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回:美酒佳肴夢或醒
數(shù)月之間,葉青籬便在昭陽城和門派間往返,照料靈藥,栽種菜蔬,釀造美酒,制作美食,學(xué)習(xí)丹道,鞏固修為。
深秋時節(jié)倏忽而至,天高云淡,金風(fēng)飄灑。
昆侖山脈橫臥于神州之西,依然是仙家恢宏,巋然不動。
葉青籬自打認(rèn)識了赤腳道人,這一老一少便渾似找到知音,三不五時浸在酒中,高談闊論,日子過得瀟灑之極。
最初的時候,多半是赤腳道人在說,葉青籬用心傾聽。赤腳道人是個老饕餮,說起他的酒經(jīng)來從來都沒完沒了,多年以來也只有葉青籬會有這個耐心和興致陪他一起研究這個東西。他把積壓了大半輩子的酒經(jīng)一股腦兒倒給葉青籬聽,越說越是興奮。
慢慢地,葉青籬也開始嘗試著做曲釀酒,至于她以前釀的燈籠果酒,因其糟糕的品質(zhì),那是不敢拿出來給赤腳道人嘗的。
“你這是用谷精草為主料做的酒曲吧?”赤腳道人砸吧砸吧嘴唇,苦著臉很是嫌棄,“谷精草富含五谷之精華,可以做辟谷丹的主藥,若做酒曲,釀出來的酒當(dāng)是醇厚香濃,微有辛辣之味。你倒好,用谷精草做的酒曲來釀瓊花酒,你這是什么意思?直桶配曲棍?亂點鴛鴦譜?”
類似點評多不勝數(shù),比之顧硯的毒舌,赤腳道人言辭風(fēng)趣,叫人聞之難忘。
葉青籬認(rèn)真聽著,甚至還拿出玉簡做下筆記。赤腳道人于是大有為人師表的成就感,連連說著:“小籬笆可比我家小烏鴉可愛多了。等紫和那老家伙出關(guān),我非跟他換個徒弟不可!”
鄔友虛聽到這個話。硬是黑著張臉半個月沒理赤腳道人。
這個大架子的徒弟雖然沒有惹惱師傅,卻被赤腳道人強(qiáng)摁著灌了一壇“夢死”。自此陷入深沉可怕的夢魘中,長達(dá)一月之久。
赤腳道人為此得意不已:“小籬笆,我可告訴你,我這一套酒的全稱叫做‘醉生夢死’,分為陰陽兩面。醉生者醉而不癲,癲而不倒,夢死者夢中生魘,深陷苦厄,合在一起。那就是叫人死去活來,人間極樂。嘿嘿,你要是什么時候能夠釀出一壇讓我滿意的酒來,我就讓你也嘗嘗‘醉生夢死’,順便把秘方教給你,怎么樣?”
這個誘惑對葉青籬而言,簡直比毒藥還可怕。她背后冷汗涔涔,當(dāng)時幾乎是強(qiáng)裝笑臉:“赤腳師伯,‘醉生夢死’如此與眾不同。師侄只怕無福消受。”
“沒出息!”赤腳道人氣得眼睛鼓起,鐵塊一般的大手猛就拍過葉青籬肩膀,“你可知我這‘醉生夢死’是用什么材料釀成?我可告訴你,‘醉生’與‘夢死’合在一起喝的時候。能讓人心歷輪回,在夢中感受到更高一層的修行境界。你若是在筑基期大圓滿的時候喝下‘醉生夢死’,嘿嘿”
他用手抓著自己蓬松的大胡子。只顧笑著,不再說話。
葉青籬驚訝之極。心里暗道:“類似可以助人從筑基期突破到金丹期的丹藥目前只余一種境隕丹,這可是傳說中的東西。有價也無市。‘醉生夢死’雖然不能直接助人突破,可就是助人感應(yīng)境界,也已經(jīng)很難得了。”
她微怔之后,心中便充滿了喜悅:“美酒之力竟能如此,我有長生渡做依仗,只需好生鉆研,不怕釀不出更好的酒來。”
揉了揉被拍痛的肩膀,葉青籬樂滋滋地答應(yīng)了赤腳道人的提議。她這時候卻沒想到,要想釀出能讓赤腳道人滿意的酒,會有多么艱難。而要超越“醉生夢死”,這顯然是有點小修士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味道了。
廚藝、釀酒、丹道,每一樣都是博大精深,叫人一腳踏進(jìn)去就如同鉆入奧妙無窮的秘密海洋。若是充滿興味,自然會越鉆研越有趣,若是耐性不夠,那只會給人平添無數(shù)苦惱。所幸這三樣技巧在根源上是相通的,而葉青籬對此興致極濃,所以能夠一路進(jìn)步。
顧硯最近沉默了許多,葉青籬先前列的那張“課程表”也被他置之不理。每日里吃過早餐他便獨(dú)自離開繡苑,通常不到吃晚飯的時候不會回來。葉青籬做的菜他很少再給出點評,倒是赤腳道人接過了這個差事,每每出言,總能切中要害。
于是葉青籬在用上元神控制法之后,廚藝突飛猛進(jìn),連帶著修為也像是坐了飛劍般快速增長,到得十一月初,竟已進(jìn)入練氣第八層的巔峰,隨時可能突破到第九層了。
這個速度是很不正常的,通常按照三系靈骨的資質(zhì),若無特殊輔助之法,修煉到練氣第八層差不多需要十幾二十年。而從第八層突破到第九層,更是個大瓶頸,運(yùn)氣好的三五年或許能成,運(yùn)氣差的有可能一輩子也跨不過這道坎。
只有進(jìn)入第九層,能夠煉化法器,才算是踏出了修行路上真正的第一步。
練氣十二層照此分為三段,前段只能吸收靈氣滋養(yǎng)經(jīng)脈,中段可以靈氣外放,施展法術(shù)和符篆,高段方能煉化法器,從而戰(zhàn)力大增。
葉青籬最近心有外騖反而修為大進(jìn),按照赤腳道人的說法就是:“你在我這里可不知道喝了多少美酒,再加上你元神通融,松而不懈,心態(tài)又豁達(dá)綿薄,若是再不長進(jìn),你就是個榆木疙瘩了!那道爺我,可不耐煩教你。”
赤腳道人釀的酒,可不同于葉青籬自釀的那些不合格產(chǎn)品。他那五行之酒,有的可以活絡(luò)筋骨、增強(qiáng)氣血,有的可以伐毛洗髓、純凈體質(zhì),有的可以吸引靈力、行氣活脈各種奇效,葉青籬就算每種只能嘗到一小點,但因她修為低微,所產(chǎn)生的效用自然就是特別強(qiáng)烈。
她修的是家傳《太元經(jīng)》,這個功法屬性平和中正。雖然只有黃級二品,勝在其路線平和安全。非常適合打基礎(chǔ)。到練氣期高段的時候,《太元經(jīng)》附屬有一個分神控物大法。可以幫助修士一心二用,同時控制兩件法器。
到這個時候,法器的需求便被葉青籬提上了日程。
她目前有兩口凡級二品的飛劍,一口是紫和真人所贈,一口是門派供給。這兩柄都是昆侖派低級的制式飛劍,放到外頭算是好東西,在昆侖精英弟子里頭,卻沒人會用這種東西。
葉青籬仔細(xì)在昭陽城的仙靈易市里留意過,她想買一件凡級三品的法器。不一定要是飛劍,但一定要合用。凡級三品法器的價格通常在一千到三千下品靈石之間,葉青籬還有四十二塊中品靈石和一塊上品靈石在身,這樣品級的法器還是能夠買得起。
下品靈石到中品靈石再到上品靈石的兌換比例是一致的,全在一百比一。
葉青籬最近只出不進(jìn),便考慮著買了法器以后就開爐煉丹,在丹道一途上從理論走上實踐。哪怕是從最低級的引氣丹開始煉起,她也得盡快給自己開辟出收入來源才成。
因為已經(jīng)跟青羽見過面,所以在六月初的時候。葉青籬就光明正大地回了家族。家主當(dāng)時親切而不失恭敬的態(tài)度讓她驚奇,不過也由此解決了她總是只能偷偷回家看望母親的麻煩。
當(dāng)時相見的不止是葉智英,還有葉青籬的二伯葉智明和三伯葉智永。
葉智明今年四十五歲,修為也只到練氣第八層。葉智永四十一歲,修為是練氣第九層。兩人的態(tài)度又各有不同,葉智明常年憂愁的眉眼稍稍舒展。神情欣慰,葉智永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偶爾看向葉青籬,那目光中透著難解和陰沉。
“難為你了”時隔兩年半。家主葉智英再見葉青籬時,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好孩子,先去看看你母親再來同我們這些老家伙說話吧。”
不管怎么說,他總是葉青籬的親大伯,他能先說出這句話來,到底也讓葉青籬心里暖和了些。
她見到柳貞以后,發(fā)現(xiàn)母親住處雖然未變,房子卻是翻新了的,一應(yīng)生活用具也都精致了不少。那桌上擺的是銀沙紫靈壺,茶罐里裝的雨前清靈茶,被面是錦繡綢緞,屋角甚至擺著凈室清涼陣當(dāng)時是夏季,這個簡易陣法能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室溫。
葉青籬恍然:“娘親,青羽妹妹早就送了消息回來,說我不但走出了搜妖塔,還已經(jīng)突破到練氣第八層了是吧?”
柳貞拍著她的手道:“籬兒本事大,家主便也多敬我?guī)追帧2贿^這些都是虛的,當(dāng)年你父親在時,我們的生活條件比現(xiàn)在只好不差。可是他一朝罹難,這樓閣便倒塌至今。娘親只希望你依舊萬事謹(jǐn)慎,安全為上。”
葉青籬帶著母親的叮囑跟著家主走進(jìn)了密室,在密室里,葉智英沉默許久,方取出一枚青銅色的指環(huán)鄭重交到她手中:“此乃祖?zhèn)髦铮愫蒙9堋!?br/>
“祖?zhèn)髦铮俊比~青籬滿腦子疑惑,她已知道祖?zhèn)鞯貓D的事情,可葉智英忽然又拿出這么一枚看起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指環(huán),說是祖?zhèn)髦铮瑓s又代著表什么?
葉青籬并不認(rèn)為家主會無聊到拿祖?zhèn)鞫謥砀_玩笑,那他如此突兀行事卻是何意?
“保管好便是,其它的不必多問。你若是堪不透這其中秘密,可以留傳后代。”葉智英負(fù)手一嘆,看著葉青籬的目光比從前溫和不少,“你往后只管好生修煉,不要太過掛念家里,你母親家族自然會照顧周全。”
直到葉青籬走出密室,直到如今已是十一月初,葉智英都未再多加解釋過一句。那枚青銅指環(huán)安靜地躺在長生渡中,就像是被封存的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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