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逆鱗(上)
好久沒見桓哥哥了,他過得還好嗎?
還記得在太后仙逝時,她入宮見了他一次,病得很重,被人欺負得很慘,但即使是那個時候,他為了不讓她擔心還是強裝一副笑容,假裝自己過得很好得樣子。
后來她聽人說他去了九瞿山為太后守靈,再后來侯府沒落他們逃離京城,她便再也沒有聽到有關他的消息。
那個長得比花還美的桓哥哥,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對面章韶光接過錦盒,掀開一看,便見一塊塊精致的糕點整齊排著,上面的糖霜映著陽光晶瑩透亮。
棗泥酥,蜜糖仁,雞油卷,桂花糕……盒中的點心,看起來是那么熟悉,樣式還保留著十年前的模樣,就連味道聞起來都和十年前一模一樣。
那些陪伴了她少時的糕點,曾未改過模樣。
但她,已經(jīng)不是那個侯府的表小姐了……
錦盒的角落處,幾塊粉色糕點。糕點整體做成桃花模樣,花瓣尖上點了淡淡胭脂紅,中心又點綴鵝黃,層層酥皮泛起點綴晶瑩砂糖粒。
這個點心,以前的梁香居是沒有的……
梁香居沒有,但她好像在哪里吃過。
“這個糕點是什么,看著好生有趣。”
婢女笑答:“這是梁香居近些年新出的糕點,叫女兒果。聽說是寧王為懷念一位友人特地推出的點心。這點心樣式新奇,口味也不錯,一經(jīng)推出便成了梁香居的招牌。”
‘女兒果’……
朱雀想起來了,這所謂的‘女兒果’她吃過!正是第一次進宮時桓哥哥給自己吃的點心,那時她稱它為桃花酥的。
是為了‘懷念友人’啊……
不知道桓哥哥知道自己死了的時候,該是多么的難過。大概是因為懷念她,他才經(jīng)營起侯府的梁香居了吧。
但是桓哥哥,曾經(jīng)那個侯府朱雀還活著呢!
她想告訴祁桓,但是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的鼻頭一酸,對自己那么好的一個人,卻要讓他永遠承受著她死去的悲痛,她于心不忍。
很快,一滴淚便順著眼角滴了出來。
恰巧被章韶光看了去,他低頭走過來詢問:“小八姑娘怎么了,為何要哭?”
朱雀仰起臉,看著他眨巴眨巴眼:“我想家了嗚嗚嗚……”她本來只是想解除章韶光的疑心,但這一哭便真的收不住了干脆將心中的委屈與愧疚一股腦借著這個由頭哭了出來。
“章韶光你個大混蛋!誰讓你非得把我從家里接出來到這破地方來學規(guī)矩。”
她干哭還不夠,還不住的給章韶光來上一兩掌。
在場所有人,包括長林小哥與拎錦盒的婢女,所有人都呆住了。
姑奶奶,他章韶光是什么人?以后說不準是能當皇帝的主,你現(xiàn)在拿他當個麻袋似地捶,難道你是有九條命不成?
但章韶光的反應更讓人吃驚。
他竟然沒冷臉,也沒生氣。他……他笑得還挺燦爛。
“小八姑娘即是想哭便哭個夠吧,日后入了京怕是不能夠這么隨心所欲的哭了。”
“為什么?”
朱雀擦了眼淚問道。
章韶光見成功轉(zhuǎn)移了她的注意力,笑道:“入了京,有好些好玩的好吃的,看都看不夠呢,哪有時間哭?”
……
全員石化中。
長林小哥:原來自家主子受女孩子歡迎不是沒有道理的。光是這撩撥女孩子的本事就讓人甘拜下風。
拎錦盒婢女:壞了,云小姐以后要嫁過來,不僅要對付鶯鶯燕燕,還要時刻看緊自家相公,嘖嘖嘖,這張嘴,一般女人沒有能抗住的。
小竹:阿言要是像他一樣會哄女孩子就好了……
朱雀一聽好玩的好吃的,心情好了些。
她知道章韶光此次帶她過來并不會真的將他送入京中,所以她也不用離開淮南,還能繼續(xù)跟老夫人他們一起過平靜安逸的生活。
本來她也不是因為離開淮南要哭,而是因為想念祁桓,想念少年時光,感嘆物是人非才哭的。
“章公子,這錦盒里的女兒果可不可以給我吃幾塊?”
她想嘗嘗祁桓親自為她做的點心,畢竟只有祁桓在那個冰冷的京中真心懷念‘逝去’的那個她。
章韶光見難得有朱雀喜歡的吃食,便將整個錦盒都遞了過去:“小八姑娘即是喜歡那便都給你好了。”
送錦盒的婢女連忙阻止道:“公子,云小姐送您的糕點,你好歹吃幾塊。”
只見章韶光低聲不悅道:“什么時候輪到你教我怎么做事?”
他的聲音極冰冷,與平日里的那副暖笑,像極了冰火兩重天。
婢女身抖如篩,連忙跪在地上:“夙兒不敢,夙兒該死……”
叫夙兒的婢女想必是想在章韶光面前幫云瑤展示賢良淑德模樣,但似乎章韶光在云瑤一事上總是會掩蓋不住自己的壞脾氣。
朱雀笑笑,總算知道了他的逆鱗所在。
因今日初到別苑,所以章韶光并未交代禮儀姑姑前來教習規(guī)矩,只是吩咐一眾婢女好生伺候。朱雀用午膳時前前后后來伺候的人便有十幾個,她不禁覺得煩便把人都支開,只留小竹在一旁伺候午睡。
大概是這幾日累了,她竟睡了足足一下午,到了晚膳時分小竹來叫,朱雀才睜開眼。
壞了,睡大了。
她緊張的一骨碌爬起,迷迷糊糊見一眾婢女捧著衣飾盒子魚貫而入。前前后后總共排了十個人。
這個陣仗,以前在侯府的時候她也沒經(jīng)歷過。
領頭的是夙兒,她仍是一副甜笑模樣:“衛(wèi)小姐,我們公子今日為您擺了接風宴,請您過去一同用膳呢。”
朱雀很好說話點點頭,畢竟她來這里就是陪章韶光這小子演戲的,不論他出什么招,她都接著。
但,用膳就用膳,捧這些衣飾盒子干嘛?
夙兒像是看出朱雀疑惑,笑道:“公子說,以后小姐入了京也是要穿宮裝的,您也知道這宮裝最是繁復,幾件幾件的套在身上,剛穿不適應也是有的。咱們這里雖說沒有預備宮裝,但稱上華美的也能拿出那么幾件。公子便讓我拿過來伺候小姐穿上,提前適應。”
喲,這一番話說得有頭有尾條理清晰的,一看就是個歷練過的。
朱雀走過去,看著錦盒里的衣飾嘖嘖稱嘆。雖說這西街別苑什么都不缺,但淮南這等小地方很難拿出這樣華美的料子來做衣裳。這一件件衣裙比之花神祭那日章韶光送給自己的衣服更為精美,像是出自京中。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預備下這么些衣服,她就是再怎么不喜章韶光,也要對他的辦事效率刮目相看了。
“這些衣服是公子命人去京中親自選了樣式,又快馬加鞭跑了兩天兩夜趕回來的。自衛(wèi)小姐要來別苑學規(guī)矩后,公子便讓我們好生把這院子收拾妥當好讓姑娘住得舒心。”
夙兒這么一說,朱雀才開始打量周圍布置,剛開始進房間的時候她便躺床上休息了,并未留心房內(nèi)布置,現(xiàn)在細細看來,這房間確實是用心裝過的,光是桌上擺的蘭花,床上的云影輕紗帳,一過眼便知不是俗物。就連熏得香,聞起來都恬淡適宜,是一般香料鋪里買不到的香料。
看在章韶光這么用心的份上她這幾日便不甩臉子給他看了。
“姑娘選件衣服奴婢好伺候您穿上,領著您去花廳用膳。”
夙兒命人將錦盒一字排開,朱雀掃了一眼,選了這之中最素凈的一件月白織錦金絲掐花散裙。
夙兒又給她梳了個云鬢,配著裙色又選個支碧玉瓚單步搖簪于髻上,又在漆盒里尋了朵淡紫鳶尾簪于鬢角。
給主子梳洗打扮十幾年的夙兒今日可算是開了眼,都說美人宜用艷色襯托,越艷越美,章府里的韶嫣小姐便是如此。但眼前的淮南姑娘,僅著一件月白裙素凈的顏色非但沒有掩蓋她的絕色,反而讓她有一種絕塵的仙氣。美艷和純凈能夠如此和諧地出現(xiàn)在一個人身上,也算是件奇事了。
梳妝完畢后,朱雀讓夙兒帶路去了花廳。這別苑大得很,剛是從她的住處到花廳便要一盞茶的功夫。
這段時間可不能白費。
”夙兒姐姐,章公子是不是要成親了?”
朱雀對章韶光的親事最感興趣,因為她覺得一提云瑤章韶光便不開心,他不開心,那她便最開心了。
“我們公子自小便是同云小姐定下了親事,婚期就在今年年底,掰著指頭數(shù)數(shù)也就還有六個月光景了。”
“聽聞云小姐溫柔賢惠那你們公子可真有福氣。”
“誰說不是呢。但我們公子似乎很不喜歡我們提這件親事。我們下人之間偷偷傳開了,說公子早有喜歡的人了。”
“那人是誰?”
朱雀一下子來了興趣,八卦的心思立馬又活躍起來了。
“十幾年前公子還是十三四的少年。那年冬天京中發(fā)生了很多事情。有一日下了場很大的雪,我們府里都要宵禁了,便見幾個黑衣人背著公子滿身是血的就回來了,之后公子便昏迷了半個月,我們一度以為公子不行了,府里連棺材睡衣都準備好了。后來,公子奇跡般地醒了,但一醒來便自己看著雪地里的月光哭。再后來府里有小丫頭去喂藥,只聽公子迷迷糊糊的說了句話。”
“說了什么?”
“表小姐,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