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回:暗香偏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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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樂教坊內(nèi)的景色這才全然展現(xiàn)在他們面前。
但見此間曲水相繞,亭臺零落,花木扶疏間盡是一派明麗風(fēng)光。走不了幾步他們便過了三道竹板小橋,再向前看去,更有一面明湖如鏡,豁然展開在眾人面前。
江南水鄉(xiāng)的濕潤氣息便和著這小橋流水柔柔地蕩漾了開來,清澈的湖面上荷葉亭亭,偶有幾個小花苞探出尖角立在一片碧綠蓮葉之間,別有一番俏麗情趣。此刻本是三月天色,這小荷尖角來得比正常時令要早,則更顯靈秀珍奇。
待走得離湖岸近了些,葉青籬就看到那蓮葉遮掩間有幾角小船在湖中蕩漾,若隱若現(xiàn)。更遠(yuǎn)處蓮葉開始稀疏,則有一個身形窈窕的粉群女子撐著條竹蒿,立在一面竹筏上引吭高歌。
歌聲從她喉間婉轉(zhuǎn)而出,吳儂軟語、俏美酥甜,那言語雖是讓人有些難以分辨,然只聽這聲音飄飄渺渺地在明湖上空回蕩,便足以叫人心神俱醉。
淙淙的琴聲若有若無,自湖對岸傳來。這小湖對岸柳樹成排,岸邊用木料建了個小小的渡口,渡口邊系著一條烏蓬小船,有個白衣男子盤膝坐在渡口臨水的一端。閑閑散散撥弄著琴弦,意態(tài)甚是悠閑。
趙熙忽然擊掌贊嘆:“此間大妙!”
引路的年輕男子終是忍不住面有得色。點(diǎn)頭道:“我們永樂教坊跟別處自是有些不同的。”
趙熙聽得這話,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轉(zhuǎn)頭看了葉青籬一眼,忽然低嘆道:“可惜、可惜終歸是可惜了。”他的言下未盡之意雖然含蓄,他身邊這個兩個卻都是心思通透的玲瓏人物,只聽他說了可惜二字,便已是明白他的意思。
永樂教坊終究是風(fēng)塵之地,不論這所在打的是教坊名號也好,裝的是清雅脫俗也罷,這都改變不了其風(fēng)塵之地的本質(zhì)。
倘若葉青籬是織晴本人,只怕難免就會被他言語傷到。
引路的白衣男子皺了皺眉。忙又堆上笑臉,對趙熙道:“趙公子,往左過去不遠(yuǎn)便是采荷居,荷意姑娘自采新葉烘了花茶,早等公子許久了。”說著話他就暗暗沖著葉青籬打眼色,看那樣子是要她趕緊回避。
可惜葉青籬根本就不知道該往哪里去,她對這里全不熟悉,只怕亂走會惹來更多麻煩。
就這么猶豫了片刻,那邊趙熙已是笑道:“趙某來此處。要喝也是喝織晴姑娘的茶。那位荷意姑娘,我與她素未謀面,她又何來等我之說?”
這種地方,所謂“哪位姑娘在等誰人”之類的言語。說白了就是老鴇的制式奉承之詞,雖然此間接待之人是個看似書生模樣的年輕男子,可也改變不了這話的本質(zhì)。如趙熙這般人物。對這點(diǎn)道道又如何不知?他偏偏故作純直,這話著實(shí)就有幾分咄咄逼人的味道了。
“趙公子對我們晴姑娘還真是上心啊。”白衣男子有些訕訕地笑了笑。又抬手做引,“晴姑娘的觀晴閣在這邊。趙公子請。”
葉青籬輕吐口氣,一言不發(fā)地順勢跟在后頭。
沿著碧湖走了摸約百尺,前方便現(xiàn)出一段精致回廊,三人沿著木階而上,順著這之字形的回廊走入景園更深處。
漸漸便有芬芳撲鼻而來,一棟三層的小閣樓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從回廊上下來,再轉(zhuǎn)過一面照壁,就見小樓前花色鮮麗,甚或有蝴蝶飛舞其中,一股透著女兒馨雅的精巧俏麗之感瞬間就充斥了三人的感官。
葉青籬甚感奇妙,她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地方,此間景象雖然并不奇異,可這帶著強(qiáng)烈女性色彩的柔美細(xì)膩卻是她此前從未接觸過的。從她記事起,修煉便占據(jù)了她生活的絕大部分,如今她雖是花信年華的少女,可整個人卻清凌凌有如竹節(jié),正是豆蔻梢頭,偏偏不知花開何物。
趙熙著意做了個輕嗅的動作,顏色極深的眼睛微瞥,似笑非笑地看向葉青籬,那表情充滿了若有還無的暗示意味。
葉青籬忍著心里的不自在,面無表情地回望他。
趙熙又揚(yáng)揚(yáng)眉毛,開口道:“晴姑娘這觀晴閣倒是照料得與你本人頗為不符。”
葉青籬心頭一跳:“他又是從哪里看出來的我不會將住處打理成這般模樣?”
這時候那閣樓一側(cè)的小門后走出一個人來,老遠(yuǎn)看到三人站在那樓前的花園邊上,就匆匆蹲身行了個禮,又自另一邊小路快步離去。葉青籬看得分明,見那是個十幾歲的小丫鬟,便也沒怎么在意。
引路的年輕男子卻頗為不喜道:“這小丫頭忒不懂規(guī)矩。”
“小姑娘膽子小,也是可以理解的。”趙熙笑了笑,輕拂衣袖上前一步,彎腰去摘那開在一株棗樹旁邊的粉白色月季。
他摘了花,用兩指捏著遞到葉青籬面前:“晴姑娘,容在下借花獻(xiàn)佛如何?”
“多謝。”葉青籬彎了彎唇,伸手要去接花,那手指剛一舒展,趙熙卻又將拈花的手收了回去。
“晴姑娘,紅粉贈佳人,不需我為你將花簪上么?”趙熙將這月季在修長的手指間把玩,那神態(tài)真是說不出的風(fēng)流瀟灑。
你進(jìn)我退,你退我追,他仿佛十分熱衷于這樣的游戲。葉青籬雖然心境穩(wěn)固,不會輕易被他攪亂心湖,此前卻從未被人這般對待過,這時候便著實(shí)有些招架不住的感覺。她索性以靜制動,干脆靜立原地,只是微笑。
趙熙唇角微斜,笑道:“晴姑娘,聽聞姑娘輕盈如風(fēng),能于荷葉之上伴月而舞,我贈姑娘紅花,姑娘贈我一舞,如何?”
葉青籬只笑看著他,仍是不說話。
會跳舞的是那位織晴姑娘,可不是她,倘若她修為未失,這荷上作舞倒也不難,可現(xiàn)今她所寄居的乃是凡人身軀,她又哪里知道織晴荷上舞的奧妙所在?不過這事兒她能推得了一次,卻定然難以推掉兩次三次,所謂荷上舞,倒也是個大麻煩。
她現(xiàn)今接收麻煩已成習(xí)慣,手上還捏著那絹花紙條,心里想:“我如今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自保清白不假,但究竟要做到何種程度才能離開這畫中世界,卻也是我不可松懈的問題。”
正當(dāng)她思緒轉(zhuǎn)動著,又想“是將沉默進(jìn)行到底,還是找理由拒絕”時,回廊那邊忽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人低呼道:“大公子,大公子!”
趙熙的眉頭一挑,眼瞳顏色驀然一深,轉(zhuǎn)頭喝道:“慌張什么?”
來人轉(zhuǎn)過照壁,垂著腰躬身走到趙熙面前,惶恐地說:“大公子,六”他的眼睛悄悄瞟向葉青籬,待見葉青籬也望了過來,他又連忙收回目光,然后使勁兒對著趙熙使眼色。
趙熙輕哼一聲,眼睛微瞇,目中寒光凜冽:“他又鬧事的是吧?好!很好!我倒要看看他能自以為是到什么程度!”
話音剛落,他的神色迅速轉(zhuǎn)換,到面對葉青籬時,又是滿面風(fēng)流可親。
“晴姑娘,在下家中有些雜事要處理,欣賞姑娘舞蹈的機(jī)會怕是只能留到下次了。”他含笑凝睇,語氣頗為遺憾。
葉青籬暗暗松一口氣,臉上仍然不動聲色,也笑道:“公子正事要緊。”
趙熙點(diǎn)點(diǎn)頭,也對旁邊一直沒怎么出聲的白衣男子微頷首,轉(zhuǎn)身便大步離去。
正當(dāng)他的背影要消失在照壁轉(zhuǎn)角時,他忽然一側(cè)身,手一揚(yáng),手上那朵月季便凌空對著葉青籬激射而來!
葉青籬的目光緊隨那花朵移動,身體的反應(yīng)能力卻終是不夠,只能眼睜睜看著這月季在眼前放大。隱約間,有暗香襲來,一股勁風(fēng)刮過她額頭發(fā)際,吹得她額前幾絲劉海輕輕舞動。
極細(xì)微的一聲響在葉青籬耳邊回蕩,等她眼睛眨動之時,那一朵月季已是落在她烏發(fā)上那隨意輕挽的墮髻之上。
“晴姑娘的荷上舞這便先記著吧!”趙熙大笑,“紅粉仍是該贈佳人,香!真香!”
聲音遠(yuǎn)去,人也不見蹤影。
葉青籬估計(jì)自己的臉色快要黑成鍋底了,跟這個趙熙一比,鄔友詩那點(diǎn)憊懶無賴勁兒,全都成了溫文有禮的表征。趙熙這才是真正的無賴,葉青籬所認(rèn)識的一眾昆侖男弟子,沒一個能在這方面比得上他這個凡塵中打滾的家伙。
“唉”忽一聲嘆息響起,“織晴,我看你還是想想怎么回絕張六公子吧,這個趙公子可比張公子強(qiáng)勢多了。他如今既然有意,只怕你躲不過去。”
葉青籬轉(zhuǎn)頭看向這個同在教坊中的男子,見他處處為自己著想,心里不由稍稍一暖,笑容便不自覺柔和真切起來:“無妨,他這樣的人,左右不過是尋我游戲罷了。”
“便是游戲才惱火。”白衣男子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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