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花朝(下)
第六十五章花朝(下)</br> 大殿之上,司禮太監(jiān)一甩手中的白色拂塵,扯著嗓子道,“平陽侯夫人上前見禮——”</br> 顧熙言提裙上殿,沖上首端坐著的三妃行了一禮,“妾身平陽侯嫡妻顧氏,拜見貴妃娘娘、德妃娘娘、賢妃娘娘。”</br> 今日因著赴宴,顧熙言特意裝扮的隆重了一些。</br> 只見她眉如翠羽,肌膚勝雪,明媚的小臉兒上粉光脂艷,上身穿了件質(zhì)地輕柔似煙雪的蜜合色對襟春衫,下身著玫瑰紫色繡金線八幅湘裙,纖纖細(xì)腰里緊緊束著一條蝴蝶結(jié)子長穗五色宮絳,飛仙髻上簪著寶珠鳳釵,那鳳釵的鳳嘴處銜著三串米粒般的瑩白東珠,行走之間左右擺動,和云鬢花顏相映成輝。</br> 上首的尹貴妃一身水紅色宮裝,正飲著一盞碧螺春,聞言慢悠悠地將茶盞遞給一旁的宮婢,沖下首的顧熙言擠出一絲嫵媚的笑意來,“平陽侯夫人不必多禮,快快請起。”</br> 左右兩側(cè)的德妃、賢妃也連聲道,“快快請起。”</br> 尹貴妃滿面親切地道:“上回除夕宮宴一別,已經(jīng)是許多日未見平陽侯夫人了,聽聞平陽侯夫人前段時日身染風(fēng)寒,不知如今可痊愈了?”</br> “妾身區(qū)區(qū)小病,不敢勞煩貴妃娘娘憂心。”</br> 顧熙言淡淡笑了笑,“如今皇后娘娘病居中宮,貴妃娘娘暫領(lǐng)后宮,日夜勞心勞力,乃是為皇上、為皇后娘娘分憂,臣妾敬佩不已。”</br> 此話一出,兩側(cè)端坐的德妃、賢妃也紛紛贊揚(yáng)尹貴妃為理三宮之事殫精竭慮,用心良苦。</br> 謝王兩家一倒,尹貴妃乃是擺脫了一大桎梏,謝萬眺、王敬孚被流放千里之外,尹貴妃再也不用擔(dān)心自己揚(yáng)州瘦馬出身的事兒被泄露出來,自然是松了一口大氣。</br> 如今謝皇后被禁足中宮,尹貴妃暫掌鳳印,成了這后宮第一人,正是春風(fēng)得意的時候,又怎會嫌累?</br> 只見尹貴妃笑的謙和:“本宮身為后宮嬪妃,為皇上、為皇后娘娘分憂乃是為人臣妾的本分。</br> 平陽侯夫人和賢妃、德妃謬贊了。”</br> 一旁的賢妃道,“既然平陽侯夫人風(fēng)寒初愈,一會兒下了宴席,不如去那花神像前拜上幾拜,也好求個體態(tài)康健。”</br> 那德妃也笑道,“是了!本宮看平陽侯夫人是體弱內(nèi)虛之人,不若再在那花樹上綁上‘結(jié)紅’,也好求個千金科康健……話說,如今正是春花時節(jié),那梅花卻依舊迎著春風(fēng)盛放。</br> 真真是奇了!”</br> 尹貴妃聽了,道:“今年梅花的花期確實(shí)是長了些。</br> 不過,如今春和景明,百花盛放,至于各花能爭得幾分春光,不過是各憑本事罷了。”</br> 顧熙言望著上首的尹貴妃,笑意不達(dá)眼底:“妾身拙見——那梅花乃是正月里的花神,如今春日二月,該是杏花花神的信期……梅花過了花期卻不衰敗,難免有鳩占鵲巢之嫌。</br> 若百花都如梅花這般得隴望蜀,一心想著占了別的花的信期,這十二花神的排位豈不是亂了套了?”</br> 兩人這番你來我往,在場的德妃、賢妃聽不懂顧熙言打的什么誑語,那尹貴妃心里卻是門兒清的。</br> 所謂“得隴望蜀”,“吃著碗里的,望著鍋里的”,句句正戳在她的脊梁骨上!可不是在罵她身為宮妃卻一心想著勾引外男,心思不安分嗎!</br> 上次芳林圍獵和出席冬宴,尹貴妃確實(shí)存了不該有的心思,想教蕭讓和顧熙言之間起齟齬,沒想到今日相見,顧熙言不僅神色如常,波瀾不驚,甚至還拐著彎兒地諷刺她!</br> 尹貴妃心中頓時又嫉妒又驚懼。</br> 瞧著顧熙言這般氣定神閑之色,想必定是蕭讓為了澄清誤會,將兩人之事向顧熙言一五一十地如實(shí)道來了。</br> 尹貴妃不敢猜測自己勾搭蕭讓的事情被顧熙言知道了多少,還有自己揚(yáng)州瘦馬的出身之事,顧熙言又是否知曉?</br> 只見尹貴妃面上一白,勉強(qiáng)笑了笑,“平陽侯夫人對這花期、花信真真是頗為精通。</br> 本宮自愧不如。”</br> 顧熙言心里頭翻了個白眼兒,臉上笑容不變,朱唇輕啟道:“貴妃娘娘謬贊了。”</br> ……</br> 這花神廟之所在,乃是一片花樹芳林,名曰“百芳苑”。</br> 宴飲完畢,眾貴女貴婦紛紛出殿,攜著自家奴仆,三三兩兩地沿青石拾階而上,徜徉在團(tuán)花錦簇中,偶爾傳來歡聲笑語連連。</br> 宮人們早已用紅、黃兩色的綢條將這百芳苑裝扮一新,只見滿園春色,花紅柳綠,霞光飛揚(yáng),幻彩生輝。</br> 顧熙言扶著靛玉的手行至一處杏花樹下,將手中紅色綢帶系在樹梢之上。</br> 一旁的暉如公主見了,也學(xué)著顧熙言,有模有樣地將手中的紅色綢帶系在了旁邊的樹梢上,“大燕的習(xí)俗真真是繁瑣至極,光是這些個花神、上仙、菩薩、佛祖,把本公主搞得頭都大了,哪里還分得清每日參拜的是何方神圣?”</br> 定國公夫人聽了這心直口快之言,美目微瞪,“呸呸呸!今日是百花誕辰,王妃竟是能說出這般大不敬的話!”</br> 說罷,定國公夫人轉(zhuǎn)頭從丫鬟手里抓了一把五色彩紙塞到暉如公主身后的柔然侍女手中,“快快督促你家王妃,將這五彩畫紙粘在花枝上向花神進(jìn)獻(xiàn)了!也好贖了方才的大不敬之罪!”</br> 花神掌管世間百花的花信,也掌管女子生育繁衍的大事。</br> 故而平日里女兒家到這花神廟里參拜上香,大多是來求子嗣圓滿,或是求千金科康健。</br> 顧熙言聞言,笑著看暉如公主,“妾身替王妃娘娘分些憂,也粘些彩紙向花神告罪罷。”</br> 說罷,她從靛玉手里頭拿過一只五彩的紙蝴蝶,踮起玉足將其牢牢粘在花枝上。</br> 幾人正笑容滿面地說著話兒,忽然有一陣春風(fēng)拂面而來,從林間吹下漫天落花,將林下諸位佳人拂了一身還滿。</br> 這花林之中的貴婦貴女們皆是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空中這陣花雪,似是被眼前的芳菲美景震撼到了。</br> “……主母小心著些,這亂花迷人眼,切莫被那花枝劃到了臉面……”</br> 花雨未歇,有一主一仆穿過花林而來,行至幾人跟前。</br> 那被喚做“主母”的年輕夫人穿了身藕荷色對襟褙子,下面是條順色紗裙,彎月鬟上插著一只鎦金扁簪,鬢邊另插了一朵淡鵝黃色的絨花。</br> 此女生的面如秋月,婉約大方,周身裝束亦是清淡雅凈。</br> 定國公夫人見了從花林中走來的人,當(dāng)即笑道,“原來是韓國公府的世子夫人!”</br> 韓國公府的小公爺韓燁和這位段家嫡女乃是新婚。</br> 前些日子韓燁突然回京,和這段家嫡女火速成了婚,細(xì)細(xì)算來,到現(xiàn)在為止,兩人也不過才成婚一個月的時日。</br> 經(jīng)了定國公夫人的引薦,顧熙言、暉如公主和段家嫡女三人親親熱熱的見了禮,那廂,四皇子妃差了宮婢過來請韓世子夫人,段家嫡女只好盈盈一拜,和數(shù)人告了辭,跟著那宮婢前去了。</br> 等那主仆走遠(yuǎn)了,顧熙言才淡淡笑道,“妾身在盛京待了這么些年,這段家小姐我竟是沒什么印象,也不曾來往過。</br> 定國公夫人可是與她相熟?”</br> 定國公夫人道,“不過是我母家和那段家有些姻親關(guān)系,我那娘家嫂子乃是這段家嫡女的姑母,故而我才認(rèn)得這位韓國公府的世子夫人……此女素來嫻靜非常,平日也不過是讀書、下棋來打發(fā)時間。”</br> “平陽侯夫人未出閣時,常和那白家的白明阮、賀家的賀斯盈一同混跡詩社雅集,整日忙著玩鬧,又怎會見得到人家的面兒!”</br> 顧熙言臉色一紅,“姐姐莫要打趣妹妹了!”</br> 平陽侯夫人收了臉上的戲謔笑意,面上攏了層愁云,嘆道,“說來也是奇怪。</br> 據(jù)說這小公爺韓燁當(dāng)初推了好幾門親事,才定下了這段家的嫡女做嫡妻。</br> 這段家嫡女姿容賢淑,嫁與韓國公府也算是高攀了……可我聽聞,這小公爺夫婦新婚不過才一個月,便已經(jīng)琴瑟不和諧了……”</br> 說到這兒,定國公夫人可以壓低了聲音,“——按理說,新婚夫婦正是蜜里調(diào)油的時候,誰知,這夫婦二人竟是兩廂分房睡了。”</br> 顧熙言聞言,也是一驚。</br> 定國公夫人雖是個性子熱情外放的,可素來識大體,知分寸,知道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的。</br> 故而,今日她提這事兒,應(yīng)該十有是屬實(shí)的。</br> “我知道這事兒也是因緣巧合——我那娘家嫂子素來是個嘴上沒把門兒的,昨日我回了趟娘家,用過午膳后,女眷閑聊的空檔兒,我那娘家嫂子便將段家老夫人訴苦的事兒倒豆兒一般的說了出來!”</br> “那段家老夫人可憐自己孫女兒,暗地里是哭也哭過了,勸也勸過了,可據(jù)說那小公爺是個性子冷淡至極的,任新嫁娘在床榻間如何嬌媚可人,那小公爺依舊是不為所動,如鐵打的心腸一般。”</br> 顧熙言也覺得奇怪,那段氏嫡女生的賢淑得體,韓燁若是不喜歡她,干嘛要推了好幾門親事偏偏去娶她呢?</br> 上一世,顧熙言并不曾聽聞韓燁的嫁娶之事,故而,實(shí)在記不得韓燁和這段氏嫡女到底是個什么結(jié)局。</br> 只見顧熙言笑了笑,“想來各自有各自的福分,說不定那小公爺夫婦和尋常夫婦不同,私下相處時,如書卷里寫得相敬如賓那般也不一定!”</br> 定國公夫人也笑了,“這話倒是不錯。</br> 天下夫妻各有各的恩愛法,咱們這些外人只能窺見一斑……且過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緊要的!”</br> 暉如公主對京中女眷不熟悉,對閨中秘聞也不感興趣,故而聽著兩人說話漸漸走了神兒,正百無聊賴之際,忽見花團(tuán)錦簇之間,一雙玉色蝴蝶扇翅而來,正迎這春風(fēng)上下翩躚。</br> 暉如公主當(dāng)即從侍女手中取了一把團(tuán)扇,追著那兩只蝴蝶穿花度柳,竟是漸漸出了花林,朝暢觀樓的方向去了。</br> 顧熙言和定國公夫人竊竊私語地說了許久閨中秘聞,一轉(zhuǎn)眼才發(fā)現(xiàn)暉如公主不知道去哪兒了,問了不遠(yuǎn)處當(dāng)值的宮婢們,才知道暉如公主往暢觀樓那邊兒走了,主仆幾人忙急匆匆地跟了過去。</br> ……</br> 百芳苑中,落座著覆黃綠琉璃瓦的三層戲樓,名曰“暢觀樓”。</br> 此刻,暢觀樓一樓的戲臺上,正上演著“花神慶壽”的戲目。</br> 顧熙言一行人剛進(jìn)了暢觀樓,那廂,顧昭文的妻子杜氏便差了丫鬟來,請顧熙言過去身邊兒落座。</br> 定國公夫人知道這杜氏乃是顧熙言的兄嫂,想著兩人有家長里短的貼心話要說,便叫顧熙言放心去了,自己去尋了暉如公主另坐在一桌。</br> 歷年花朝節(jié),各家府上前來參祭拜花神的女眷,一般都是最年輕的媳婦主母。</br> 以往每年花朝節(jié),顧府來參拜的人選都是顧母顧林氏,今年正趕上顧昭文娶了嫡妻,故而這前來參拜的事宜便交到了杜氏身上。</br> 方才在百花宴上,侯府和顧府的宴桌并不緊挨著,故而顧熙言和杜氏只遠(yuǎn)遠(yuǎn)笑了笑算作致意,并沒有好好說上幾句話。</br> ……</br> “真是天大的喜事!”</br> 顧熙言笑道,“哥哥打小讀書便十分勤奮,自打入了翰林院供奉,每日編纂文獻(xiàn)、處理公文忙的沒頭沒尾,如今一朝提拔、能得圣人賞識,真真是可喜可賀!”</br> 杜氏也是面帶喜色,“誰說不是呢!我雖不求夫君能青云直上,但也知道夫君心中是有治世愿景的。</br> 如今夫君一朝被提成了京官兒,能為一方百姓謀福祉,也算是順?biāo)煨脑福 ?lt;/br> 那翰林院本是養(yǎng)才儲望之所,除了翰林院掌院學(xué)士,其下設(shè)翰林學(xué)士六人,再往下,便不設(shè)官銜品級,入翰林院之臣,一并負(fù)責(zé)修書撰史,起草詔書,論撰文史、科考諸事……地位清貴但無實(shí)權(quán),乃是閣老重臣、地方大員必經(jīng)的歷練之地。</br> 如今,顧昭文一朝被提拔,派到盛京轄區(qū)地方上去歷練,才算是官途的正式開始。</br> 不知不覺,姑嫂二人拉著手說了半天話,那臺上的“花神慶壽”已經(jīng)演罷,又換了一出“五女拜壽”的新戲來。</br> 顧熙言說了幾句話,覺得有些口渴,端起那玫瑰杏仁茶喝了兩口,便瞟見杜氏面色微紅,似是有難言之語。</br> 顧熙言見狀,當(dāng)即直喇喇地追問,“嫂嫂可是還有什么事要說?”</br> 杜氏只好抿抿唇,吶吶道,“這消息原是該由婆母和夫君告訴小姑的。”</br> 顧熙言一頭霧水,不知究竟是什么事兒這么神秘。</br> 那杜氏身后的婢女笑道,“少夫人若是羞赧,不若便由多嘴的奴才來說。”</br> “——原是前日大夫診脈,診出少夫人懷了身孕了。”</br> 顧熙言心中大喜,手上的茶盞差點(diǎn)都端不穩(wěn)了,“這真真是天大的好事!”</br> “我竟是這么快就要做姑姑了!不知嫂嫂生個外甥還是外甥女兒!”</br> 顧熙言喜不自勝,又道:“無論男孩兒女孩兒都好,都是咱們顧家的寶貝珠子!”</br> 杜氏臉紅似霞,“大夫說,這腹中胎兒不過才二十天,如今喜脈尚不明顯,那日硬是叫了三位大夫分別診了脈,才確認(rèn)是喜脈無誤了。”</br> 顧昭文和杜氏月初才成婚,如今便診出懷胎二十多天,細(xì)細(xì)數(shù)來,正是新婚之夜那天懷上的!</br> 顧熙言笑道,“嫂嫂是個好福氣的,如今剛進(jìn)門兒不過一個月,便把這周身的福氣帶到了顧家!真真是咱們顧家的大福星!”</br> 杜氏不好意思地笑笑,“這接二連三的喜事乃是上天眷顧罷了。”</br> “既然話到此處,便不得不問一問小姑。”</br> 杜氏笑道,“這話原不該我來問——在家也聽婆母念叨過幾回平陽侯府的子嗣之事……”</br> 這回可輪到顧熙言臉紅了,“我和侯爺才成婚小半年,那是這么快就有的!好嫂嫂,快別問熙兒了,真真是比不上嫂嫂的福氣!”</br> 那杜氏見她這般害臊至極的模樣,笑著輕搖了頭,索性不再逗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