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能夠啊，那姑奶奶早就在十年前便死了。那年侯府大火之后，他還專門去看過，里面抬出一具具燒焦的尸體，其中就有她，還有喜歡和他打架的衛(wèi)鞅。那場火滅了侯府滿門，是當(dāng)年冬天里說書攤上講的最多的慘事。有人說那是上天見衛(wèi)延當(dāng)了賣國賊氣不過，下了天火燒了侯府。有人則說，侯府一夜之前被滅門指定是結(jié)下了什么仇家。

祁越的腦子想不了那么多，他只知道他再也見不到那個流淌著平陰侯風(fēng)骨血液的鞅公子，也見不到喜歡扔他包子的小朱雀了。

雖然祁越不喜歡他倆，但自他們走后，心里便空落落的，他甚至還找了京城里最后做包子的師傅，做了包子只看不吃，連六王爺都說他魔怔了。

眼前的姑娘天仙般絕美，比之十年前侯府的那位要美得多，氣質(zhì)也穩(wěn)重的多，不似那個橫沖直撞愛吃包子的小丫頭。但那眼神，卻同那小丫頭般凜利。

見祁越這般直白盯著朱雀看，章韶光有些不樂意了。笑說：“越王爺這是打哪來？瞧著滿頭大汗的來喝杯酸梅湯。”說著便把酸梅湯往祁越手里塞。

祁越忙皺眉推脫：“哎喲嗬，這樣濃的酸梅湯我不喜歡，我還是喜歡淡一點的，還是章公子自己留著喝吧。今日我去山上打獵去了，連只兔子也沒打著，父王便催我回來說說親去。”

章韶光笑了笑：“越王爺生性自由，我倒是羨慕。不像我們這些人整天忙里來忙里去的，也不得個閑。六王爺給你說了哪家的姑娘，你可認識？”

“噯，別提了。”祁越長嘆一口氣：“父王說賀將軍家的小姐選秀女沒選上讓我去看看鐘意不鐘意，若是鐘意了就去賀家提親去。我可聽說那賀家小姐連個花都不會繡，整日里就知道舞刀弄槍的，我可不敢娶她。”

也是，連個扔包子的小丫頭都怕的人若是取回家的娘子整日舞刀弄劍的怕是要嚇破膽了。

祁越說話間又偷偷看了眼朱雀連聲感嘆：“改日我也要到淮南去尋美人去。”

說完便同他二人告別乘上轎子走了。

朱雀望著那轎影，想起小時候丟他包子的模樣，終是忍不住笑了出來，章韶光見了笑了笑：“小八姑娘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了？也說與我聽聽？”

朱雀搖搖頭：“沒，只是覺得這王爺好生有意思。一時忍不住才笑了。”

待兩杯酸梅湯下肚，朱雀便起身要回去，章韶光要跟著送卻被朱雀給攔了下來：“全京城的人都認識你，別被人看去稟了云瑤去，她又跟你妹妹告狀來個火燒私宅我可受不了。”

章韶光假裝留下腳步?jīng)_她一笑：“我若是不送你，你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吧。”

“怎么找不著？”朱雀掏出今日掙的二兩銀子朝著章韶光掂量一番：“怎么樣，不錯吧。我今日的工錢，這些錢總夠我做轎子回去了吧。臨了了還能去梁香居買些糕點來吃。”

悶熱夏日傍晚，晚霞燒得正艷，美人言笑嫣然，看得章韶光移不開眼。半晌他才開口：“能雇頂轎子不假，但你知你住的地方叫什么？就算離梁香居不遠，到了梁香居你也得一通亂找不是？還是我送你回去更好，也安全些。”

確實安全很重要，自前日得罪了章韶嫣，指不定她又派人在哪里抓她呢。初次見面便能使出火燒的法子，被逮住了還不知要怎樣呢。

思考再三，朱雀還是決定讓章韶光送她回去。

章韶光便雇了頂轎子，又買了匹馬騎著，護送她回宅院了。因路程有些距離，朱雀一人在轎子里坐著無聊，便掀開轎簾說道：“章公子，什么時候帶我去見我表哥吧。”

高頭大馬上的章韶光眼神一滯，又笑了笑說：“小八姑娘這才來京里幾天便急著要見衛(wèi)公子了。他現(xiàn)在可是個大忙人，我父親十分重用他，這幾日似乎把他派到華安山的金礦上去了。”

華安山……

那是衛(wèi)延死去的地方。

“為何好端端的要去華安山？不是做了副統(tǒng)領(lǐng)嗎也要他去看管礦山的事？”朱雀問。

“那邊不僅是礦山，那是我們章家的命脈。父親將那樣重要的任務(wù)交給衛(wèi)公子，怕是過不了多久他便會升到正統(tǒng)領(lǐng)的位置了。”

朱雀一點都不高興。章騫那只老狐貍怎會那般輕易的將正統(tǒng)領(lǐng)的位置給一個江湖閣主，此次華安山的任務(wù)，說不定就是試探，是為了試探衛(wèi)鞅對他忠不忠心，能不能肩負重任吧。

“章公子，我表哥去了華安山，什么時候能回來？”

“這個可說不準，快的話十天半個月，慢點的話三年五的也不是沒有可能。”

“啊！三年五載？”

她可不想在京城里呆三五年啊！她還想早點回會淮南吃她的甜酒釀呢。

見朱雀面色擔(dān)憂，章韶光笑道：“我那是騙你呢。此次任務(wù)大約半個月就能完成。到時候你表哥回來了，我便跟你說。”

對于章韶光此番善意操作，朱雀對他的好感加了一些。又問了些京中的閑散話，又問了自己住的地方叫柳葉巷，等到說到月上柳梢頭的時候，終于是到了住的地方。

長林小哥早在一旁等候了，見章韶光來了忙上前牽馬：“爺，今日小姐又來找衛(wèi)姑娘了，還帶了一大幫人要闖進來被我給拉回去了。云小姐也過來看了一次，不過沒說什么便走了。”

章韶光只便聽邊點頭，沒說什么，只管把馬韁繩給長林，讓他拴好，而后吩咐道：“這院里院外的你們看嚴一些不讓任何人進去。衛(wèi)姑娘若是要出門逛街多派幾個人跟著，若是像昨日那般將她置于險境，我可饒不了你。”

長林小哥挨了批評，很受打擊，只接著說道：“前日里引衛(wèi)姑娘去瓦舍的婢女是小姐安排進來的，我已經(jīng)命人將她打了十打板子趕出京城去了。”

這么說墜兒已經(jīng)被趕出門去了，長林小哥這件事做的不錯，值得嘉獎。朱雀便笑著沖他一笑：“長林護衛(wèi)這幾日辛苦了，待會讓小……嘟嘟給你端好吃的過來犒勞你。”

長林小哥一聽便紅了臉，低頭沒說話，反倒是章韶光說道：“你倒是比我有福氣，我大老遠把人給送來，連口水都沒有，你倒是有好吃的來犒勞。”

朱雀笑了笑：“章公子什么沒有，還少我那盤吃的？不過，我以后我是要跟你保持點距離，千萬別被云瑤再誤會了。”

低頭紅臉的長林小哥心想，我們家主子都回了老爺說你是他外室了，就算是你想跟我們主子保持距離也不能夠了。而后不禁感嘆自家主子有手段，在淮南的時候，他就看得出來主子對這位天仙姑奶奶有意思，奈何這姑奶奶瞧不上自己主子，還打他耳光來著。現(xiàn)下好了，人就這樣帶到京城里金屋藏嬌給藏了起來，眼看這倆人不似之前那般生分了，他家主子的愿望便實現(xiàn)了。

說真的，自十年前的那位干花的主人后，長林小哥從未見過自家主子對一個女子這般上心了。

朱雀進了宅門，跟章韶光道了個別，沖里面叫了一聲‘嘟嘟，給長林小哥拿盤點心出來吃。’而后便聽里面小竹哭嗓著喊‘小姐，你可算是回來了，我還以為你被綁了嗚嗚嗚。’

待哭聲消散不久，便見小竹紅著眼端兩盤糕點，兩盤切的木瓜說道：“章公子，我們小姐說了，你送她回來辛苦了，這盤糕點和蜜瓜是給你的，另一份是給長林護衛(wèi)的。”

長林小哥一見那姑奶奶給自己和給自己主子的東西一模一樣，不禁眼皮直跳，把那糕點蜜瓜全數(shù)推到章韶光面前：“主子，奴才受不得這些，還是主子都用了吧。”

章韶光擺手：“即是給你的，便是你的。我只拿片蜜瓜便是，其余的都給你手下的弟兄分了便是。”又說道：“這幾日京中會越來越亂，你好生看了這院子，知道嗎？”

長林小哥鄭重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