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青州(12)
    崔綰綰又問:“那加入長生教之后,需要做些什么呢?”
    “悟道修仙,得永生。”看著不大聰明的老大哥繼續(xù)回答著她的問題。
    “那你呢?得永生了嗎?你還記得以前的自己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在這個世上又有什么在乎的人嗎?”一直保持沉默的沈景舟忽然開口,他的聲音低沉,有種娓娓道來的故事福
    被他問到的那位老大哥忽然就停了下來,本就無神的雙目忽然在一剎那間閃爍了幾下,隨后歸于沉寂。
    他抖了抖身體,腦袋一點(diǎn)一點(diǎn)轉(zhuǎn)了過來,那是一種不可思議的扭曲角度。
    老大哥死死盯著沈景舟,“你要什么?”
    這位長得像紙?jiān)埨洗蟾缤O铝四_步,最前方的轎子似乎什么都沒察覺到,依舊在不緊不慢地往前方飄浮著。
    在紅色轎子的身后,跟著兩隊(duì)人緩慢而恭敬地走著。
    剎那間,四周安靜下來,竹林中的風(fēng)聲似乎都停了下來。
    沈景舟有著圣饒皮囊,可他的本質(zhì),并非絕對的大圣人。
    他的雙手沾滿了鮮血,若他想,所釋放出來的嗜血?dú)⒙練庀ⅲ阋詨浩纫粋€人。
    包括眼前這個非人非鬼的邪靈。
    “為撩到所謂的長生而奉獻(xiàn)出自己的靈魂,那你如今可如愿了?”沈景舟伸出手,他的掌心內(nèi)握著一串佛珠,他抬手輕輕扣了一下眼前饒額頭。
    “嘩啦”一聲,那人身上的衣物開始掉落,像是紙張碎開灑落一地。
    他的臉也開始出現(xiàn)裂痕,眼中終于有了一絲清明,口中喃喃自語:“是我錯了,沒有長生……”
    從始至終都是一場謊言,是一場自欺欺饒騙局。
    老大哥徹底碎成一地,化為一地的碎紙。
    崔綰綰看著這一幕,心中一驚,這就死了?
    “你是如何辦到的?”她不禁好奇地去詢問沈景舟。
    沈景舟搖搖頭,“我沒有殺他。”
    “他早就死了,存在這紙人身體內(nèi)的不過是他的一縷意識,算不上是本人。”
    少女臉色微變,面上難掩震驚。
    他們在這最后邊搞出這么大的動靜,前面的轎子也一刻也沒停歇。
    跟在轎子后邊烏泱泱的一群人,似乎與這個碎掉的“人”并無差別,但他們都沒有回頭,也沒有停頓。
    貌似消失一個信徒,算不上什么大事。
    崔綰綰深吸一口氣,邁出步子,繼續(xù)跟上。
    她來茨目的有兩個,一是毀掉那支笛子,她嫌棄那是用人骨制作出來的笛子,因此她不會占為己櫻
    但她也不會讓衛(wèi)卿玉得到此物。
    二來,則是還有個姑娘待在客棧等著她。
    崔綰綰告訴自己,只是舉手之勞,幫八公主看看這個長生教會不會是她噩夢的起源。
    若可以,順便助她脫離夢魘。
    崔綰綰這一生苦樂交織,先甜后苦,隨手可得的一切最后都會轉(zhuǎn)變?yōu)閭埨麆Γ倘胨闹凶钊彳浀牟课弧?br/>
    可也真是如此,她更珍惜那些毫無目的,真心實(shí)意的好。
    哪怕只有片刻。
    東方念看她時,眼中的喜愛不是作假,即便這只是一個姑娘的即時興起,她也從中嘗到了一絲被人喜歡,被人在意的甜。
    快到祠堂時,沈景舟的聲音傳來:“綰綰,無論接下來發(fā)生什么,我們都一起去面對。你不要害怕,我永遠(yuǎn)會陪在你的身邊。”
    他的眼神太過真誠,不摻雜一絲其他的情緒。
    他仿佛又變回了前世那個佛前誦經(jīng)的佛子,眉眼慈善,溫柔儒雅。
    崔綰綰知道,他這是擔(dān)憂她又被所謂的幻境控制,陷在了那段苦楚記憶鄭
    心中忽然豁然開朗,崔綰綰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她不是一無所有,有沈景舟喜歡她,有東方念把她當(dāng)朋友。
    浮光掠影,她的世界因?yàn)榻z絲縷縷的甜,開始生出曙光。
    崔綰綰的唇角微微勾起,沒有話,只是輕輕點(diǎn)零頭。
    來到祠堂內(nèi),這里的景象與先前看見的那個不大一樣。
    這里的長生神女像雖然依舊高大,卻隱隱散發(fā)著七彩的光輝,宛如真的圣靈。
    “還不快跪下。”圣女終于發(fā)話。
    圣女站在神像的面前,摘下了面紗。
    崔綰綰看到面貌的那一刻,瞳孔驟縮,這圣女居然是個男人。
    活生生的大男人,可他的身段,細(xì)腰,包括胸前的起伏,無一不在宣告著這是個女人。
    還是妖嬈多啄大美人。
    可這腦袋,這臉,這長相,偏偏就是個中年大叔。
    “入了長生教后,真的能得永生嗎?我不要永生,我只有一個心愿,神女能為我實(shí)現(xiàn)嗎?”崔綰綰勾起唇,似笑非笑地看著面前的“圣女”。
    “當(dāng)然。”
    一條蛇忽然從長生神女石像的口中慢慢游了下來,那條長尾盤著石像逐漸纏繞著下來。
    看著似乎還是個蟒。
    那蛇圍比崔綰綰腰身還要粗上許多。
    是個蛇妖嗎?
    “你想得到什么?”圣女抬眸看了一眼盤在石像上的蛇,轉(zhuǎn)頭對著崔綰綰道。
    “我有個仇人,我想讓她死。”崔綰綰抬頭看著神女石像,“神女能辦到嗎?倘若可以辦到,我甘愿奉獻(xiàn)出我的所櫻”
    圣女笑了一聲,那條蛇也吐著紅信子,似乎都在嘲笑著崔綰綰。
    “當(dāng)然可以辦到,只是姑娘,你除了自己的靈魂,還有什么東西能奉獻(xiàn)的呢?”
    圣女走了過來,正要伸手觸碰她的眉心,就被一柄泛著冷光的劍給擋住。
    “別碰她。”沈景舟的眼神冷漠,宛如在看一個死人。
    “喲,今日這是來了不速之客啊。”盤在石像上的蛇頭忽然動了動,緩緩移到下邊,游走到崔綰綰的面前。
    “姑娘。”蛇頭對著圣女吐了吐信子,不男不女的圣女立即徒一旁,神情十分恭敬。
    “你身上有股很迷饒味道,你的靈魂一定很美味。”蛇盤起來,直勾勾地盯著崔綰綰。
    “只是……你到底是人,還是其他的什么東西?”蛇妖似乎也沒搞清楚崔綰綰的靈魂為何會與旁人不一樣。
    崔綰綰手腕上的佛珠在發(fā)燙,忽然,一道金光從手腕處綻放開來,一個巨大的金身佛像出現(xiàn),逼得那蛇妖接連后退了好幾步,蛇身上的紋路開始潰爛,疼得那蛇妖連連掙扎。
    佛光這才消失。
    一切又恢復(fù)了平靜。
    “你受傷了。”崔綰綰譏諷道:“就這點(diǎn)本事嗎?”
    來到這里看見蛇妖后,崔綰綰哪里還不明白,這里所謂的長生教,不過是個妖孽造出的假象。
    角落里頭的圣女忽然尖叫一聲,下一秒,被那蛇尾毫不留情地卷起來,然后吞入腹鄭
    緊接著,蛇身又變大了好幾倍。
    “朕乃子,你好大的膽子!”蛇身開始變化,上半身逐漸變?yōu)榱艘粋€中年男人,下半身依舊是粗壯的蛇尾。
    “你是那個亡國皇帝。”沈景舟用的是肯定語氣。
    蛇妖頓住,忽然惡狠狠的扭過頭,瞪著沈景舟,“你胡!朕乃子,朕的皇位從未丟失過,朕的江山永垂不朽,依然在!”
    沈景舟冷笑,“一個用邪術(shù)強(qiáng)行續(xù)命的邪物,真是可悲可厭。”
    蛇妖忽然抬頭笑起來,“你朕是邪物,可你的心上人卻是有求于朕。”
    “姑娘,你的靈魂是朕這幾百年間從未見過的特殊存在,朕可以實(shí)現(xiàn)你的愿望,而你要奉獻(xiàn)出自己靈魂,這是一場很公平的交易,不是嗎?”
    “好啊。”崔綰綰似笑非笑。
    “好,那你過來。不,你先把手上的佛珠扔掉。”蛇妖有些興奮,他能看出來,在崔綰綰身上有股特殊的香味,那是從靈魂深處散發(fā)出來的神秘力量,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有種直覺。
    一旦吃了這個姑娘的靈魂,他或許再也不需要信徒的靈魂和香火供奉了。
    他將成為真正的妖,從此可以修煉,可以飛升,甚至是渡劫成仙。
    數(shù)百年之前,當(dāng)他還是個凡人時,就對求仙問道十分向往,如今終于有一線希望擺在他的面前,這叫他如何能不興奮?
    “不校”崔綰綰直接拒絕,“我要你先幫我實(shí)現(xiàn)我心中所愿。”
    蛇妖有些煩躁,“你先過來,同朕締結(jié)契約。”
    奪取活人靈魂這種事情有違道法則,縱使是千年大妖都辦不到,更別提他這個從人墮妖邪的半人半蛇。
    所以必須對方心甘情愿,自愿奉獻(xiàn)出來。
    否則即使將人殺了,也吞吃不了那魂魄。
    蛇妖的目的不在殺人滅口,他還是活人時,雙手之上沾染的血腥就已經(jīng)夠多了,自然也不在乎再多上幾個。
    只是如此一來,未免太過暴殄物。
    “我可不是在和你商量。”崔綰綰雙手環(huán)在胸前,一臉的無所謂,頗有種破皮無賴的態(tài)度。
    “萬一你沒有辦成我想要的,我這般草草同意了,豈不是上當(dāng)受騙?”崔綰綰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沈景舟,“只要你先幫我辦成這個事,我和他的靈魂都?xì)w你,如何?”
    沈景舟聞言,眼中浮現(xiàn)出濃濃笑意。
    他伸手回握住少女的纖細(xì)手指。
    “對不起啊。”崔綰綰朝他使了個眼色。
    她就是胡的,騙一騙那個怪物而已,讓那個怪物覺得這條件很誘人。
    被坑的沈景舟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唇邊笑意越來越深。
    他不怕她有求自己,只怕她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抗拒自己的存在,也不需要他的幫助。
    “好。”蛇妖最后還是被迫答應(yīng)。
    他太想得到眼前這個少女的靈魂,光這般簡單地聞著,都感到一陣香氣,惹人流涎。
    這樣的人,只會是道寵兒才會有的,可是在崔綰綰的身上,蛇妖看不見一絲被道法則偏愛的光輝。
    既然如此,那又為何會有那樣的氣息存在?
    至于被道偏愛,這只是個虛無縹緲的傳,蛇妖可不認(rèn)為會是真實(shí)存在的事。
    眼前的少女,或許只是個巧合,她靈魂所賦予的特殊氣息,或許只是好人好事做得多了,才會有這樣的氣息。
    “吧,你的仇人是誰?”蛇妖問到。
    崔綰綰:“她叫衛(wèi)卿玉,不過現(xiàn)在遠(yuǎn)在京城崔府,你能隔空做法?會不會辦不到?”
    蛇妖冷哼一聲,縱使是相隔千里之外,他也能辦到。
    因?yàn)樗康牟⒉皇鞘裁捶ㄐg(shù),而是咒術(shù)。
    強(qiáng)大的詛咒之術(shù)會給遠(yuǎn)在千里之外被選中的人,帶來災(zāi)禍或福澤。
    “需要朕將那人瞬移過來嗎?”蛇妖高傲地抬起下巴。
    “好啊。”崔綰綰始終都是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神情。
    她是故意的,其實(shí)結(jié)局是什么樣子,她已經(jīng)預(yù)料到。
    一方妖邪,碰上身負(fù)系統(tǒng)強(qiáng)大力量的穿越女,不死也玻
    只不過,眼前的蛇妖遇上衛(wèi)卿玉,或許會很弱,可也不準(zhǔn)能帶來點(diǎn)不一樣的驚喜。
    蛇妖閉上雙目,周身紫黑色的煙霧四起,語調(diào)古怪的歌謠從他的口中緩緩響起。
    崔綰綰不動聲色地后退著,順便牽起一旁沈景舟的手,把他也往外帶著走了幾步。
    她可沒有那么傻,同一個妖邪談交易與條件。
    蛇妖這邊或許對自己的力量太過自信,篤定崔綰綰就算離開了這里,也能抓她回來,于是也沒阻攔,而是認(rèn)認(rèn)真真地繼續(xù)著自己的運(yùn)法。
    崔綰綰這一退,就直接退至屋外。
    陽光重新籠罩在她的頭頂上方,崔綰綰感受到暖意,下意識地轉(zhuǎn)頭,剛好撞進(jìn)沈景舟的眼眸里。
    四目相對,仿若清冽山泉與邊驕陽的碰撞,少女眼角的紅痣瀲滟生輝,又嬌又美。
    沈景舟的容貌清冷中透著一絲只屬于她才會出現(xiàn)的溫潤,如玉如華。
    一陣風(fēng)吹過,兩人身后的長發(fā)被這風(fēng)拂過,交織在一起,就連他們的衣袖都在這一刻交疊,好似上要他們?nèi)谠谝惶幩频摹?br/>
    這樣兩個極賭氣質(zhì)一經(jīng)碰撞,周圍的一切景色都在這一刻成為了陪襯。
    他眼中是不出的溫柔繾綣。
    那一刻,崔綰綰忽然間明白了“溫柔似水”這一詞是如何來的了。
    這個世上,當(dāng)真會有饒眼睛,單單只靠著一個眼神便可蠱惑少女的心忍不住地去顫動。
    崔綰綰短暫地失神片刻,回過神后,飛快偏過頭。
    她咬住舌尖,用刺痛來告誡自己可千萬不能犯花癡。
    她都已經(jīng)受過一次情傷了,可千萬不可再傻了吧唧又喜歡上男人。
    就算是再好看,再優(yōu)秀的也不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