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般少年
時光飛轉(zhuǎn),眨眼之間我已從懵懵懂懂的豆蔻年華邁入多愁善感的花季雨季。
我和韓嫣中考過后升入同一所重點高中,十分幸運地分到了同一個班級,還是同桌。韓嫣迷上了漫畫,她從小學(xué)素描,底子很好,時常為同學(xué)畫Q版漫畫形象,很受歡迎。
我去韓嫣家玩兒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惡趣味地把我和她的Q版圖制成相框擺在課桌上。我指著畫框里兩手做兔耳朵狀蹦起來笑得二到家的長發(fā)女孩兒說:“這個不是我吧?啊?”“死相,不是你是誰。”我撲上去掐她的脖子。
作為補償,韓嫣為我畫了一幅上了色的古裝全身像,掛在我的臥室里。看著漫天櫻花下穿著長裙的古裝美少女,我贊嘆不已:“這個真的是我嗎?韓嫣,你以后可以去日本做漫畫大師了。”她捂臉扭腰哭泣:“倫家木有瑪尼啦。”
高二,我班轉(zhuǎn)來一個新同學(xué),趙弈蘅。趙弈蘅一進我們班我就覺得胳膊一疼。我緩慢地把視線移到胳膊上,韓嫣興奮激動地小聲說:“終于出現(xiàn)了,美型的日漫少年!我要為他畫一百張畫!”我咬牙切齒:“你再不放開我的胳膊,我就讓你知道花兒為什么這樣紅。”
趙弈蘅確實值得韓嫣花癡。他皮膚白得透明,唇瓣粉紅柔嫩如櫻花,睫毛長得讓全班女生羞憤欲死,眼睛黑得能滴出水來,貨真價實的美少年。他的到來不僅秒殺了我班女生,還在校內(nèi)引起了一陣花癡狂潮。
我和韓嫣時常看到趙同學(xué)被女生“不故意”踩到,然后一臉?gòu)尚叩嘏荛_。這是激進行動派分子,還有無數(shù)暗送秋波的保守派分子。但他似乎習(xí)以為常,一直都是無視冷淡的態(tài)度。
男生的反應(yīng)很奇怪。有的看到他就臉紅,有的露出厭惡反感的表情,有的干脆無視。
韓嫣咬著唇壞笑,我看著她眼里的賊光一陣惡寒。她湊在我耳邊說:“露露,你看他像不像BL漫里的小受受?”
我沒反應(yīng)過來:“BL?”
她指了指后面:“Boy’s love.”趙弈蘅被老師安排到我的后桌。
我驚恐:“莫非你就是傳說中的腐女?”
“哈哈,你終于發(fā)現(xiàn)啦。”
趙弈蘅轉(zhuǎn)來的一個星期都沒有和同學(xué)說話。只是在課堂上偶爾站起來回答老師的問題。我發(fā)現(xiàn),他并非是徒有其表憑借家里的錢和勢力進來的插班生,相反非常優(yōu)秀,尤其是英語,說得流利地道。
第二個星期的一個課間,我鼓起勇氣回頭,他正埋頭寫作業(yè)。
“趙弈蘅。”
他抬頭:“嗯?”
“認(rèn)識一下唄,我是陳露露。”
他低頭:“嗯。”
好冷淡啊。我問:“你為什么轉(zhuǎn)學(xué)?”心里暗暗決定,如果他不搭理我,那我以后絕不會主動多和這個傲慢的家伙多說一句話。
他停下筆,霧蒙蒙的眼睛看著我,我直視回去。
他笑了,讓人目眩神迷:“我父親工作調(diào)動。”他居然回話了!
我再接再厲:“那你現(xiàn)在適應(yīng)嗎?”
“嗯。”說謊。
“你英語為什么說得這么好?”
他不答,反問我:“你說得也很好啊,為什么?”狡猾。
想要這人說真話,自己要先說真話。“我認(rèn)識一個在外國生活的朋友。”
他一副感興趣的樣子:“網(wǎng)上?”聰明。
“嗯。”
“難怪……我想出國。”
留學(xué)嗎?我好奇:“怎么出國?”
“想去美國就考托福,去歐洲國家就考雅思。”
“要準(zhǔn)備多久?”
“一年左右吧。”
“學(xué)費……很貴么?”
“可以申請獎學(xué)金。”
“好厲害啊!”
“這有什么,你也可以。”
我笑:“謝謝。和你聊天很不錯。”
他說:“很少遇到看見我不會臉紅的女生。”
我眨眨眼:“美色如浮云。”真相是我神經(jīng)末梢不太發(fā)達。
韓嫣上廁所回來,問我:“怎么樣?”
我暗笑:“還挺好說話的。”
“都說什么了?”
“人家想要留學(xué)。”
韓嫣立刻變成星星眼:“好厲害呀。”
“你去日本的話也不是不可能的。只要符合條件就有獎學(xué)金可以申請。”
韓嫣眼睛一亮。我知道這妮子心動了。
韓嫣報了個日語班開始學(xué)日語。她每周請三天假不上晚自習(xí),周日學(xué)一天。每天課間和中午就背詞匯和課文。
我很佩服她的熱情和毅力。但是放學(xué)沒有人和我逛文具店書店水吧了,有點失落。
一個人去飲品店里排隊買奶茶時,我聽到前面一個熟悉的聲音:“一杯熱抹茶奶綠。”
是趙弈蘅!我很驚訝,他居然愛喝奶茶,還是和我一樣的口味。我忍不住想笑。他出來時看到我臉上的笑意,有些不好意思地打了招呼。
之后,我在校外遇到趙弈蘅的幾率越來越高。
在書店里看到他買游戲雜志和光盤,在小吃店里看到他吃米線和麻辣燙,甚至是現(xiàn)在我走在回家的路上都會和他偶遇。
“嗨。”他走過來打招呼。
我笑:“好巧,你們家也在這個方向?”
“嗯”,他指著不遠處一棟樓說,“22號樓二單元501,有空來玩兒。”
我的心狂跳,他什么意思?這么隨意地告訴我他家的位置,若無其事地邀請我去他家玩兒?不像是他的風(fēng)格啊。
我咬咬唇鎮(zhèn)定下來:“好近便啊,我們家還隔著一條街區(qū)。”
他點頭:“離我家很近啊。”說完看看表:“抱歉,我一會兒有輔導(dǎo)課,要遲到了,先走了啊。拜!”
“拜拜。”
一個學(xué)期以后,我坐在他家的沙發(fā)上,他家的阿姨端來水果給我吃。我一邊道謝,一邊費解地想,事情是怎么發(fā)展到這一步的。
他轉(zhuǎn)學(xué)過來的第三個星期,我不會的數(shù)學(xué)題不再跑去辦公室問老師,會回頭請教他。第一次是試探,后來發(fā)現(xiàn)他果然有兩把刷子。
他對我不再冷淡如初,有時候?qū)懖煌曜鳂I(yè)會問我的借作業(yè)抄。呃……這種相處模式,怎么那么似曾相識呢?嘛~無所謂,這樣彼此都很方便就是了。
直到一次我走夜路回家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不遠不近地跟在我后面。一開始我不動聲色,看看他想干嘛。后來他似乎也發(fā)現(xiàn)我發(fā)現(xiàn)他了,就不再跟在后面,大大方方地走在我身邊。
現(xiàn)在呢,我來他家是……哦,對了,他生病請假沒有來學(xué)校,我是來送這三天的復(fù)習(xí)卷子和課堂筆記的。
然后他開門道謝,請我進去坐。
接著我說作為報答你就送我一張照片吧。
他一臉驚愕的樣子:“你……”
好像有些唐突了,我連忙擺手:“不要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我同桌韓嫣很喜歡畫畫,我想幫她要一張你的照片。”一面想著韓嫣拿到日漫美少年的照片一定很興奮的。
他猶豫了一下,我請求:“拜托了。除了韓嫣,不會給別人看的。”
他答應(yīng)了,進屋拿照片。
我在沙發(fā)上等了十多分鐘。心想找張照片而已有那么費事嗎。還是他改變主意了呢。
他終于撓著頭拿著本厚厚的影集出來了:“抱歉,久等了。翻了好久才找到。”
我驚喜地接過還沾著灰塵的相簿:“我可以在這里選嗎?”太大方了,感動。這趟真是沒白跑。
“嗯。”
我翻開第一頁,忍不住驚呼:“好漂亮的小baby!”
他在一旁尷尬地說:“是我的滿月照。”
往后翻,是周歲照,幼兒園照,小學(xué)照……等等,我翻回幼兒園那張,怎么看起來這么熟悉呢。
“你在哪個幼兒園?”
“不記得了。”“哦。”
接著往后翻,眼前一亮,照片中櫻花般美麗的少年站在櫻花樹下露出溫柔朦朧的微笑,遠處矗立著的富士山山頂白雪皚皚。我指著照片問他:“你去過日本?”
“嗯,有一年暑假全家去那里旅行。”
“好棒,就是這張了!”韓嫣會愛死的。
門鈴乍響,他跑去開門:“可能是我的家教老師來了。”
“弈蘅,聽說你生病了,怎么樣啊?”一個披著大波浪長發(fā)的女生走進屋,她一襲紅色長裙,嫵媚嬌俏,看到我,一愣:“這位是……”
趙弈蘅局促地介紹:“我同學(xué),陳露露。露露,這是教我英語的家教老師,我哥的大學(xué)同學(xué),蔡靜秋。”
我起身,微笑:“姐姐好漂亮。趙弈蘅,我先走了,再見。”
他說:“才來就走?再坐一會兒啊。”
“不了,你上課吧,我去給韓嫣送這個。”
韓嫣拿到趙弈蘅的照片,果然無比高興。她摟著我的肩膀“啵”地在我臉上親了一口:“露露露露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
我笑:“你知我知,不要給別人看啊。”
“放心吧。果然是日漫系美少年啊,太漂亮了。”
我望向窗外,蔡靜秋嗎?真是個巧笑倩兮的美人兒呢。不知為什么心里有點煩悶。
我回到家就開始翻箱倒柜,放在哪里了呢,怎么會找不到。
“媽媽?我小時候的照片兒放在哪兒了?”
“不是在書房嗎?上面第二層。”
我搬起凳子踩在上面,找到了。
翻了幾頁,看著上幼兒園的時候照的照片,我心里很難受。
拿起電話撥了韓嫣的號碼,又掛掉。
韓嫣打回來:“露露,怎么啦?”
“韓嫣,你知道嗎?我小時候,長得又黑又胖,很難看。”
“那你是丑小鴨變白天鵝啦。好多女生都這樣,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
“你要是那時候認(rèn)識我,肯定不想和我做朋友。”
“說什么傻話呢。”
“嘿嘿,不知道你小時候長什么樣兒。給我張照片吧。”
“好啊,我也要你的。”
有些事,即使是對最親密的朋友,也說不出口,就讓它成為秘密吧。
恍惚又看到,記憶中那個漂亮的小男孩一把推開想要靠近的我,拉起了另一個好看的女孩兒的手,把笑容都給了她。
命運真有趣,讓我們再次回到了原點。
“陳露露。”我沒有聽見。
“陳露露。”我什么都沒有聽見。
“陳露露!”一只手“啪”地拍在我肩上,我嚇了一跳。
“對不起,嚇到你了。”趙弈蘅皺眉,“陳露露,你最近怎么了?”
我露出禮貌的微笑:“咦,是你。好巧哦。剛剛沒有聽到。”
“我是問你最近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為什么躲著我?”
“我有嗎?”
他急了:“你!是誰天天一放學(xué)就不見人影的?”
“我那是去洗手間了。”
“那你最近都不怎么和我說話了!也不問我題!”
“忙著寫作業(yè)唄,都高二啦。沒有問題問什么呀。”
“你說謊!不是這么回事,你就是故意躲著我的,你心里清楚!”
我嘆了口氣:“你想怎么樣?”
“你為什么躲著我?”
“我暈,不達目的不罷休啊,你是小毛驢嗎?”
他倔強地看著我。
我舉手投降:“真拿你沒辦法。”我猶豫半天,要不要告訴他呢。還是算了,小時候都不懂事,就放下吧。再說說出來的話多丟臉啊,告訴他你小時候不喜歡我,所以我現(xiàn)在不想搭理你?怎么聽怎么覺得自己有點小心眼兒。
我找了個借口:“再和你走那么近我就要成為女生公敵了,你沒發(fā)現(xiàn)嗎?”說來我班有些女生最近似乎真對我不太友好,只是我不在意沒當(dāng)回事兒。
他神色有些受傷:“我知道了。一直都是這樣。”
我有些過意不去:“對不起,這是之前的想法啦,她們愛怎么著怎么著吧。我不會再躲著你了。”
他微笑:“說話算話?”
“一言為定。”我怎么覺得被算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