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五回：石秀偷渡陰平道，馬超漁利雍州原話說漢興平七年，宋保義二年正月，吳用大軍征討西川，兩路入漢中；魏延屯兵定軍山，奮擊吳用中軍。兩邊慘斗竟日，各折大半軍卒；吳用陣勢搖搖，而楊志、宣贊援軍已到。魏延、馬謖率漢軍走西北而退，吳用身邊數(shù)千軍士，皆已久戰(zhàn)乏力，更多傷殘，亦不敢追。須臾，楊志、宣贊到，吳用厲聲道：“魏延惡賊，傷我許多將士，你等速速趕上，盡數(shù)殺了！”楊志、宣贊看吳用這邊如此慘烈，亦不禁咋舌；奉了軍令，驅(qū)本部萬余軍，緊追上來。魏延欲要迎擊，自家兵卒皆是苦戰(zhàn)余生，只得奔走。宋軍正大進(jìn)兵，前頭鼙鼓如雷，不知多少路川軍殺出。楊志、宣贊大驚，不敢冒失，約束兵馬退后；來的川軍也不進(jìn)擊，接了魏延殘兵，往陽平關(guān)而去。
    定軍山這一日血戰(zhàn)，漢軍三萬四五千，三停中幾去了二停；宋軍五萬，亦折過半。山前山后，尸積盈谷，血流漂杵，殘陽下昏鴉亂飛，其慘烈如此。李云攻打定軍山，被劉巴多方守御，頗有損折；待攻上山頭，巴與殘余百數(shù)蜀兵舉火焚寨，自戕以殉。吳用苦戰(zhàn)竟日，驚魂未定；雖逐走漢軍，自家傷亡甚重，未敢稱勝；又看折了笑面虎朱富，心頭惱怒，便令將所俘川軍千余，盡數(shù)坑殺。心頭怒火未消，誓平西川；遂整頓余兵，教李云、宣贊鎮(zhèn)守定軍山與沔陽，自同楊志、龔?fù)?、丁得孫引二萬軍馬，直扣陽平關(guān)。魏延在關(guān)上，欲要出戰(zhàn)，馬謖道：“我兵血戰(zhàn)，士卒傷損，兵甲殘缺，不可與彼交兵；可堅守勿戰(zhàn)?！毖訌闹?，遂與馬謖、費觀，據(jù)關(guān)隘，于山前要地樹柵立營堅守。吳用麾軍猛攻，數(shù)日不得，反又折了近千士卒。用更怒，一面驅(qū)兵輪番攻打，一面使人調(diào)秦明之兵趕來；又使人飛馬往雍州，著裴宣再發(fā)援軍。
    過不一日，秦明、朱武等提兵二萬五千趕到。吳用道：“我眾彼寡，然敵據(jù)險要，不能驟克。秦明、朱武諸位兄弟可引大隊在此輪番攻打，絆住蜀軍，我自引精兵，走米倉山，自取巴西，如此則蜀軍自亂?！鼻亍⒅鞆闹?。吳用便同石秀、龔?fù)?、丁得孫三個引一萬步卒，七百馬軍，穿米倉山，往巴西去。
    過得數(shù)日，魏延方知，大驚道：“賊入巴西，則蜀地兩斷！某當(dāng)提兵往擊?！辟M觀道：“陽平關(guān)之守，原已不敷；將軍若引兵去，此間恐難力敵?！瘪R謖道：“如今漢中已盡淪敵手，陽平關(guān)雖然險要，并非蜀中屏障。只好退兵劍閣，一面馳援巴西，與巴郡之軍呼應(yīng)，以待來日?！辟M觀道：“我軍若退，彼必來追，如何是好？”謖道：“某有一計可用?！彼彀才湃绱恕?br/>     秦明、朱武、楊志等引兵三四萬，屯于陽平關(guān)前；忽報魏延引軍，從小路南走。秦明道：“必是去截吳學(xué)究。不乘勢擊之，更待何時？”楊志道：“不可。彼魏延、馬謖皆能用兵，必有準(zhǔn)備?！泵髋溃骸拔冶队谒?，便有準(zhǔn)備，又豈畏懼？”朱武道：“可分兵兩路，一路尾追魏延之軍，一路攻打陽平關(guān)營寨，以為牽制。”楊志、秦明都道甚好。于是分秦明引一萬軍，去追襲魏延；朱武怕他莽撞，隨軍參謀；楊志引二萬大軍攻打陽平關(guān)，卻留偏將守營。
    兩路軍出，秦明一路緊隨前頭蜀軍南走，左右周旋，到日西下，不見了蜀軍蹤跡。朱武道：“西川地形險惡，明早收兵為是?！闭f，忽飛報魏延偷襲大營。秦明大驚：“不想這廝狡猾如此，卻繞我后面去了！”便提狼牙棒，催軍趕回。行到半路，一聲鼓號，山頭山谷，火把縈繞，馬謖呵呵大笑：“梁山草寇，魏文長將軍已取了漢中，還不快快歸降！”秦明大怒，拍馬沖過去，漢軍兩邊亂箭長槍，只是修削；秦明、朱武顧著奔走，頗損人馬，一路退到大營，卻看西面亂紛紛，卻是楊志兵馬退下來。急忙相問，楊志道：“聞魏延襲我營寨，故回來相援?！币黄鹑氪鬆I，卻知雖有敵軍打“魏延”旗號，只是在四周放火吶喊，使人驚惶。朱武嘆道：“又中彼計策矣！真魏延定然已去巴西?！睓z點兩路軍卒，黑夜中被掩殺掉了千余名。次日晨，楊志、秦明揮兵復(fù)進(jìn)陽平關(guān)，卻看關(guān)上虛張旗幟，空留營盤；急使人哨探，漢軍已退往劍閣。秦明便要進(jìn)兵，朱武道：“不可莽撞，且一面探吳加亮消息，一面取后續(xù)軍馬來，一面使糧草輜重，緩緩進(jìn)發(fā)，方保不失。”
    朱武自廣發(fā)哨馬，往西南打探；過的十余日，后方報扈三娘提雍州兵一萬，走斜谷來援，已近漢中。朱武遂回公文，教扈三娘與宣贊領(lǐng)兵前來相會，只留李云守漢中。諸軍相互接應(yīng)，緩緩進(jìn)逼劍閣。此時吳用兵進(jìn)巴西，龐羲率郡兵節(jié)節(jié)抵御；逼近漢昌，恰逢魏延引三千精兵，從西北來，兩軍狹道相決，魏延勇狠力戰(zhàn)，宋軍不敵；然眾寡之勢未逆，遂成對峙。又?jǐn)?shù)日，吳用聞巴郡李嚴(yán)親引一萬軍北上相助，不敢久待，亦退往白水，與楊志等會齊。
    此時劍閣之前，有吳用、秦明、楊志、石秀、朱武、宣贊、扈三娘、龔?fù)?、丁得孫九個頭領(lǐng)，馬步軍五六萬人，輜重三千余車，在劍閣山前聯(lián)營二十里。然劍閣險要，亦不能突入。巴西之地，又被魏延、李嚴(yán)守御嚴(yán)實。數(shù)番尋隙進(jìn)兵，皆被殺退。吳用心頭不由焦急；眼見大軍頓足險關(guān)，日費糧秣巨大，轉(zhuǎn)運艱難；又被魏延、李嚴(yán)輪番分兵，襲擾糧道，不能得一日安生。更憂大軍在此處苦戰(zhàn)，倘被河北曹軍乘虛反擊，為禍不小。幾處顧慮，不由眉頭焦節(jié)，長吁不止。
    這日獨坐帳中遐思，猛擊案道：“唯有此策！”遂喚楊志、秦明、朱武等來，道：“蜀軍死守劍閣，難以速進(jìn)；今唯有仿鄧艾之計，從陰平小路偷過。”秦明大喜道：“妙計，妙計！”朱武道：“此計雖妙，卻也兇險；鄧艾行此險計，幸劉禪昏庸，方才得手；今若仿效，若或有失，豈不折損手足？”吳用道：“我非不知，然到此時，倘不用此計，豈有他策收川？多番擔(dān)擱，倘中原戰(zhàn)局不利，悔之莫及！”遂升帳道：“丁得孫、龔?fù)犃睿≈愣艘蝗f，從劍閣往西，走陰平小道，取德陽亭、江油，以亂蜀軍之后；某這里提大軍再攻劍閣，無有不成！”二人聽了，面有難色。吳用正欲催逼，拼命三郎石秀挺身出道：“軍師，陰平一路艱險，俺愿前去！”吳用道：“石秀兄弟前番在定軍山中傷，至今未痊；這一路不必去了?！笔愕溃骸胺鞘前匙钥?，龔?fù)⒍〉脤O兩位兄弟馬下功夫，未必有俺了得。俺又自號拼命三郎，這一路是必去了?！饼?fù)⒍〉脤O道：“石秀哥哥肯去最好?！眳怯梅讲琶銖?qiáng)發(fā)令，著三人點軍一萬，往西走陰平，沿途溝通消息。自提劍閣大軍，預(yù)備接應(yīng)。
    再說劉循坐鎮(zhèn)成都，聞魏延大戰(zhàn)漢中，損折頗重，請發(fā)援軍；遂與黃權(quán)道：“馬超屯兵臨洮，虎視西川，我成都豈能不留兵？魏文長恃武斗狠，與賊血戰(zhàn)，好不明理?！秉S權(quán)道：“雖如此，恐慢軍心，不可不援?！毖彀l(fā)兵二千助之。未幾，聞馬謖、費觀退兵劍閣，魏延、李嚴(yán)聯(lián)守巴西，黃權(quán)道：“今我西川兵少，卻處處分兵設(shè)防，非利也。巴郡一處，江口賊軍不多，何不抽巴郡之兵北退敵？”劉循道：“今顧全川之兵，不過六七萬耳；南有南蠻，北有馬超，皆是強(qiáng)敵。出兵野戰(zhàn)，非我之長，便有小利，亦如魏延在定軍山一般。惟堅守各處險要，待彼糧食不濟(jì)，更兼關(guān)東戰(zhàn)局有變，自然退去。”黃權(quán)道：“主公高見。然敵重兵雖在劍閣，卻有要處，不可不防。”攤開一張圖本，道：“此是昔日劉備稱帝于蜀，諸葛孔明所作，言西川之地，山河險固，易守難攻；然各處小路，均須嚴(yán)防；否則一旦為敵乘虛而入，則山河之固，反作覆亡之資?！币灰恢甘靖魈幰溃骸瓣幤接行〉?，經(jīng)摩天嶺，接江油；彼若掩至，恰斷劍閣諸軍之后，不可不防。”循便遣偏將肖承，引兵五百，往江油之北，摩天嶺下隘口駐扎。更令江油太守馬伷嚴(yán)防。
    且說石秀等三個，引一萬軍馬，從劍閣關(guān)北出，西行到陰平道口?？磰A壁小道，蜿蜒而上，龔?fù)?、丁得孫各有懼色。石秀道：“二位哥哥也都是朝廷軍官，多少刀陣來。除非便是一死，有何懼哉！”二人方才振作；于是選二千強(qiáng)壯軍士，分作五隊，各執(zhí)刀斧，逢險要處開山鑿路。三人自提余兵，攜帶輜重，分隊隨行；按吳用吩咐，每行數(shù)十里，便揀選險要處，留兵百人立寨，截斷路口，通報消息。二十余日，行七百余里，到摩天嶺上。卻看前面皆是峭壁懸崖，無不眩目。龔?fù)溃骸叭绱穗U地，如何下得？退兵為是?！笔愕溃骸皡羌恿淋妿熗〞怨沤?，早有囑托，若到摩天嶺險地，可用繩索相聯(lián)，攀木緣崖而下。今果如言，更何懼他？”丁得孫叫苦道：“吳學(xué)究紙上談兵，卻讓他自來看！這般險要，我等若去攀延，豈不要了性命！”石秀怒道：“你等枉自做得好漢，這般貪生怕死！若敢不去，休怪我不講交情！”
    正相爭時，后面士卒飛步來報：“大事不好，陰平路口被敵軍截斷，糧草輜重，多被奪去！”眾皆大驚。石秀厲聲道：“原本來此，便是有進(jìn)無退，今眾人還有何打算？且不說敵人截斷后路，單只進(jìn)軍七百里，身邊無三日之糧；若不過得摩天嶺，便是死路一條！進(jìn)退皆死，何不舍死向前！”眾軍轟然。秀遂點五百精兵，親為前隊，教各自用繩索聯(lián)結(jié)，攀木爬下。龔?fù)溃骸翱上仁剐≤娍P下，免得中埋伏。”石秀道：“便有埋伏，如今也不顧得；俺梁山好漢，只講忠義二字，豈能貪生，叫士卒替死？”眾軍聽了，無不感激，便有一偏將挺身出道：“某雖不才，愿為前隊。將軍請為我在后接應(yīng)?！笔惚憬兴鵀橐魂?，秀自引二隊，龔?fù)?、丁得孫依次相隨，魚貫下崖。
    前隊方才到崖下，叢林中梆子一響，亂箭齊發(fā)，前隊兵士，頓時倒下一片。那偏將身中數(shù)矢，瞠目倒地；未死宋兵，哀嚎躲閃。時石秀統(tǒng)帥二隊，離平地尚有二丈余；龔?fù)诤蠹钡溃骸案绺缈旎?！”石秀高呼道：“眾多兄弟尚在崖下，豈能棄之不顧！”大吼一聲：“梁山石秀在此！”揮刀砍斷繩索，凌空飛躍而下。方落地，亂箭撲面而來；石秀舞刀擋開，肩上已著；奮力不顧，挺身殺入樹叢中，卻看漢軍早有防備，地下遍布鐵蒺藜，石秀不防踏上，痛如鉆心；兩邊亂槍搠來，秀厲聲怒喝，刀起處人頭滾落，畢竟腿腳疼痛，移步不便，剎那間身中數(shù)矛，兀自揮刀不退，忍痛突前；領(lǐng)頭川將肖承在隊中，看秀勢如瘋虎殺來，吃了一驚；早被秀大喝一聲，劈面一刀捅翻。后面宋兵看見，人人奮勇，皆舍死殺下嶺來；漢軍據(jù)著地利，道口狹窄崎嶇，便有一萬人也不能闖過；刀矛齊下，把宋軍殺得血流成河；卻被石秀這般兇悍，直殺透陣中，沖亂防線；百十名川兵一起圍攻，刀矛此起彼落，石秀怒吼連連，手中樸刀舞得雪團(tuán)一般。左右兵士多被砍倒，后面宋兵愈加激勵，前仆后繼；丁得孫、龔?fù)圜廛娚稀＊M路相逢，各自斗狠，畢竟眾寡懸殊。無半個時辰，五百漢軍，只跑脫幾個腿長的。
    龔?fù)?、丁得孫急看石秀，身受十余處槍傷箭創(chuàng)，血流不止。急叫包扎，秀強(qiáng)笑道：“二位哥哥，方才性急，出口無狀，多多擔(dān)待。如今小弟受傷，卻要累二位哥哥辛苦?！毖云杳赃^去。丁得孫、龔?fù)脏邷I不語。檢點軍卒，在這摩天嶺下，亦折了數(shù)百名，摔死摔傷近百之?dāng)?shù)。龔?fù)溃骸敖窈舐窋嘟^，軍又無糧；只得以吳加亮安排，去打江油；倘取得城池，可以安身，否則盡死于此！”便叫丁得孫引軍保住石秀緩行，自提三千精兵，去打江油。
    江油太守姚伷，從事馬齊，早得劉循嚴(yán)令，密查摩天嶺下；聞宋軍果然入寇，竟攻破摩天嶺營寨，急忙戒備。未幾，龔?fù)姷?，姚伷、馬齊手下，只有郡鄉(xiāng)老弱之兵千余。召集民眾，上城協(xié)防。龔?fù)⒘ゴ?，畢竟遠(yuǎn)來疲憊，又無器械，竟日不能得手。次日，丁得孫亦到，合兵城下，分頭攻打；姚伷、馬齊親冒刀箭，率軍民守御，丁壯臨城，老弱負(fù)土；宋軍便箭矢亦不多，又一日無成。軍中糧草，卻將耗荊丁得孫、龔?fù)@惶計議道：“如此這數(shù)千疲兵，深入敵境，進(jìn)退無路。糧食弓箭皆馨，豈不坐以待斃？吳加亮害我等性命1正說間，軍醫(yī)來報，石秀傷重不治身亡。兩人更是六神無主。商議一陣，便先屯駐城下，一邊圍城，一邊分派部將，劫掠四方縣鎮(zhèn)，以充軍食。宋軍過摩天嶺，損兵折將，更兼糧食不濟(jì)，急怒之下，哪里還顧的上民生民情，方園數(shù)十里燒殺搶掠，所克縣鎮(zhèn)村寨，皆成廢墟。
    再說劉循親屯涪城接應(yīng)各方，聞宋軍果出摩天嶺，急令大將張嶷引精兵三千，前往截戰(zhàn)。囑道：“賊兵越嶺而來，后援不濟(jì)；更兼江油太守姚伷、馬齊皆能人，必能阻之；其兵雖眾，不難一舉破之。”嶷領(lǐng)命，率兵便行；近涪水，卻見成群百姓，哭喊連天，奔走亡命；問之，說宋軍賊寇，慘虐如此。嶷見父老受害，大怒，盡驅(qū)兵向北，朝江油殺去。沿途連斬了數(shù)股劫掠的宋兵。目睹暴行，更是火冒三丈。
    龔?fù)?、丁得孫在江油聞訊，計議道：“我兵雖眾，皆少戰(zhàn)力；與之逆于堅城下，是自取死。今劫掠數(shù)日，軍食稍足，何不孤注一擲，傾軍東進(jìn)，占據(jù)德陽亭，以斷劍閣蜀兵之后?！彼毂M棄輜重，虛扎營盤，全軍背負(fù)干糧，渡了涪水，往東急行。姚伷、馬齊聞訊出，截殺其后隊兵二百余名。生擒數(shù)十，皆被四鄉(xiāng)百姓亂棍打死。宋軍去后半日，張嶷方到；聞敵已去，遂提兵追趕，直到德陽亭。原來德陽亭是劍閣背后要塞，守御川兵雖只數(shù)百，聞敵進(jìn)犯，早有提備。龔?fù)?、丁得孫猛攻一陣，不能得手；又被張嶷從背后殺來，急奪路走，頗損了些軍馬；虧得人數(shù)尚多，兩個施展武藝，奮力戰(zhàn)退張嶷；往西北撤二十余里，攻占平波鎮(zhèn)；又劫掠了左近蜀軍糧屯，得糧數(shù)萬斛。遂依山下寨，與城互為犄角，惟求自保。張嶷雖勝，畢竟敵眾我寡，亦無力攻取，只得做長圍困之。劉循聞未能殲敵，教張嶷盡發(fā)周遭鄉(xiāng)民丁壯，協(xié)助圍困，勿令平波之賊擾我糧道。兩邊又是扯個平手。至于前番攻取陰平路口宋軍輜重，卻是魏昌、魏榮所率山寨之兵，聞宋軍偷渡陰平，所以乘隙擊其后；惟因宋軍于各隘口皆設(shè)精兵，節(jié)節(jié)抵抗，因此未能阻之。既奪輜重，見宋軍翻越摩天嶺，便自回去了。
    吳用劍閣陳兵數(shù)萬，只待石秀在漢軍后方消息；卻長久不得；又不知這一路生死，愈加煩悶。朱武道：“加亮既定四路伐蜀之計，何西涼馬超不見動靜？”吳用道：“正是。”遂遣人飛訊前往催促。更密送信函于施恩。信使辛苦跋涉多日，方到臨洮；參拜馬超，暗訪施恩，只催秦軍速進(jìn)。施恩下來，自是慫恿馬超，快快出兵。超沉吟未決，自回后帳，與李恢商議。恢應(yīng)答道：“今宋軍攻川，相持不下，俱各疲憊，我所以舉足輕重。主公可兵分兩路：一路南進(jìn)，掠取武都、陰平、汶山三郡，以震成都；劉循必回軍與宋決戰(zhàn)，而我無半箭之廢，可收川北之地。主公自引一路東出武功。吳用把雍州之兵，盡數(shù)調(diào)走，則并州魏軍，必有心渡河南犯；長安左近，勢將大亂。主公然后提蓄銳之兵，擊烏合之眾，可坐得雍州?！背笙驳溃骸安幌牍钕胫链?！”李恢道：“此非我謀。乃天水徐元直所教。元直尚說，以主公名門英武，今雖屈于宋江之下，日后必當(dāng)有大功業(yè)?！背呛谴笮ΑＳ谑橇畛蹄y引五千兵，及數(shù)千羌胡，南下沓中。以劉封部將高翔熟悉川中地理，令為附從。自同李恢、施恩、李忠等，引眾二萬，東進(jìn)武功。
    原來吳用為入川連戰(zhàn)不利，兵員匱乏，令扈三娘引雍州大隊入蜀；只留裴宣數(shù)千弱兵守御。那鐘繇、張郃、諸葛誕自長安突圍，退守河?xùn)|，補(bǔ)充士力；于今數(shù)月，眼見雍州空虛，張郃、諸葛誕相議，遂引五六千精兵，復(fù)渡河擊之。此時河北之地，曹魏與齊、趙、燕諸軍力戰(zhàn)，宋江陳洛陽兵于河上遙援，正是緊張；裴宣又無得力武將，豈能抵御張郃、諸葛誕這等名將？雖也知沿河布防，奈何顧此失彼，早被魏軍一舉突破，無十日，連陷馮翊、白地諸城，進(jìn)逼長安。原先龐統(tǒng)出川伐魏之時，仗漢室旗號，故雍州子民，群起響應(yīng)；今宋江自稱皇帝，又兼長安圍城年余，殺伐慘烈，因此魏軍所到，一無抵抗。裴宣看不是頭，也不敢守城待援，急慌慌朝東跑了。張郃、諸葛誕未及半月，竟把先前苦戰(zhàn)多時所失雍州，奪回半數(shù)。
    裴宣留偏將守把潼關(guān)，自己一路逃到洛陽，見了大宋皇帝宋江，伏地請罪：“臣失地辱國，請陛下治罪”。江聞訊大怒：“張郃這廝不過漏網(wǎng)之魚，今敢這般大膽！”先請裴宣起道：“不是兄弟錯。”再謂龐統(tǒng)道：“朕欲御駕親征，往伐此賊，如何？”龐統(tǒng)嘆道：“若依臣言，守長安、川口二處，大軍先取河北，則何至于如今狼狽？”宋江不悅道：“先生當(dāng)初高見，朕已自知。只問如今怎樣？”統(tǒng)道：“河北之戰(zhàn)，正是膠著；又聞魏軍分兵進(jìn)取幽州，恐公孫淵非其敵手。今陛下洛陽六軍，皆是揚(yáng)威以應(yīng)山東，不可擅動?？蓤允劁P(guān)，著一良將引精兵前往交戰(zhàn)；不求盡驅(qū)魏兵，只求保守雍州道路，勿教加亮大軍有后顧之憂?！彼谓恢?，遂令花榮、武松，引五千軍馬，西去雍州。二人領(lǐng)命，晝夜兼程，趕到潼關(guān)。歇馬造飯，又令把關(guān)將預(yù)備糧草。武松便親率一千兵，前出探敵。出關(guān)無二十里，前面一彪軍馬來；武松正要迎敵，看旗號卻是西涼軍。詫異間，當(dāng)先一將，正是打虎將李忠。武松道：“你如何在此？”李忠道：“秦王馬超，起兵東進(jìn)，魏軍不敢抵御，紛紛北退。今西涼兵馬，已盡得雍州！”武松聞之，暗自納悶；下馬與李忠相見。李忠暗道：“行者哥哥，我兩個奉吳加亮計策，分列兩邊；如今相會，切莫過于親密，免遭馬超懷疑?！蔽渌筛硬粣偅唤凶笥胰【?，對飲三碗，且回潼關(guān)見花榮。榮亦不敢擅專，飛馬再回洛陽報宋江。
    宋江聽秦軍占了雍州，怒道：“馬超與我有郎舅之親，榮辱與共；今我軍困頓東西，彼不思相援，反乘機(jī)漁利，奪我雍州！”龐統(tǒng)道：“馬孟起雄略過人，本非池中之物。然如今尚稱與我同盟。彼雖占雍州一地，卻能牽制河?xùn)|魏軍，兼聯(lián)結(jié)漢中吳加亮后路。陛下當(dāng)忍之。以某見，不如詔書封馬超兼雍州刺史，以為籠絡(luò)。教其速攻川中，以分劉循之勢?！彼谓溃骸翱v虎容易，擒虎難。讓他占據(jù)雍州，也是無法；卻何必再封刺史？”統(tǒng)冷笑不語。江再自度片刻，道：“還是依丞相。”遂傳旨，加馬超領(lǐng)雍州刺史。卻以軍務(wù)在身，不能兼顧；使其部將施恩實行其刺史職事。征集兵馬糧草，防備河?xùn)|魏軍，并為吳用討川之軍后盾。
    時漢興平七年，宋保義二年五月，馬超東路進(jìn)取雍州，南路程銀直下川西，連接諸羌、氐。無多日，武都、陰平、汶山之民，望風(fēng)而降。高翔在中，暗地聯(lián)絡(luò)魏昌、魏榮、秦宓。程銀軍馬萬余，迫近梓潼、綿竹。劉循在成都聞之，只得盡召兵馬，以為提防；龔?fù)?、丁得孫所部宋軍，尋隙與劍閣山北吳用聯(lián)上消息；卻還只有自保，無力出戰(zhàn)。吳用自提大軍，依舊困頓關(guān)前。西川戰(zhàn)局，僵持如故。
    再說曹丕棄洛陽，退守鄴城，因聞河南宋軍云集，整頓軍馬，嚴(yán)加提備。卻報西川劉循、劉闡起兵，宋軍大隊西移。丕大喜道：“二賊相并，天助大魏！”司馬懿道：“陛下，梁山賊不即渡河入寇，反攻西蜀，是國家大幸。然究天下之勢，敵強(qiáng)我弱。今我根基，惟幽、冀、并三州。三面受敵，不能驟解。以愚見，遼東偽燕王公孫淵，匹夫得志，隨性恣兇，臣請引精兵討之，以斷賊一臂?！必У溃骸扒淙粢比?，恐鄴城空虛?！彼抉R懿道：“梁山賊大舉入川，河南之軍，未足撼我冀州，討偽燕正是時機(jī)；公孫淵邊鄙狂人，又無良臣相左，必破；破燕之后，北疆安堵，可移幽州之兵，更兼沙漠之眾以濟(jì)河南之戰(zhàn)，此上計也。倘待彼收川已定，大軍復(fù)臨黃河，則鄴城危若懸卵，雖欲北伐而無能?！必勚?，握懿手曰：“仲達(dá)之言，善哉！”便拜司馬懿為都督，假節(jié)鉞；以徐晃為先鋒，賈逵為參軍，夏侯霸、夏侯和、司馬師、司馬昭等為偏將，發(fā)鄴城之兵三萬，北上討燕。發(fā)兵已定，懿卻附耳曹丕，言如此。丕頜首道：“仲達(dá)所見是也?！币勒斩?。正是：西蜀御宋戰(zhàn)方緊，北魏伐燕軍又出。不知司馬懿伐燕勝敗如何，請看下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