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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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發(fā)善心做好事,但這回做善事的捐失忒大, 把碗里的媳婦都發(fā)沒了。秦鳳儀本就夠郁悶的了, 結(jié)果,他娘還一直追著他問跟李姑娘出游如何如何啊,李姑娘高不高興啊……那一幅殷勤模樣,恨不能他立刻去做李家上門女婿似的。當(dāng)然, 他家就他一根獨(dú)苗,估計(jì)舍不得他給人家上門。再說,就算他家愿意叫他上門倒貼,人景川侯府也不缺兒子啊……
只是,誰曉得發(fā)善心損失多大么!那可是媳婦喲!就這么沒了!
秦鳳儀心里正舍不得, 后悔不該發(fā)善心,結(jié)果, 一把善心發(fā)成了光棍。他娘還問個(gè)沒完, 秦鳳儀滿臉晦氣,“甭提了, 娘你就別想了,阿鏡是再如何也不會(huì)嫁我了!”
“這話怎么說的?世上還有比我兒更俊的?”那李家姑娘,不是極愛俊俏郎君么。
秦鳳儀倒不是有事瞞著父母的脾氣,他連媳婦和大舅兄都能說, 這事便沒有什么不能說的。只是, 他夢到自己死了, 這事,能告訴媳婦和大舅兄,無非就是媳婦不嫁他了,大舅兄做不成大舅兄了。可爹娘不一樣啊,就他爹娘,知道這事兒不得嚇癱。秦鳳儀直接道,“俊有什么用,他家是景川侯府,能嫁我么?”反正媳婦也不能到手了,想必他媳婦也不介意他說幾句壞話吧。
“你怎么了?這世間,只有配不上我兒的,哪里有我兒配不上的!”秦太太給兒子鼓了回勁,不叫兒子自卑,問兒子,“到底怎么了,總不能就出去一回,這事便不成了吧?”
“娘,咱們兩家,本也沒議親,你這說什么呢。要是人家姑娘跟我說幾句話,就要嫁給我。我娶得過來么。”
“這位李姑娘不是不一樣么,我聽你爹說,她對(duì)你特別上心。”
“娘,就我爹,出門連老娘們兒都不愛瞧他,他做生意是成,可在這上頭,他能比我看得準(zhǔn)?”秦鳳儀道,“不成就不成吧,這事原也要看緣分的。”
“那你們是如何看出你們沒緣分的,我怎么瞧著特別的有緣分哪。”
“你瞧著有什么用,又不是你嫁給我。”
“胡說八道。”秦太太給兒子逗笑,拉了兒子的手道,“我的兒,咱們揚(yáng)州城,到底是小地方。你說這闔城,也沒什么大戶人家可尋。你這親事,倘是小門小戶,就委屈了你這人品才干。這好容易有李家這段緣法,你可得抓住了啊!”
“景川侯府算什么,就憑我這相貌,說不得以后能娶公主呢。”
秦太太便是以往喜歡自吹,還是有一定限度的,不承想,在這自吹自擂方面,還當(dāng)真是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秦太太卻是小心臟有些受不住,連忙道,“我的兒,公主倒不必了。聽說,做駙馬,那跟入贅差不多,在公主跟前沒地位的。我的兒,你如何能受得了這樣的搓磨。”合著不是覺著兒子配不上公主,是覺著做駙馬忒苦。
秦鳳儀擺擺手,“娘,你就先別管了,親事我也想放一放,著什么急啊。就像娘你說的,尋就尋個(gè)好的。”
“成!”秦太太就不信了,憑他兒子的品貌,就娶不到個(gè)好媳婦!那什么李姑娘,這般沒有眼光,錯(cuò)過她兒子,等著后悔去吧!秦太太這不知底里的,很是抱怨了李鏡一回。
當(dāng)晚秦老爺回來,秦太太把這事與丈夫說了,秦老爺也頗覺可惜。秦老爺?shù)溃把巯乱差櫜簧线@個(gè)了,你備份厚禮,巡鹽御史張大人這就要任滿還朝,咱們鹽商商會(huì)要擺酒相送。阿鳳也閑不住,讓他跟著管事學(xué)著些,這些人情往來,以后可是少不了的。”秦老爺是鹽商商會(huì)的會(huì)長,這些事,自然是他的分內(nèi)事。
秦太太點(diǎn)頭,道,“說來,張大人當(dāng)真是不錯(cuò)的官兒了。張大人一走,來的不知是哪個(gè)?”
“聽說派來的是一位平大人平御史。”
“平御史?”秦太太想了想,道,“平家,我記得有一回同綢緞莊陳家太太說起話,他家與江寧織造陳大人府上是同族,就是借著織造府的光,在揚(yáng)州城開了綢緞莊。聽陳家太太說,帝都平家可是郡王府,顯赫的了不得。難不成,是平郡王府的人?”
秦老爺?shù)溃斑@就不曉得了,既是姓平,說不得是同族。”
秦太太道,“那這給新御史的禮物,可是得一并預(yù)備起來了。”
“是啊。”秦老爺嘆道,“只盼新御史能與張御史一般方好。”鹽商雖則豪富,但要打點(diǎn)的地方當(dāng)真不少,尤其鹽課上的,哪里打點(diǎn)不到都不成。
秦老爺眼下事多,正好兒子開竅懂事,索性就帶著兒子,既叫他學(xué)習(xí)了,也能幫襯自己。秦鳳儀甭看生意上的事不大懂,這人情往來他倒不陌生。像給張大人安排的餞行酒,秦鳳儀就頗有主張,席上安排的都是揚(yáng)州城的名菜,張大人在揚(yáng)州城,自然少不了吃這些菜,可此臨別這際,見著揚(yáng)州城的名菜,喝著揚(yáng)州城的名酒,張大人對(duì)這座繁華府城,亦不禁生出難舍之心啊。
秦老爺自張大人那里也打聽到了,新來的平御史是雅人中的雅人,而且,出身平郡王府嫡系,讓秦老爺一定把人伺候好了。
秦老爺其實(shí)還想多打聽些平御史的喜好,張大人卻是不愿多說。秦老爺自然不能強(qiáng)求,待張大人走的時(shí)候,秦老爺安排了諸鹽商相送,還有鹽商送給張大人的愛民傘,一包揚(yáng)州棲靈寺的泥土。張大人捧著這兩樣?xùn)|西,委實(shí)覺著秦老爺會(huì)辦事啊。
張大人揮淚辭別了這座江南第一名城,踏上新的仕途征程。
諸鹽商回家,就等著新的巡鹽御史駕到了。
秦老爺回家讓兒子去古玩店尋些雅物,必要上等物什。秦鳳儀道,“古玩店雅物多了,要尋什么啊,總得有個(gè)類別啊。琴棋書畫還分四大類呢。”
“新來的平御史,是平郡王府的嫡系,咱們哪里曉得他喜歡什么。”
“啊,平御史——”秦鳳儀想了想,“夢中”對(duì)此人倒是頗有印象,秦鳳儀道,“爹你不用急了,我知道。這位平御史,平生最愛丹青。”
“那就去尋上等古畫。”
秦鳳儀道,“我先去鋪?zhàn)永飳ひ粚ぃ思沂强ね醺模裁春脰|西沒見過。聽說,這位平御史,少時(shí)曾去宮里臨摹名家名畫,我是擔(dān)心,便是能尋來一二幅好畫,可落在人家眼里,怕也是不能入目之物。如此,一來白花了銀子,二來,送了主家瞧不上的東西,這東西,倒不若不送的好。這樣,我先去古玩鋪?zhàn)永锴魄疲粲泻线m的,就買回來,若是不好,咱們再商量。”
“成,就按你說的。”秦老爺?shù)溃斑@字畫你不大懂,找個(gè)懂行的與你一道去。”
“我讓趙胖子跟我一道去。”
秦老爺嗔道,“趙才子趙才子,你這孩子,人家對(duì)你另眼相待,你也不能放肆。”
“他本來就胖,肚子圓的跟個(gè)球似的。”秦鳳儀嘀咕一句,“我先去給趙胖子寫帖子去。”
“去吧去吧。”秦老爺揮手,將人打發(fā)了出去。
秦太太見兒子走遠(yuǎn),方抿嘴笑道,“看咱阿鳳,現(xiàn)在越發(fā)有條理了,說話還知道‘一來如何、二來如何’。越發(fā)長進(jìn)了。”
“還成。”秦老爺慢悠悠的呷著茶,“到底沒白同景川侯府的公子一道出門,這就出去游玩一日,就知道這么些事。平御史這些喜好,我都不清楚。”以為兒子是從李釗那里打聽出來的。
秦太太嘆,“可惜李姑娘沒眼光,沒看中咱們阿鳳。”
秦老爺?shù)溃斑@也不必急,種得梧桐樹,自然引來金鳳凰。只要咱阿鳳知上進(jìn),有本事,以后還怕娶不著好媳婦。”
“是這個(gè)理,下個(gè)月是方家南院大太太的生辰,我過去給她賀一賀,也順帶瞧瞧,他家長房可有適齡淑女。”景川侯家的姑娘不成,秦太太轉(zhuǎn)眼就打上了方家閣老府姑娘的主意。
秦鳳儀不曉得他娘又思量著給他說親事呢,他給趙家送了帖子,趙老爺當(dāng)天就回了,讓秦鳳儀第二日過去。秦鳳儀請趙老爺幫著去瞧畫,趙老爺可是要有條件的,與秦鳳儀說了,“這事辦妥,你得好好的叫我畫兩張。”
“一張。”秦鳳儀還價(jià)。
“三張。”趙老爺伸出三根圓滾滾的手指。
“好吧,兩張就兩張。”秦鳳儀不大樂意,還是應(yīng)了。趙老爺不知道什么癖好,就愛畫他,秦鳳儀卻不是個(gè)喜歡叫人畫的。因?yàn)椋伉P儀不大靈光的腦袋認(rèn)為,大家都是畫仕女圖,女人才叫人畫呢。
趙老爺笑著哄他,“我府里的鶯歌,又學(xué)了幾支新曲子,介時(shí)我叫她唱給你聽。”
秦鳳儀笑,“甭說,小鶯歌的嗓了,在揚(yáng)州城也是數(shù)得上的。”
“那是。”趙老爺遺憾道,“就是生得差了些。”
“還不都那樣。”秦鳳儀一向覺著,人都長得差不多,也沒什么太好看的。
趙老爺看秦鳳儀一眼,“在阿鳳你眼里,估計(jì)誰都差不多。”
“那不是。”秦鳳儀拍一下趙老爺圓滾滾的肚子,笑道,“像趙老爺您這滿肚子才學(xué)的,咱們揚(yáng)州城也就這一個(gè)。”
趙老爺哈哈大笑,與秦鳳儀道,“這馬屁,多少人拍過,還是阿鳳你拍出來,叫我最歡喜。”
秦鳳儀再拍兩下,“看你說的,虧你也自稱才子,這能是馬屁嗎?就算是,也是馬肚啊。”
趙老爺?shù)溃鞍ⅧP啊阿鳳,你就是白生了這么幅好模樣,該多念幾本書才好。”
“你不曉得,我小時(shí)候也是聰明伶俐的,后來生了場大病,自此,一看書就頭疼。”秦鳳儀說得有鼻子有眼,問趙老爺,“你說,這是不是老天爺不叫我念書啊。”
“信你鬼話!”趙老爺問,“今天就是瞧字畫么?”
“上上好的字畫。”
趙老爺打聽,“這是要送給新御史的。”
“瞞不過您。”趙老爺是揚(yáng)州城的知名人物,張御史剛走,秦家這么急著淘換古物,秦家暴家之家,家里沒人愛書畫,自然是走禮用的。秦鳳儀道,“新來的御史,姓平,京城平郡王府上的嫡系,聽說,極愛丹青。這走禮,自然得投其所好,在這上頭,我又不大懂,只得請您幫著掌掌眼,拿個(gè)主意。”
趙老爺在京城做過翰林的,平郡王府的大名自然是知道的,趙老爺問,“可知這位平御史的名姓,說不得我在京城時(shí)還見過。”
“姓平,叫……”秦鳳儀想了又想,最后道,“看我這記性,竟想不起來了。”
趙老爺與他道,“磨刀不誤砍柴功,要我說,你把平御史這事打聽清楚,我這里也幫你想一想。這上等古畫,向來可遇不可求。”
“我對(duì)京城的事又不清楚,要不,你跟我一道跟李大哥問一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