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之殤
此為防盜章, v章購買比例50%,防盜時間36小時!!!!! 秦鳳儀拍拍櫻樹有些皴老的樹皮,難得發(fā)了回感慨, 可惜秦鳳儀文彩平平,不然, 他非做兩首小酸詩以記心境不可。感慨一回, 秦鳳儀抬腳去了柴房。
這一路, 明明是自己家,卻又似隔了一層霧一般, 仿佛看不真切。
秦鳳儀不禁拍自己腦門兒,想著, 若是再想“夢”里那些事,非瘋了不可。
他定一定心神,問看守柴房的婆子,“人還在里頭呢?”
那婆子一看就是廚下當差的, 吃得一臉肥肉,很不叫秦鳳儀喜歡, 婆子諂臉稟道, “在!在!這小蹄子傷了大爺,這都快一天了, 我連口水都沒給她喝!”
秦鳳儀瞧著婆子那一幅邀功嘴臉, 沒好氣, “滾吧!”
婆子見馬屁沒拍好, 識趣的就要閃人, 秦鳳儀喚住她,“先把門給老子打開!”
“是是!”婆子殷勤的開了門,這回不敢廢話了,俐落的滾了。
柴房連個窗子都沒有,光線黯淡,但就從那黯淡光線,也能瞧見小秀兒紅腫的面皮上,那一雙恨意深重的眼睛。那模樣,要不是繩子捆的結(jié)實,非撲過來咬死秦鳳儀不可!
秦鳳儀蹲下同小秀兒說話,無辜道,“你成天跟你爹來給我家送菜,明明跟我有說有笑,誰知你不樂意啊。我要知道你不樂意,我是那用強的人嗎?”
“呸!”小秀兒大罵,“你不用強!你不用強!我怎么進得你家的門!”臭不要臉的!
“那不是請你你不來嘛。”秦鳳儀擺擺手,他雖喜歡小秀兒了,那是覺著小秀兒可愛伶俐,他也沒想著叫人上吊啊。秦鳳儀可不想逼出人命,與小秀兒道,“你老實點兒,這就放你回去。”
小秀兒問,“可當真?”
“這還能有假。”秦鳳儀哄她道,“你想想,先時咱們多好啊,兄妹一般,是不是?哎,都是誤會。何況,我也沒得手,你還清白著哪。”
小秀兒聽這“淫棍”說清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只是,她是個心思伶俐的,好容易這“淫棍”肯放她,小秀兒自然是愿意回家的。她當即便道,“那你趕緊放了我,我這一天一宿沒回家,我爹娘不知急成什么樣。”
秦鳳儀過去給小秀兒解開繩子,看她手腕都勒得青紫,很有些心疼,剛憐惜的摸了兩把,就給小秀兒一巴掌拍開,小秀兒瞪秦鳳儀,“你再不老實,我可不客氣啦!”
秦鳳儀嘖嘖兩聲,“看你現(xiàn)今這豬頭樣,唉喲,你就是叫我不老實,我也沒興致啦。行啦,我安排個轎子,送你回家去吧。”
小秀兒哼一聲,“你家的轎子,我可不敢坐。”自己氣哼哼的走了。
秦鳳儀不放心的喊一嗓子,“我可沒怎么著你,你別想不開啊!”
小秀兒氣得,回一句,“便是你想不開,我也想得開!我且活著哪!”便扭噠扭噠的跑了。
秦鳳儀盯著小秀兒那小細腰小翹臀,以及扭噠扭噠的小模樣,不聯(lián)想到小秀兒的豬頭臉,只看后背身條兒,秦鳳儀摸摸下巴,想著自己的眼光還是可以噠。
不過,再想到“夢里”那丟死人的死法,秦鳳儀立刻心中念佛,清心寡欲起來。
秦鳳儀把個小秀兒放走了,這委實叫人百思不得其解。就是他親娘秦太太,也有些不大明白,私下問兒子,“你要實在喜歡那小蹄子,咱就花銀子買了來,不就是銀子么,咱家有的是。不過是教她些規(guī)矩罷了。”
秦鳳儀道,“我不喜歡了,娘你別提小秀兒,敗興。”
“成,成。”秦太太十分欣慰,笑道,“我兒子的眼光,總算是長進了,那丫頭有什么好的,論相貌,及得上桃花?論服侍人,及得上梨花?你如今也大了,與其叫你在外尋思那些個沒調(diào)\\教的野貓,待你身子大安,我把桃花梨花開了臉,擱你屋里,如何?”
要擱往日,秦鳳儀那簡直巴不得。這桃花梨花皆是她娘身邊有頭臉的大丫頭,桃花人如其名,杏眼桃腮,眉間三分艷光,很有些嬌媚。梨花則是清冷淡然,一身皮膚如雪似玉,舉止間那三分冷意,反比嬌媚的桃花更加勾人。
秦鳳儀早就相中這倆丫頭,先時跟他娘要過,因他年紀尚小,他娘沒答應。如今出了小秀兒這檔子事兒,秦太太已是想通了,外頭不知底理的女孩子,到底不如身邊兒的丫頭,溫柔可靠,會服侍人。他娘哪怕早說三天,秦鳳儀也不至于對小秀兒下手,要是不對小秀兒下手,秦鳳儀不能做了那“夢”,倘不是做了那“夢”,今兒他得歡天喜地的收下這倆丫頭。
所以,盡管秦鳳儀心下很是一陣蕩漾,最后仍是嚴肅了臉孔,“娘,梨花桃花要是到了年紀,該嫁人就嫁人吧。我都想好了,我如今也大了,得學著做些正經(jīng)事,哪里能總在丫頭身上下功夫。”
秦太太頓時一臉歡欣交加,摟著兒子直揉搓,歡喜的眼淚都掉下來了,“我的兒,我的兒……阿彌陀佛,菩薩開眼哪!我兒,我兒長大了!”
自家事自家知,自家兒子什么德行,秦太太哪里有不知道的。兒子突然之間變好了,知道上進了,秦太太覺著,這可真是菩薩開眼、祖墳冒青煙哪。
秦鳳儀可沒覺著如何,他“夢里”那幾年,沒少拿這話糊弄老太太。如今大概是“夢外”頭一回說,瞧把老太太激動的。
秦鳳儀心下怪過意不去的,他“夢里”死都死的極窩囊極不體面,可想想,爹娘就他這一根苗,他那樣年輕就有個好歹,爹娘往后的日子得怎么過呢。一想到這里,竟觸動了秦鳳儀為數(shù)不多的良心,秦鳳儀攬住他娘的肩,鄭重道,“娘你放心吧,等以后我有了大出息,叫你享大福。”
秦太太當晚同丈夫說起這事,念叨好幾回,直道,“咱們兒子是真的懂事了。”
秦老爺?shù)溃耙悄芤虼烁牧怂切男裕故且虻湹酶A恕!?br/>
“是啊。”秦太太笑,“兒子還說了,以后叫我享大福。”
秦老爺打趣,“唉喲,那你可有福了。”
秦太太道,“我想著,待兒子大安,帶兒子去棲靈寺燒燒香。這都是菩薩保佑啊!要不我說呢,男孩子,胡鬧就是小時候,這一長大,自然就懂事了。”
秦老爺笑,“是,是。多給寺里添些香油錢,請菩薩保佑咱兒子順順利利、平平安安才好。”
“這我曉得。”
因秦鳳儀突然開竅,暫時成了個正經(jīng)人,秦家夫妻二人十分欣慰,說了些話,便心滿意足的睡下了。
秦鳳儀知道自己根本沒病,可有那許大夫開的湯藥,他娘每日必要看著他喝了藥才能安心的。秦鳳儀道,“許老頭兒也就糊弄糊弄娘你這樣的婦道人家,瞧瞧給我開的這藥,人參肉桂一樣不少,這哪里是治病,這分明是訛咱家的錢!”
秦太太道,“這是什么話,不要說人參肉桂,就是龍肝鳳膽,只要能醫(yī)好我兒,我都舍得花銀子去買。”拿帕子給兒子擦擦唇邊的藥汁,笑道,“你這幾天,氣色紅潤許多,可見許大夫這藥是好的。”
“哎,我是說我都好啦,娘你不是說去廟里,咱們?nèi)R里拜菩薩吧。”秦鳳儀智慧不多,又因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兒稀奇,想著,要不要去問一問菩薩,興許菩薩知道呢。
“你可急什么,總要請許大夫來再給你診一診,大夫說好,那才是好了呢。”
秦鳳儀不耐煩再喝那些苦死人的湯藥,道,“那趕緊把許老頭兒叫來啊。”
“你這孩子,待許大夫來家,可得敬重著些。許大夫是咱們揚州城的神醫(yī)。”秦太太正色肅容,完全忘了當日秦鳳儀死活不醒,她是怎么抱怨人家許大夫的了。
“知道知道。”自從做了那“夢”,秦鳳儀決定要做個好人。
秦家親自打發(fā)管事派車去請,許大夫來得很快,就秦鳳儀如今元氣豐沛、精神飽滿的模樣,簡直不必號脈都曉得這小子已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偏生秦太太一向把兒子擱心尖兒上的,必要許大夫親自診過,許大夫只得先請秦鳳儀坐了,再為他診脈。秦鳳儀斜眼瞥許大夫一眼,道,“我好了,啊。”話中還有幾分威脅之意,秦太太連忙道,“鳳儀,好好說話。”又跟人家許大夫賠不是,“這孩子,先時在家一直夸許大夫的藥好,喝了幾幅他這精神頭兒就大好了。還說要謝許大夫給開的藥,叫許大夫這樣的費心。偏生一見著你,就不會好好說了。男孩子,淘氣。”
許大夫嘴里說著“無妨無妨”,笑瞇瞇著將手搭到秦鳳儀脈向上,卻是微一沉吟,“脈象微弦,大少爺近來,是不是時有些躁意?”
秦鳳儀兩眼一瞪,許大夫只作未知,秦太太已是一臉擔憂,“可不是么。晚上睡覺都要踢好幾回被子,略厚些的衣裳就穿不住。”
“這就對啦,約是心火未發(fā)。原本開的藥是補元氣的,如今暫停了那藥,開幾幅下火的,先吃一吃。飲食忌葷腥,清淡些日子才好。”
“誒,你這大夫會不會看啊!”秦鳳儀瞪眼,這什么鳥大夫啊,他明明沒病!
秦太太沉臉喝止,“鳳儀,怎么說話呢!”打發(fā)兒子出去自己玩兒,替兒子賠了不是,細問起兒子的病情。許大夫道,“就是心中噪意未除,故而有些喜怒無除。往時來,大少爺多乖巧懂禮的孩子,如今都是病鬧得,這性子就有些剎不住。”
“可不是么。我家鳳儀,最懂事不過。”
許大夫又開了五天的藥留下了。
秦鳳儀氣的,在家沒少嘀咕他娘被許大夫騙了。秦太太道,“你去打聽打聽,許家世代行醫(yī),要說他家的藥不好,那就沒有好的了。”
而且,不知怎地,這回的藥格外苦。秦鳳儀雖不聰明,到底不是個傻子,琢磨一二,也琢磨出點兒門道。待第三次許大夫上門,秦鳳儀就“許大夫長、許大夫短”的,既親近又敬重。許大夫心下暗笑,想著這混世魔王倒也有些眼力,如此,許大夫方鄭重宣布:秦少爺雖還需小心保養(yǎng),如今已是痊愈了。
吃夠了許大夫苦頭的秦鳳儀心說:這哪里是個大夫,分明是個奸鬼!
秦鳳儀老實的點頭,“能不喜歡么?”
李鏡白他一眼,“那你憑什么不許我喜歡你?”
秦鳳儀道,“我也就喜歡你一個了,可你以后還得嫁人,你要是喜歡上我,以后可怎么嫁人過日子呢。”
“你就那么愿意我嫁別人?”
“是男人就沒樂意的。”秦鳳儀道,“可我不能耽誤你。”
李鏡有些心酸,看秦鳳儀一幅坦白模樣,與他道,“現(xiàn)在先不說這個,我定要把害你的人查出來,看我不宰了他!”
秦鳳儀給李鏡這殺氣騰騰的一鬧,連忙端茶給她吃,勸道,“息怒息怒,吃茶吃茶。”
“吃什么茶,吃飯去了!”
秦鳳儀常來李家,自然也熟悉李家的飯廳,與李鏡一道去飯廳時還說呢,“平常我來,大哥都在的,怎么今天不在?”
“不是不在,大哥溫書呢,他明年春闈。”李鏡有些好奇,悄問秦鳳儀,“你說,大哥明年春闈能中不?”
這件事,秦鳳儀記得再清楚不過。秦鳳儀點頭,悄悄同李鏡道,“非但能中,還是傳,傳什么來著。”
“傳臚?”
“對,對,對。就這個。”秦鳳儀道,“你可別告訴大哥,萬一不靈,豈不叫他空歡喜。”
“我曉得。”李鏡臉上已是一派喜色,待到飯廳時,李釗見了妹妹這一臉喜色,還以為有什么大喜事呢。李釗見秦鳳儀,點點頭,讓秦鳳儀坐了,道,“這正說去你家拜訪,你這么早就過來了。”
秦鳳儀心說,莫不是大舅兄不知道他媳婦著人逮他的事。秦鳳儀便順著李釗的話道,“是,這好些天不過來,心里也記掛著大哥和阿鏡。”
丫環(huán)捧上早點,大家便用早飯,李家素有食不言的規(guī)矩,秦鳳儀先給李鏡夾了個糯米糍,挨大舅兄一看,他想著,不好冷落大舅兄,忙給大舅兄夾根油條。李釗無奈的拿個三丁包子來吃,李鏡忍笑,給秦鳳儀個眼色,秦鳳儀就不再照顧大舅兄了,自己端來放灌湯包的瓷碟,取了秸稈,在灌湯包上戳個洞,先喝湯,后吃皮。
另一邊,秦家得了李家小廝送的信,方知道兒子是去了李家接人。
夫妻二人立刻轉(zhuǎn)怒為喜,打發(fā)了李家小廝,秦太太笑的甭提多舒心了,眼尾的魚尾紋都飛揚起來,與丈夫道,“看咱們阿鳳,多會辦事。可不是么,人家姑娘頭一遭來,他上門去接,豈不顯得鄭重。”完全不曉得兒子是給李家人逮去的。
秦老爺也道,“是啊,就是一樣,這樣的事,如何不提前跟家里說一聲。他既未騎馬,也未套車,哪里像個接人的。實在唐突。”
“孩子們來往,總有孩子們自己的道理。”秦太太笑,“咱們在家等著就是。”
“先用飯。為了尋那小子,這一大早上起來,我連口水都沒顧得上喝。”
秦太太笑,“我何嘗不是。”
夫妻二人喝過茶水潤喉,也便傳早飯了。
待用過飯,秦鳳儀與李釗在書房吃茶,李鏡回房梳洗換衣。李釗難免說秦鳳儀兩句,“看你也不是個怕事的。你心里都曉得是怎么回事,其實叫我說也簡單,我問你一句,你那夢里,可有今日之事?”
秦鳳儀搖頭,“夢里”他媳婦也很中意他,但絕對沒著人去他家大門口逮他的事。
“那不就得了,可見,如今的事與你夢中所夢,仍是大有不同。你便不知是誰要害你,可想必你記得,當初是怎么出的事。避開那天的事,想來不是難事。”李釗道,“或者,你現(xiàn)今與夢里大有不同,也許,根本不會遇到夢中的事。”
秦鳳儀頗覺不可思議,“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就是這樣想的啊!”
李釗,“正常人都會這樣想。”
“大哥放心吧,我這回肯定好好兒的。”
縱李釗一直覺著秦鳳儀不大穩(wěn)重,卻也不佩服秦鳳儀的心理素質(zhì),這要是尋常人知道自己幾年后會嘎嘣一下死了,哪里還能如秦鳳儀這般能吃能喝的。
生死無小事,李釗與秦鳳儀說會兒話,主要是指點一下秦鳳儀留心身邊的人事。畢竟,秦鳳儀為人還不錯,起碼知道自己可能早逝沒瞞著,也不會耽誤自己妹妹。這樣的人,李釗也不愿意他有個好歹。不然,妹妹這心里怕是更放不下了。
二人說會兒話,李鏡打扮好后,一行人就往秦家去了。
秦家今日都是特意收拾過的,何況,本就是豪富之家。只是,秦家再有錢,平民房舍的規(guī)制也無法與侯府相比的。
譬如,秦家只是尋常的黑漆大門,侯府卻是面闊兩間的獸頭大門。李家兄妹都不是勢利之人,自然不會在意這個,倒是一進秦家大門,李家兄妹很是見識了回淮揚鹽商的豪富。秦家這也是五進大宅,正是初夏,院中景致極佳,不論花柳植株,還是雕欄粉砌,皆極是講究。雖不是三步一景,五步一閣,但這一重重的院落,認真比較起來,雖不比侯府軒昂,但在富貴風流上,并不遜色。
可見鹽商之富,名不虛傳。
秦鳳儀給李家兄妹介紹著沿路的景致,秦鳳儀道,“最好的景還在我院里,阿鏡,呃,妹妹你不是喜歡看瓊花么。我院里就有瓊花樹,你要早些來,還能見著我院中的櫻花,這會兒花都落了,結(jié)了櫻桃,待櫻桃熟了,我請你吃櫻桃。”
“好。”
李家兄妹隨秦鳳儀到了秦家主院,秦家老爺秦家太太都未出門,就等著李家兄妹上門呢。李家兄妹參觀過秦家宅院,待到了秦家主院,見到秦家夫妻,送上帶來的禮物。
秦太太笑道,“實在太客氣了,你們過來,我就高興。”
李釗李鏡既與秦鳳儀結(jié)拜了異性兄妹,便沒有擺侯府公子小姐的譜,給秦家夫妻行過晚輩禮,端得是大家風范。秦老爺秦太太滿臉帶笑,深覺兒子這回交到了好朋友。
秦太太笑道,“坐,都坐。早就聽阿鳳提過你們,阿鳳在家不住嘴的說李公子斯文,李姑娘心好。今日總算得見,比阿鳳說的更加的好。”
李釗謙遜道,“阿鳳實在是過獎了。”
“哪里過獎,大哥,你不曉得,我爹我娘就羨慕像你這樣會念書的人。”秦鳳儀道,“娘,我李大哥現(xiàn)在就是舉人了,明年就能中進士,你說多厲害。原本我覺著,趙胖,呃,趙才子家的阿泰哥就已經(jīng)很厲害了。可看我李大哥,比阿泰哥還厲害。”
然后,秦鳳儀又夸李鏡,“還有阿鏡妹妹,別看阿鏡妹妹是女孩子,其實,她比我李大哥還聰明,只是她不能科舉罷了。但在女孩子里,我也沒見過比阿鏡妹妹更好的了。”
李家兄妹饒是再謙遜,聽得好話也沒有不高興的,就是,秦鳳儀這話也忒直白了些。于是,李釗給秦鳳儀示范了個不直白的,李釗笑,“阿鳳這性子最好,直率。”
秦太太笑,“是啊,這孩子,就是有什么說什么的性子。待人最是誠摯,只要認識阿鳳的,就沒有不喜歡他的。”
秦老爺畢竟在夸孩子上頭還是有理智的,補充一句,“阿鳳年紀小,我們家里就他一個,隨性慣了。其實,心地再好不過,就是偶爾有些跳脫,還得李公子你多指導他。”
“李大哥見天指導我呢。”秦鳳儀笑嘻嘻地,問他爹,“爹,你今天沒去鋪子里啊?”
秦老爺笑,“我這不是聽說你有朋友要來,鋪子里也不忙,就沒去,咱們正好一處說說話。”
秦鳳儀與李釗李鏡道,“我爹見聞可廣了,我家現(xiàn)在是富了,可我爹小時候,家里窮的很。我爹全靠自己發(fā)的家,掙下我家的家業(yè)來。雖比不得那些做官的老爺們,我爹也是行過萬里路,各地見識過的人。”
“你這孩子,哪有這樣夸自己爹的。”秦老爺哈哈笑道,“以前都是為了討生活,各地行商,后來攢了些家業(yè),娶妻生子。有了阿鳳后,我就不往外地行商了,不然,家里就他們娘倆,我也不放心,就做起了鹽業(yè)生意。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哪里不值一提了,爹你多了不起啊,我就覺著你特別厲害。”
秦老爺笑聲更響,欣慰道,“只要你懂事,爹就值了。”
“爹,我現(xiàn)在還不算懂事?”
“算,算。”秦老爺笑的見牙不見眼,要不是有客在,得去摸摸兒子的大頭,以示欣慰。
于是,李家兄妹啥都沒說,先聽了秦家人一頓互夸。
唉喲!秦鳳儀那個后悔,一瞧自己說漏嘴,他爹臉都黑了,秦鳳儀連忙道,“就給方閣老送禮是吧,成,爹,我知道了。讀書人喜歡文雅物,什么時候我去古玩店里淘換些個好東西。就這么定了啊!”然后,撒腿跑了。把秦老爺生生氣笑,罵一句,“這臭小子。”也便罷了。
秦鳳儀因嘴巴不嚴,把聽妓女彈琵琶的事說了出來,招致他爹不滿,秦鳳儀就想著,快些把他爹交待的事辦妥,也叫老頭子高興高興,就直接騎馬往古玩鋪子去了。
按理,夢里他媳婦與方家走的近的了不得,可秦鳳儀硬是想不起方閣老有啥喜好了。所以說,夢就是夢,一點兒不準。
秦鳳儀夢里夢外頭一遭來古玩鋪子,就這些東西,秦鳳儀也瞧不出個好賴。關(guān)鍵,到底買什么,他也沒拿定主意。因秦鳳儀在揚州府素有名聲,便是他不認得這古玩鋪的掌柜,掌柜也認得他,掌柜知道秦家豪富,親自出來招呼,“秦少爺想看看字畫?”
秦鳳儀擺手,“看不懂。”
掌柜一笑,“那,看看珠玉?”
“俗。”
掌柜一瞧,明白了,這位大少爺還沒想好買啥。對于這種沒想好買閣的客人,掌柜就不在身邊啰嗦了,因為,這種客人大多就是想隨便看看。他招呼新來的二人,笑瞇瞇的迎上前,“李公子,您定的那紫砂壺到了。”
“成,拿來叫我瞧瞧。”李釗照顧妹妹,雖著男裝,到底是女兒身,便道,“咱們樓上去說話吧。”這古玩鋪子,因做的是雅致生意,故而,鋪子里便有吃茶雅間。
李鏡肘彎輕輕撞兄長一記,給兄長使了個眼色,李釗此方瞧見正在鋪子里閑逛的秦鳳儀。當真是閑逛,跟逛大街似的那種閑逛法。因妹妹相中了秦鳳凰的美貌,李釗雖然覺著,這秦家門第實在有些低了,不過,妹妹在跟前呢,也不能拂了妹妹的意。李釗便過去打招呼,“先時在瓊宇樓見公子策馬經(jīng)過,一見之下,驚為天人。公子若不棄我們兄弟粗俗,請公子上樓吃杯茶可好?”
秦鳳儀正發(fā)愁給方家的禮呢,忽聽人說話,回頭一瞧,險些嚇暈。他,他,他,他夢里大舅子跟他夢里的媳婦,正一臉笑意的望著他,跟他說話呢。
秦鳳儀臉都嚇白了,連忙道,“不,不,不,我不吃茶,告辭告辭!”說著連忙溜之大吉。
李釗自認為也非面目可憎之人,還是頭一回遇著這么懼他如鬼的。李釗看他妹臉都黑了,與這古玩鋪子掌柜道,“聽說鳳凰公子素有名聲,我方起了結(jié)交之心,倒是把鳳凰公子嚇著了。”
掌柜也有些摸不著頭腦,只得道,“今兒秦公子不曉得是什么緣故,聽說尋常可不是這樣。”他跟鳳凰也不大熟。
李釗一笑,看過紫砂壺,也沒在這鋪子里吃茶,就帶著紫砂壺與妹妹走了。
這倆人一走,秦鳳儀第二天倒是鬼鬼祟祟的來了,跟掌柜打聽他們買的什么。掌柜道,“是定了一套紫砂壺,說是送給長輩的。”
秦鳳儀心下一喜,暗道自己聰明,這可不就打聽出方老頭兒的喜好了。李家能送壺,他也能送,不就是個壺么。秦鳳儀大搖大擺的問掌柜,“那啥,有沒有煮茶的器物,要氣派些的。紫砂啥的就不用了。”紫砂值什么錢啊!他送就送比紫砂更好的!
掌柜心下有數(shù),道,“有一套前朝官窯的茶具,成色還不錯,大少爺看看?”
“成!”
掌柜取出一套雪青色茶壺茶盞來,那瓷光澤細致,看得出縱不是最上等,也是中上品了。只是,秦鳳儀雖年紀不大,見的世面也沒多少,就是加上夢里的那幾載光陰,他在眼界上皆是平平。不過,秦家豪富,好東西見得多了,秦鳳儀就不大瞧得上這套壺盞,撇嘴,“什么東西啊,青白青白的,這瓷是不錯,可你看這色,怎么跟人家守孝穿的衣裳的色差不離。”
把掌柜給晦氣的,掌柜連忙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又與秦大少解釋,“這是前朝最有名的南越官窯的精品,我的大少爺,你瞧這顏色,多么的素雅,文人就喜歡這個色。”
“胡說,誰喜歡這種色?難看死了。拿幾套好看的出來!”秦鳳儀道,“這東西,不管哪個朝代的,我是送禮,你得弄個喜慶的給我。這叫什么東西,素的要命!你看,這人家辦喜事,誰不是大紅大紫的穿啊,誰會弄身素服穿?虧你還做生意,這點道理都不明白?”然后,秦鳳儀還一幅鄙視的小眼神,很懷疑這鋪子掌柜的品味。
這可真是秀才遇到兵了,掌柜是生意人,笑道,“既然大少爺不喜歡素雅的,我這里也有喜慶的。”命伙計尋出一套紅瓷茶具來。
秦鳳儀一瞧,臉色微緩,手中折扇往這茶具上一拍,道,“這顏色是不錯,可這品相不如這套雪青瓷了。”
嘿!
掌柜都覺著奇了,說這秦大少不懂吧,他不有些眼力。說他懂吧,說出的話能氣死個人!
掌柜倒不怕秦大少挑剔,挑剔的都是買家。最后,秦大少挑累了,出門去獅子樓用了個午飯,回來接著挑,把一鋪的掌柜伙計都累得頭暈,秦大少終于挑好了一套茶具。
這茶具叫掌柜說也很不錯,是套釉里紅,尤其那茶壺頂上暈出一抹紅,秦大少與掌柜道,“瞧見沒,這壺通體雪白,就頂上一點紅,遠看跟個壽桃似的,多吉利啊。你賣東西,得賣這些吉利的。”
掌柜見大少爺挑對了心意,笑道,“是,大少爺眼光就是好。”
秦鳳儀瞧見合眼緣的,問了價錢,就直接讓小廝付賬了,極是爽快。掌柜的命伙計把這茶具包起來,又請秦鳳儀樓上吃茶。
秦鳳儀擺手,“我買東西就請我吃茶,一來時你怎么不請,勢利眼。”
掌柜哭笑不得,“您一來就忙著挑東西,我就是想請,您大少爺還得說我掃興呢,是不是?”
秦鳳儀正與掌柜說話,外頭又進來主仆二人,進門便問,“李掌柜,我要的東西到了嗎?”
秦鳳儀抬眼一瞧,就笑了,“唉喲,這不是方兄。”
那位叫“方兄”的也笑了,過去與秦鳳儀打招呼,“真?zhèn)€巧,前些天聽說你病了,如今看來,可是大安了?”這等禍害,還真要遺千年了不成!
“大安大安了。”秦鳳儀上下打量“方兄”一眼,刷的展開折扇,擺出個耀武揚威的鳳凰樣,那嘴臉,甭提多討厭了,“怎么,方兄這又是淘換什么好東西了?”
方兄瞪秦鳳儀一眼,“跟你這頭蠢牛怕也說不明白。”當初就是這小子,聽渺渺姑娘那樣動人的琵琶都能睡著!
“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就是銀子么!”秦鳳儀將扇子往“方兄”肩上一拍,想到他娘先時教育他的話,于是,輕咳一聲,學著他娘的口吻道,“我說,阿灝啊——”方兄原名方灝。秦鳳儀拖著長長的尾音道,“那個渺渺,用過就算了,我看也不咋地,你怎么還忘不了情啦?爹娘掙錢不容易,你買件東西孝順爹娘也就罷了。爹娘擱一邊兒不聞不問,成天巴巴的跑百花樓晨昏定醒,阿灝,這于禮不合啊——”當初就是這小子,他不過是聽個琵琶不小心睡著了,竟然被笑是蠢牛!
要說秦鳳儀與方灝的過節(jié),那就多啦!
“滾滾滾滾滾!”方灝平生最煩秦鳳儀,他這來取東西的,竟碰到這小子,還聒噪個沒完。
秦鳳儀偏生不滾,他還伸著脖子等著看方灝買了點啥,他好從頭到腳批評一番。
不想,那李掌柜又取出一套茶具。
方家是揚州的大戶,而且,與親家這等鹽商暴發(fā)之家不同,人房方家是正經(jīng)書香門第,族里還出過閣老哩。對,就是秦家準備送禮巴結(jié)的方閣老,就是這位方灝方兄的堂祖父。所以,方灝親自來取的東西,自然也差不了。這茶具也是個古物,頗為特別的是,這茶具原是碎了的,但被工匠極精巧的修補過。原就是一套雪色茶具,工匠卻又極為精道的修補工藝,將碎裂之處修補為一株老梅蜿蜒梅枝,還用紅寶鑲成朵朵梅花點綴,極是精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