：“誰？！”</br>
    “是我。”黑暗中，他的目光炯炯，溫柔撿起散落在她面龐的碎發(fā)，一綹綹攏至耳后：“……晚上帶走你們的那個男人是寧浩然？”</br>
    見到是他，小田反而不驚了。也許早就料到他會有這間房的鑰匙，空置的隔壁，所有用品一應(yīng)俱全，衣柜中甚至還有造價昂貴的男性服飾……她一直都在過這種以葉遮目的生活，蒙蔽自己。</br>
    可惜稍不謹慎，就得正視自己心里清清楚楚的真相。她其實極明白不過，也已經(jīng)不打算這樣過下去了。</br>
    有滿腹的話要跟他說清楚道明白，只不過，不是今晚。</br>
    今晚，她實在太累了！嚴重透支的體力讓她沒辦法集中精神跟寇鳳鳴交手。他是個精明的男人，從同意分居到簽字離婚，每一步都有些無奈，卻還將她控制在自己的勢力范圍內(nèi)，這證明他能伸能屈，只求達到目的不論手段。</br>
    小田沒有回答他，合上眼繼續(xù)睡，呼吸聲漸漸變成有節(jié)奏的沉重。寇鳳鳴坐在床畔，凝視著微微光線下如涼玉所雕的小臉，睡夢中還微顰青黛，脆弱的令人生憐。</br>
    他有些哀怨，又有點無奈，輕聲發(fā)出感概：“你倒是信的過我，就這樣睡了。”</br>
    但也有一些高興，有一些滿足。</br>
    當真矛盾的很！</br>
    偏偏此時，小田手機極不識趣的響起。寇鳳鳴走到廳里，自她包里翻出電話，來電的姓名令他面色變得十分難看，順手將手機給關(guān)了，重重扔到沙發(fā)上。</br>
    他負著氣，回屋朝睡得朦朦朧朧的小田推了兩下：“讓開點。”</br>
    小田神智不清，聽話的朝床里攞攞身子，讓出半張床來，側(cè)身朝里繼續(xù)睡。寇鳳鳴大辣辣不客氣躺上去，與她并枕睡在一起。</br>
    夜深人靜了，白天的紛擾喧嘩都沉淀了，沒有勾心斗角，沒有相互算計，沒有情緒起伏，沒有前仇舊怨；在這一刻回歸到簡單沌真。身旁沁人心脾的馨香，從記憶深處散發(fā)出來，瀠洄于陋室。他分外的覺得安心，很滿足很滿足的踏實，不知不覺也含著淺笑睡了。</br>
    若人生如此簡單……多好！</br>
    不是幾個男人爭一個女人，就是幾個女人爭一個男人；</br>
    不是你愛我時我不愛你，便是我愛你時你不愛我；</br>
    小說情節(jié)起伏跌宕，不過是作者賺人熱淚；</br>
    音樂人皆已窮詞，譜不出什么新曲。</br>
    愛與不愛，恨與不恨……</br>
    ……多少人能一見鐘情？多少人能覓得知心愛侶？多少夫妻能同甘共苦？多少愛情能持之以恒？</br>
    若人生如此簡單……多好！</br>
    可惜的是……小說總要有個美滿或不美滿的結(jié)尾。</br>
    沒多少事，可以再令小田動容。她就像是經(jīng)歷了千年萬年的輪回，一顆心靜若止心，起不了太多波瀾。看到枕畔之人，再看看自己與他皆是衣裳完整，她神色自若的跨過那具身體，自顧自尋找衣物去浴室梳洗。</br>
    寇鳳鳴早已醒了，他年紀長些，睡意亦淺些，卻像孩子般賴床。不過是想賴在床上，貪戀這一時的親密。</br>
    如此早晨，就像初婚那時。小田總是比他早起，而他……也常常就這樣賴在床上，看她忙忙碌碌，梳頭穿衣。現(xiàn)在覺得，此情此景，就如嘗蜜般甜。誰說兩情若是長久不在乎朝朝暮暮？他滿心所想，皆是要與她白頭偕老，履行特卡波湖星空下的諾言。</br>
    為何會在那么早之時便許予她承諾，難道從那一刻始……便已經(jīng)愛上了她？即使還未自知，卻直覺要生活在一起。</br>
    還沒老，便開始喜歡回憶！</br>
    只因睜開眼看見現(xiàn)狀之際，便怕失去！</br>
    他很用力，卻沒有完全的信心……繼續(xù)擁有這段美好。</br>
    她反常的沉默反而更加可怕！</br>
    “寇鳳鳴，若你今晚有空，我想與你好好談?wù)劇！睂幮√餂]有再進過里屋，洗漱完直接去上班，臨出門前拋下這么一句話。</br>
    他只想和她吃飯睡覺玩樂生孩子，卻并不想和她談?wù)劊∫驗樗馈胝f的，他并不想聽！</br>
    事實上，他也很清楚！票票，喵要好多好多的票票，這兩章平靜平靜，大風暴就要來了！</br>
    都市人都喜歡快節(jié)奏！</br>
    寧夫人亦是，她喜歡快人快語直奔主題……所以她找上門來，小田并不覺得奇怪。</br>
    倆人在寇氏旁的咖啡廳約見，寧小田見她身上八成新的HUGOBOSS當季款式，新添制的GIORGIOAMANI手袋……看來當年寇鳳鳴的留情，讓寧家因禍得福在最近樓價暴漲中撈了一票。</br>
    已經(jīng)沒有利用價值了還需要見面嗎？</br>
    寧夫人修練成精，只當看不見她眼中的嘲諷，自手袋中取出薄薄一冊，從臺面上推到小田眼底：“不管你原不原諒媽咪，這份東西……我覺得還是有必要給你看看。”</br>
    小田默默拾起翻閱，居然是一本公證過的遺囑，立于二十年前，也就是說，在小田到寧家后幾個月，寧越夫妻立了這份具有法律效應(yīng)的文件。照理說……那時候?qū)幨戏蚱捱€非常年輕，卻如何動了念頭寫這種東西的念頭，小田不得而知。只見薄薄的兩頁紙上，除了寧氏夫婦的簽名，公證處的印章，只有短短幾行字，大意是若然身故，所有名下財產(chǎn)皆由寧浩然和寧小田兩人繼承，分配方式是：平均！</br>
    小田受慣了寧家人的冷遇與不公，從來沒想到過居然會有這樣一份東西存在。泛黃的紙張，鮮紅的印鑒……她的手指都在微微顫抖。她并不垂涎寧家的財富，但若然這份東西是真的，代表……寧越夫妻其實一直都將她當作女兒看待。</br>
    “小田，我知道你為那件事怕媽咪，恨媽咪！但若時間倒回去，媽咪還是得做當時的選擇。”她側(cè)過頭望向窗外，眼圈有些微紅，話語也有些咽哽，像是不忍回首當年：“那時候……寧氏周轉(zhuǎn)已經(jīng)到了山窮水盡，若是沒有資金進場，就要宣告破產(chǎn)。你也知道，寧家這一大攤子，親戚們的生意也都是多半依賴公司的關(guān)照，還有公司上下幾百號員工，家家有老有小要養(yǎng)，我……要是自己不活了，能救公司，也心甘情愿！那時候的情況，你對我有那么深的誤解，所有解釋都聽不進耳，除了犧牲女兒……又到哪里找那么大筆錢？</br>
    你以為我不心痛嗎?你以為我不難過嗎？你看看這本東西……自從你回到家里那一天，就是我的親生女兒，在我心里，你跟浩浩一般高一般大，從來沒分過輕重！我跟你爸爸死后，所有的東西都是哥哥跟你的！</br>
    你若是埋怨我打過你罵過你，那……只能說我們不會為人父母！我向你道歉。但是哪家的父母不打孩子不罵孩子？浩浩難道小時候沒挨過打嗎？他背不出英語單詞，被打過多少次手背，有一次打的手腫起來連握筷子都握不住，難道這是假的嗎？天下父母打罵孩子，都是希望孩子好，都是恨鐵不成鋼，沒想到……大了……反倒結(jié)怨結(jié)仇！”</br>
    她或許是真?zhèn)牧耍蹨I一直往下掉，半點都不像假裝出來的。</br>
    “若說不公平……也是有的！我年輕時總怨外婆當時不幫忙帶浩浩，那時候我和寧越公司才開沒幾年，每天沒日沒夜的加班出差，奶奶爺爺年紀太大，身體又長期不好，浩浩小的時候才叫可憐，兩歲就去讀幼稚園，從小都是工人帶大的，工人都是領(lǐng)薪水的，哪有會放太多感情，不過是別出錯就是了。后來有了你，外婆最喜歡的就是你了，一直到去世前還親自帶著你，送你上學接你回家，陪著去上課外班。浩浩那時候看著你受寵，心里多難受，跟外婆撒氣，說要打死外婆。”</br>
    寧小田想想，這些事好像也是真的，寧浩然到讀初中了還與外婆關(guān)系冷淡，只不過她當年太小了，哪里知道有這么些原委。</br>
    “你跟我說五千萬買斷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這么多年了，你告訴我怎么買？你剛回來的時候氣管有問題，天天晚上要抱在手臂里才肯睡，我和你爸爸輪著抱了多少個夜；你讀書了，第一次學校組織活動，我本來人在德國，放下生意趕回來，就為了看你在舞臺上扮一朵花。你長大了，我希望你帶眼識人，找到好老公，培養(yǎng)你跳舞打球，帶你參加社會活動。結(jié)果，你事先連意見都沒有征詢就嫁給寇鳳鳴。你說……這些感情怎么用錢來計算？要不你為我付出十八年這么多，我倒給你五千萬？！”</br>
    寧夫人說的大部分都是事實！</br>
    她還記得外婆臨終前那段時間，家里忙亂不堪，寧夫人雖然待她冷冰冰的，但也沒忘記叫公司的司機每天接送她放學，甚至安排她每天下學在自己辦公室寫作業(yè)。并非……完全沒有感情！</br>
    她還記得總被別人叫野種，長大一點親眼在戶籍上看到自己與寧夫人的關(guān)系欄填著：養(yǎng)女；她問寧夫人：為什么我是養(yǎng)女，浩浩卻不是養(yǎng)子。寧夫人說：因為國家政策大部分人不能生第二個孩子，為了隱瞞關(guān)系不被罰款才故意這樣寫的。到了十四五歲懂事之際，因為捐血時發(fā)現(xiàn)自己與父母血型完全不同，才確認自己是收養(yǎng)的關(guān)系。寧夫人瞞著自己，亦是好意。</br>
    她去過寧夫人收養(yǎng)自己的福利院，查詢過自己的身世。那個年代，太多的女孩被遺棄，同年送到福利院身體智力都健全的就足足有五十幾個，根本無根可逐！</br>
    別人都有家庭……她也希望有個健全的家庭。</br>
    她不愿與寇鳳鳴完全決裂的原因，大部分也是因為他有一個溫柔的家庭，一雙寬容的的雙親。</br>
    她心底最渴望的愛，莫過于父母的寵溺，像姑姑姑父對寧寶貝那般。</br>
    因為她沒有，所以才一直渴望著。</br>
    所以……也許寧夫人對她，并不是完全的絕情……只不過是方式的問題。</br>
    “好了，我今天來要說的就是這些……自古養(yǎng)兒莫圖兒女報，我對你沒有要求，對浩浩也沒有要求。你愿意認我也好，不愿意認我也好，都沒有關(guān)系，只要你自己過得好！這份文件，你要就留下來，不要的話我拿回去收好……等我們百年送終那一天，你記得回來繼承遺產(chǎn)就是了。”</br>
    說完，寧夫人用手絹擦干眼淚，正了正衣襟，起身欲走。</br>
    “……”小田起身想要喚住她，又不知該叫什么好，猶豫了一會還是叫了聲：“媽咪！”</br>
    寧夫人像是驚愣了，轉(zhuǎn)而大喜過望：“小田，你叫我媽咪！真的……今天是我這兩年來最高興最開心的一天。小田，你還認我這個做錯過事情的媽咪，對不對？”</br>
    “這份文件，還給你。”寧小田將手中的小冊子遞還給她：“我從來沒想要過這些東西。”</br>
    “媽咪知道，可是你是媽咪的女兒，跟浩浩一樣都是媽咪的寶貝。你要不要是一回事，但媽咪給浩浩多少，就會給你多少。”</br>
    寧小田低下頭，內(nèi)心洶涌澎湃，可惜她拙于表達感情，不知道此時此刻該說什么較好。</br>
    寧夫人見她心中的抵觸松動了，過來緊緊抱住她的肩膀：“小田，辭掉寇氏的公司職務(wù)回家來吧。，你跟鳳鳴離過婚的，還在他那里工作難免會有閑言碎語。再說爸爸的公司業(yè)務(wù)蒸蒸日上，現(xiàn)在的時勢有很多賺錢的機會……你回來一邊留學一邊跟浩浩學著打理公司做生意，你們都大了，我們也老了，總不能到死那天還退不了休吧。回家來……好不好？”</br>
    對突出其來的親密，小田很不習慣，又不愿將她推開，只是小聲說：“我……需要考慮。”</br>
    “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等你想好了再搬回來。我這幾天也找人將你的房間整理整理，所有的東西都換成新的。”</br>
    她決定了要辭職！與寧夫人登門無關(guān)。</br>
    臨下班的時候，她搭電梯上到寇鳳鳴所在的那層。安娜見到她有些奇怪，簡單向寇鳳鳴問了兩句，側(cè)身引她進去。深咖啡色為主調(diào)的辦公室，就像他的性格一樣圓滑。小田以前也曾常在這里出入，但此次離別……也許再也沒有踏進的機會。</br>
    “找我有事？”</br>
    “我說過了，想跟你談?wù)劇！?lt;/br>
    寇鳳鳴面帶微笑起身，著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也差不多是時候用晚餐了，難得今晚沒事，我們正好可以單獨相處。”</br>
    “我想在這里說。”</br>
    寇鳳鳴瞟見她手里捏緊的那張信封，神色一斂，笑意盡逝：“你不用說了，我不會準的！”</br>
    “我只是來告訴你，并不需要你批準。”寧小田小小聲，但很堅決的說出了自己的心意。</br>
    “別忘了我們有合約。”</br>
    “你前晚已經(jīng)先逾越了，當時我已經(jīng)說過，但凡你做出任何超工作范圍令我違背意愿的決定，我有權(quán)單方面解除合同。”</br>
    寇鳳鳴氣結(jié)，眼前還是那個以前那個任他揉圓搓扁的女子嗎？自溫哥華回來之際，她還不敢如此反抗。是什么原委令她突然間變大膽？</br>
    “……沒想到你進步如此之快。”他像打量對手一般，將她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好好打量了一遍，還是那么瘦削的身軀，腰細的幾乎僅有盈盈一握，五冠很美但已經(jīng)不像十八歲那般美得咄咄逼人，背脊挺的筆直，一樣的堅強與倔強。</br>
    寇鳳鳴笑了，跌坐回大班椅里，冷冷注視著她：“好，合約可以不談，那你欠我的錢呢？那五千萬可是你信誓旦旦可還給我的，怎么樣？你有沒有做出還款計劃書？打算用多長時候還完這筆債？”</br>
    “你在乎這筆錢嗎？如果你在乎，就不會讓那間公寓還寫著我的名字；如果你在乎，就不會還用我的名字捐款出去。如果你在乎，就不會前晚競拍什么開場首舞。何必呢？！”</br>
    “寧小田，你太不了解男人了！如果你是我的女人，我當然愿意在你身上花錢，別說區(qū)區(qū)五千萬，你要分我一半家產(chǎn)，我也舍得給。但如果你不是我的女人，我有什么理由讓你這么輕輕松松的離開？你不妨考慮一下，如其為欠債煩惱，不如跟我復(fù)婚算了！”</br>
    小田想過用很多理由來讓他放自己離開，但真正面對面……用寇鳳鳴的眼光打量自己，還稚嫩的可愛！到哪里去找五千萬還給他？她低下頭呢喃：“我會努力工作，盡快將錢還給你。”</br>
    “盡快？一輩子能賺個幾百萬閑余已經(jīng)叫做中產(chǎn)階層，除了依附你認識的幾個男人，還有什么辦法讓你能“盡快”把錢還給我？小田……其實你再想想，我對你并不算差，最重要的是我愛你……為什么不考慮讓自己過得輕松點，你堅持的所謂原則有沒有必要？還有，你想要自由不是嗎？這兩年我給你足夠的自由，你想去讀書也好，工作也好，旅行也好，交朋友也好，只要你想過的生活，我都不會阻攔你，唯一的要求只是你的身份，做我的女人好不好？我們復(fù)婚好不好？”</br>
    明明是她來說服他的，怎么反倒變成他在努力說服她了？！</br>
    小田盯著自己的腳尖，唯恐稍一抬頭，便淹沒在他美目瀲滟的溫柔之中。她決心已定，不容任何改變……人生道路，要憑自己心意走下去。單憑男人愛情去主宰的人生，是如此虛偽的不可信。</br>
    “這兩年，你在經(jīng)濟上資助我，幫我安排升學，讓老唐夫妻照顧我，我都……心存感激。可是……過去太不堪了，我最想做的的事，最努力做的事，就是忘記從前。終于……有些事原以為會刻骨銘心，現(xiàn)在回想起來也不過留下些淡淡的影子，愛也好，恨也罷……都已經(jīng)過去了，事實證明你和我并不合適！”</br>
    兩個人分明雞同鴨講，寇鳳鳴被她的頑固氣的一拳槌要臺上，將文件夾都震落在地。</br>
    “為什么不合適？哪里不合適？如果你真的忘得掉過去那些不開心的事，我說過了，我們重頭再來，你想要我怎么做，只要你說，我都滿足你！”</br>
    “我不會再接受你的，你連孩子都有了，干嗎還纏著我不放？”</br>
    “是因為這個原因嗎？”聽到這一句，他反而喜上眉梢：“你是介意我有個孩子才不同意的是嗎？”</br>
    “誰說我介意了？那是你自己的事，與我無關(guān)！”</br>
    “與你無關(guān)？！”兩個人的脾氣都不太好，說話都直接用吼的：“你因為那個孩子堅持要與我離婚，又因為那個孩子堅持不與我復(fù)婚，還說與你無關(guān)？我告訴你……那個孩子根本不是我的！”</br>
    “是不是你的有什么關(guān)系？你們做過的事，要生十個八個孩子都沒問題！”</br>
    “還提那些干什么？你現(xiàn)在是秋后算賬嗎？當初你嫁給我的時候就知道我和呂思思的關(guān)系，更何況這兩年我已經(jīng)沒有跟任何女人來往……”</br>
    “你跟誰來往都不是重點，我跟你已經(jīng)離婚了！”</br>
    簡直……不可理諭！一對男女的對白簡直越來越幼稚，越來越好笑。寇鳳鳴的溫文爾雅呢？這還是那個叱咤商場，深藏不露的男人嗎？他已經(jīng)被寧小田激怒到完全忘記要掩飾自己，不過想到什么說什么，完全是蹩腳的挽留。</br>
    “不管你有沒有孩子，我都不會跟你在一起的！”寧小田發(fā)現(xiàn)，跟男人有時候沒辦法講道理，他腦子里根深蒂固那一套，好像看上你就是你的榮幸，你敢拒絕就十惡不赦男盜女娼。既然講道理沒有用，大家就來橫的！小田見寧寶貝在長輩面前持嬌耍橫，沒有要求達不到的，手法她也略懂一二！</br>
    將辭職信往他面前一拋：“我正式向你辭職，根據(jù)我國的勞動法規(guī)定，要是沒錢賠你給就要再做一個月，我沒有錢，所以再做一個月離開寇氏。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反正就是這樣了。</br>
    還有，欠你的五千萬，我暫時沒有能力償還，你要是一定要逼我還的話，向法院起訴我好了。不過我也沒向你寫過欠條，錢又是直接打給寧氏的，我要耍賴不承認，法院也拿我沒辦法。你自己想清楚吧，如果給我時間還可以慢慢收回欠的債，如果真的逼到急了，兔子還會咬人，狗還會跳墻！”</br>
    第一次耍橫，底氣不足。所以才一口氣把話說完，這么多句子像掃射機槍般又快又急，小臉都漲得通紅通紅，不知寇鳳鳴吃不吃她這套，心里發(fā)虛，幾乎連腿肚子都在打顫。</br>
    她耍賴皮?</br>
    寇鳳鳴瞠目結(jié)舌!</br>
    就她這招，威脅性太低了，說是撒嬌還差不多！</br>
    不過……見慣了老氣橫秋心思周密的寧小田，沒想到她也會像個孩子一樣耍賴皮，還將這些無賴的話說的有理有據(jù)，把勞動法給搬出來給他下套子……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她真是……令他越來越喜歡了，最好是……天天在他面前這樣。</br>
    他的怒氣全消，鼓掌贊揚！</br>
    很好！非常好！</br>
    這是重新認識的過程，總是像以前那樣過日子，未免太過無趣。如果像目前這樣……他不時從小田身上挖掘出些新內(nèi)容，年紀大了再來回味才更有意思。至于她要離開……哼！這輩子都休想。</br>
    “說完了嗎？口渴不渴，要不要喝點水？”</br>
    小田沒想到他會這副反應(yīng)，不知是不是氣瘋了，居然還笑臉盈盈起身為她端茶倒水。</br>
    “還沒有……”她從兜里摸啊摸，摸出了一樣東西放進他手里：“還給你。”</br>
    寇鳳鳴低頭一看，正是他在溫哥華為她買的那枚玫瑰金碎鉆戒。</br>
    “還不承認自己的心思？要是對我沒感情，怎么會一直帶在身邊？還千里迢迢帶回來？小田……你就乖乖承認愛著我吧。”</br>
    寧小田的那個氣啊……真想一棒子敲碎他的腦袋看看是什么構(gòu)造！如此糾纏不休，你不煩我們也煩啊。</br>
    寇鳳笑瞇瞇鳴將戒指收進兜里，忽然間換話題：“走，先去找東西填飽肚子，再繼續(xù)吵！”（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