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要不是李鏡在場(chǎng)，方悅非得問問李釗，李鏡不是相中秦鳳儀了。
    李鏡心下卻是對(duì)與秦鳳儀的進(jìn)展很滿意，這秦公子一點(diǎn)兒都不怕她嘛。也不曉得先時(shí)是什么回事，這也不必急，待她以后問問就明白了。
    秦鳳儀也沒只顧與李鏡說話，他也打聽了方閣老吃的什么藥，請(qǐng)的哪家大夫，還給方家介紹了揚(yáng)州城幾家有名的大夫，表示了探病的誠(chéng)心。
    方閣老其實(shí)沒什么大礙，正是草長(zhǎng)鶯飛的時(shí)節(jié)，方家這宅子，在方閣老回鄉(xiāng)前提前收拾過，景致自然不差。他老人家正在院子亭中烹茶，見著孫子與方家兄妹過來，眉眼間透出歡喜。見到秦家父子時(shí)，方閣老不由一愣，繼而贊嘆，“這是誰家兒郎，好生俊俏模樣。”
    秦鳳儀一幅二百五的歡喜樣，笑嘻嘻的一揖，自我介紹，“老大人，我姓秦，叫鳳儀，這是我爹。聽說您身子小有不適，我跟我爹過來給您請(qǐng)安問好，您老可好些沒？”
    方閣老微微頜首，笑道，“坐，坐。”
    秦老爺表明來意，送上禮物，方閣老笑道，“有勞秦老爺、秦公子想著，我初回鄉(xiāng)，昨兒就饞了獅子樓的獅子頭，一時(shí)貪嘴，吃了倆，這可不就塞著了。”
    秦鳳儀笑，“獅子樓的獅子頭，當(dāng)真是一絕，而且，這時(shí)候吃，里頭放了河鮮芽筍，再一清燉，清香適口，我有一次餓極了，一頓吃了仨。”
    方閣老望向秦鳳儀，拈須笑道，“那不叫多，我年輕時(shí)，有一回，一頓吃了四個(gè)。”
    “我現(xiàn)在年紀(jì)小，還能再長(zhǎng)個(gè)子，以后說不得能吃五個(gè)。”
    方閣老哈哈大笑。
    李釗白眼秦鳳儀，心說，怎么跟個(gè)棒槌似的，白瞎了這好模好樣。偏生，他那好妹妹還跟著說，“這揚(yáng)州的獅子頭，的確不錯(cuò)。我在京城也吃過，聽說也是揚(yáng)州請(qǐng)去的大廚，可到這揚(yáng)州城吃，偏生又是一番滋味。”
    “那是！”秦鳳儀道，“京城的山水能跟揚(yáng)州的山水一樣么，水土不一樣，做出的東西，味兒便不一樣。阿鏡，你吃過獅子樓的獅子頭不？”
    “剛不是說過么，去過了。”
    “那下回咱們?nèi)ッ髟聵牵艺?qǐng)你吃三頭宴。嘿，我跟你說，咱們揚(yáng)州，最有名的就是三頭宴，扒豬頭、拆燴鏈魚頭、蟹粉獅子頭。唉喲，那叫一個(gè)香。”秦鳳儀說得來勁，忽然想到什么，問，“你不會(huì)明月樓也去過了吧？”
    李鏡含笑，“便是去過，再去一次也無妨。”
    “那不成，我得帶你去一個(gè)，你沒去過，還最地道的地方。”秦鳳儀想了想，道，“那咱們?nèi)ズ由铣源耍@春天，魚蝦最嫩，撈上來用水一煮，魚蝦都是甜的。船菜瞧著不起眼，實(shí)際上，比些大館子還地道。 ”
    李釗道，“看你倆，過來探病，倒說起吃的沒個(gè)完，再把先生饞著了，如何是好？”
    方閣老笑瞇瞇的掃過李鏡，與李釗道，“這不必?fù)?dān)心，我年輕時(shí)，比你們更會(huì)玩兒。”結(jié)果，明明大夫說了，這既是撐著了，得吃幾天素方好。就因?yàn)榍伉P儀在方閣老跟前說那些吃的喝的，老爺子當(dāng)天一看，素湯素面的，就很不開心。
    方悅私下與李釗抱怨，“那天秦鳳凰說得那叫一個(gè)天花亂墜，把我這剛回?fù)P州城的都饞得不輕，何況老爺子。當(dāng)天吃什么什么都不香，還吵吵著要吃新?lián)频暮游r，說蝦是小葷，無礙的。”
    李釗忍俊不禁，方悅悄聲道，“鏡妹妹是不是相中那位秦公子了。”
    “不許胡說。”李釗是不能認(rèn)的。
    方悅顯然是把秦家的底細(xì)都打聽清楚了，道，“別說，那秦公子，真不愧有鳳凰公子的名號(hào)，生得的確是好。以往在京城，你與平嵐算是平分秋色，咱們不提出身才干，單論相貌，我說這話你不許惱，那秦公子，當(dāng)真不比你們遜色。”方悅說不比二人遜色，已是客氣說法，實(shí)際上，秦鳳儀那等相貌，比李釗還要好上兩分的。
    李釗道，“我看先生也對(duì)鳳儀有些另眼相待的意思。”
    “可不是么，秦公子走后，祖父直夸他生得靈秀。”方悅道，“他這樣的相貌，還真是……難怪鏡妹妹素來眼光極高的，也不能免俗了。”
    “誒，我說，你這總提阿鏡，是個(gè)什么意思？”
    方悅笑，“你少跟我含糊，我又不瞎。我與鏡妹妹也是自幼相識(shí)，她什么樣的人，難道我不曉得？我先時(shí)就覺著，她連平嵐那樣的人都不放在眼里，普天之下，焉有能入她目之人？我原以為我這輩子怕是見不到有此等人物了，不想在揚(yáng)州城就瞧見了。”
    “你少提平嵐，我妹妹與他，一無婚約，二無媒聘。”李釗道，“你可將嘴把嚴(yán)實(shí)了，不許亂說。”
    “我曉得我曉得。”方悅也就是八卦一下，問，“鏡妹妹不在家么？”
    李釗道，“剛羽衣坊的裁縫過來，她來?yè)P(yáng)州，帶的衣裳不多，我說，干脆做幾件，也好穿，眼下天氣也越發(fā)熱了。”
    方悅笑，“妹妹怕是要赴鳳凰之約了。”
    “秦公子是城中知名人物，你雖是揚(yáng)州人，卻也是頭一遭回老家。倘他相邀，咱們有他這個(gè)向?qū)б坏拦涔鋼P(yáng)州城，也沒什么不好。”李釗說得坦蕩，雖然他妹妹相中秦鳳儀那張臉，他也不能讓妹妹單獨(dú)赴約，自然是有他相陪的。
    方悅一想，也是這個(gè)理。李家乃帝都豪門，眼瞅這秦鳳凰走了大運(yùn)，便是李鏡無下嫁之意，只要秦鳳凰不傻，還不順勢(shì)攀上李家這高枝啊。秦鳳凰有這段機(jī)緣，方悅也不妨與他多來往。
    李家就等著秦鳳儀的帖子了，秦鳳儀在家卻是頗多猶豫。說來，昨兒自方家回家，他爹當(dāng)真是一臉欣慰與榮光啊。
    欣慰是欣慰?jī)鹤映鱿⒘耍铝耍瑯s光是因?yàn)椋敲炊嗨投Y的，唯他見著閣老大人了。秦太太問起來，秦老爺茶都顧不得吃一口，先大贊兒子有出息，與妻子道，“要說咱家的門第，不要說閣老大人病了。便是閣老大人好好兒的，咱們?nèi)フ?qǐng)安，也不一定能見得著。這回啊，真真咱們阿鳳，我都不曉得他如何交到了那樣顯赫的朋友。原本我在偏廳等著，想著縱是見不到閣老大人，能送上一份禮，也是好的。不想，咱們阿鳳出去一刻鐘就回來叫我，我們就與李家公子李家姑娘還有方家公子一道進(jìn)去了，親自給閣老請(qǐng)的安，中午還是方公子陪著咱們吃的飯。唉喲，這可是再想不到的造化。”
    秦太太聽得一臉驚喜，猶有些不能信，“當(dāng)真是見著閣老大人了？”
    “那還能有假！”秦老爺接過丫環(huán)奉上的茶，問兒子，“那李公子李姑娘是什么人哪？”
    秦鳳儀喝的是桂花蜜水，對(duì)大舅子與媳婦的來歷自然清楚，道，“李大哥是景川侯家的公子，阿鏡是景川侯的長(zhǎng)女，他們是兄妹。”
    秦老爺手一歪，一盞茶灑了大半盞，澆濕了衣裳。秦太太連忙問，“燙著沒？”秦鳳儀已是眼疾手快的幫他爹把濕了的地方提起來，秦老爺?shù)溃盁o妨，茶水并不燙。”撂下茶盞問兒子，“你如何認(rèn)識(shí)他們的？”
    秦鳳儀怎好說“夢(mèng)里”認(rèn)識(shí)的，秦鳳儀道，“在瓊宇樓見過，后來，又在古玩店見了一回，便認(rèn)得了。”
    秦老爺秦太太互看了一眼，都不能信兒子有這般的運(yùn)道，秦太太先回了神，問，“怎么沒聽你說過？”
    “這有什么好說的，又不熟。”夢(mèng)外這才剛認(rèn)識(shí)不久呢。
    秦老爺可不似秦鳳儀東想西想亂想一氣，秦老爺也不去換袍子了，道，“要是不熟，人家能見著你在外張望，就帶咱們一道去見閣老大人的？這是什么樣的人情？人家是看重你，才帶咱們一并過去的！這孩子，是不是傻呀！”這么要緊的事，竟然不跟家里說一聲。
    秦鳳儀看他爹叨叨個(gè)沒完，也不給他爹提著茶漬沾濕的地方了，松了手道，“娘，你看我爹這勢(shì)利眼的勁兒！你不知道，我爹跟趙胖子說話，都是‘趙老爺長(zhǎng)，趙老爺短’，殷勤極了。爹，那趙胖子有啥啊，不就會(huì)寫個(gè)字畫個(gè)畫，就他畫的那畫，很不怎么樣嘛。”
    “你快給我閉嘴吧，人家趙才子畫得不好？人家是翰林院出來的！你畫得好，你也去翰林院給我畫一個(gè)。”秦老爺說兒子，“人家趙老爺?shù)臅嫞蹅兘戏Q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
    “好好好，第一第一。”秦鳳儀道，“爹你不換衣裳，我得去換衣裳啦。”
    “有事。”秦老爺喚住兒子，道，“人李家公子李家姑娘這么照顧咱們，你明兒就下帖子，請(qǐng)人家來家里吃飯。”
    “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我跟阿鏡說好了，帶她去吃船菜。”
    秦老爺又是嘆氣，“李姑娘的閨名，私下叫叫也便罷了，當(dāng)著人家兄長(zhǎng)的面兒，勿必得尊敬著些。”又道，“人家是姑娘家，又是京城來的，勿必找干凈地界兒吃飯。”
    “我曉得。”秦鳳儀看他爹沒別的吩咐，就回院里換衣裳了。待換了家常衣裳，秦鳳儀盤算著到哪里請(qǐng)他媳婦吃飯，這想著想著，秦鳳儀突然想起來，他不是不打算與媳婦重續(xù)夢(mèng)中緣了么？
    那么，他，他，他是怎么答應(yīng)請(qǐng)他媳婦吃船菜的啊？
    先時(shí)他不過隨口那樣一說。
    秦鳳儀回憶了一下，好像是在方家吃過飯，秦家父子告辭，她媳婦便與她大舅兄說，“讓先生好生養(yǎng)一養(yǎng)，阿悅哥這里事情也多，咱們便一并回吧。”
    然后，自方家告辭后，他媳婦就問了一句，“是船菜的蝦好，還是今天中午的蝦味兒好？”
    他就拍著胸脯道，“明兒咱們?nèi)コ源耍惚銜缘昧恕！?br/>     然后，他媳婦微微一笑，“好啊。”
    似乎，這事兒就這么定下來了。
    秦鳳儀長(zhǎng)聲一嘆：他就曉得，他媳婦這完全是對(duì)他一見鐘情啊！
    唉呀，真是太苦惱了，他媳婦好像喜歡上他了可咋辦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