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心思
鳳景南始終是以鎮(zhèn)南王府的利益為先的, 他也不愿意在給幾個庶子別的想頭兒, 明湛可不是什么寬容的人。
這是最好的時機(jī),首先明湛給自己豎立了一個仁厚的名聲,雖然結(jié)了次陰婚。不過在政治上, 利益永遠(yuǎn)是第一位的。又適逢他那皇兄來信挑撥,鳳景南輕笑, 皇兄自然有皇兄的盤算,還有魏寧在這里。
那件事魏寧自然清楚, 既然魏寧清楚, 皇兄肯定也是知道,否則依皇兄如此謹(jǐn)慎的脾氣,怎會在信中說出這樣的“斷不能讓明湛吃虧”的話來。
這個機(jī)會, 很難得。
鳳景南也考慮也許久, 才下了為明湛請封的決心。
明湛已經(jīng)在給自己造勢,永寧侯府還在京城立著, 在內(nèi)還有衛(wèi)王妃這樣精明的女人, 當(dāng)初,明湛的冒犯,他既然忍了,又有皇兄這樣百般挑撥的信件來往,如果不為明湛請封, 他們父子注定越走越遠(yuǎn)。
鳳景南難道是傻瓜嗎?
不,傻瓜是坐不穩(wěn)鎮(zhèn)南王的尊位的。
傻瓜也不會在歷代鎮(zhèn)南王皆無嗣時順利的留下自己的子嗣。
可是明湛酒后的失手,魏寧恰到好處的救急, 他那天的沉默,已經(jīng)化為了他們父子心中的一根刺,如何才能不傷筋動骨的拔出?
鳳景南有鳳景南的辦法,他與明湛是親生父子,沒有哪個父親愿意和兒子陌路以對,盡管明湛身上大大小小在毛病,鳳景南始終看不過眼。可是只要明湛在一天,依明湛的本事,世子之位絕不會落于庶子之手的。既如此,又有這樣的天賜良機(jī),何不大方一些?
鳳景南成全了明湛的野心。
更加維護(hù)了鎮(zhèn)南王府的傳承。
世子的爵位已經(jīng)能夠解釋一切,明湛不輕易相信別人的信諾,那么,真正攥在手里的東西,他是會信的。
鳳景南淺笑,他幾乎可以想像他的皇兄收到請封奏章時的表情了。明湛的出身名聲、才干品行在帝都炒的正熱,鳳景乾又素來待明湛親近,那么他如何會拒絕為明湛請封世子的事兒呢?
鳳景乾斷不能拒絕。
鳳景乾在朝堂上風(fēng)度極佳,贊明湛“人品端貴,克躬賢孝,素有仁行”然后痛快的頒下封明湛為鎮(zhèn)南王世子的圣旨以及豐厚的賞賜。
私下,鳳景乾生吃魏寧的心都有了。當(dāng)然,他并不反對立明湛為世子,可是,時機(jī)!時機(jī)不對!
魏寧這個笨蛋,給景南涮了都不知道!
鎮(zhèn)南王府在接到冊封世子的圣旨時,舉府歡慶。
魏寧的臉色微微白了一下,瞬間掩去,踱步過去給明湛道喜。
鳳景南在一旁笑道,“你是明湛半個先生,明湛有些許出息,子敏,還有你大半功勞呢。”
魏寧心里真叫一個沉重,雖然他不知道為何鳳景南這樣痛快而順利的為明湛請封世子,可鳳景南這話里頭的意思,沒準(zhǔn)兒跟自己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這可真不是什么好消息。
同來的還有一封宣他回帝都的圣旨。
魏寧幾乎確定了,這件事與自己有關(guān),而且皇上大為不滿。
鳳景南卻沒這么容易放過魏寧,真以為他鎮(zhèn)南王府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兒了,魏寧是聰明的有些過頭兒了。
當(dāng)下笑道,“你且住著,我親自跟皇兄說,明年與我一道回帝都就是。”
“表哥,我也不放心魏安,還是回去吧。”
“沒事兒,接魏安一道來過年也沒什么不好。”鳳景南堵死魏寧的路,一按魏寧的肩頭,笑道,“子敏,在我心里,你跟從前一樣,只是不知道在你心里,我是否仍如以往。”
“表哥這是什么話。”
“既如此,在我這里住些日子又如何呢。”鳳景南微微笑著,不容魏寧拒絕。他是個心軟的人,盡管能讓他心軟的人不是很多。魏寧幼年失父,之后頗有些艱難坎坷,再者,鳳景南看他長大,情份不同。許多事,便縱容了魏寧。不過,適時要魏寧長些教訓(xùn)了。
魏寧呵呵一笑,“表哥不嫌我煩就好。”
鳳景南笑,拍了拍魏寧的肩膀。
今天明湛是主角,他先給鳳景南行過禮,然后去內(nèi)院兒給衛(wèi)王妃報喜。
衛(wèi)王妃依舊是那副溫和的表情,摸了摸明湛的臉,笑道,“的確是大喜事,我已經(jīng)知道了。湛兒,你莫要高興太過。這喜事,要藏著三分才好。”
“我知道,我知道。”明湛還是喜滋滋兒的,使勁兒抿了抿唇角,悄聲道,“一會兒出去了我再板著臉裝深沉。”
衛(wèi)王妃輕笑出聲,拍拍兒子的手,溫聲道,“我這里什么時候都能來,并不打緊。你趕緊去外頭吧,定有不少屬官與你道喜。”
明湛笑,“我晚上來看母親。”
“你晚上怕沒空閑,明早再過來吧,與我一道用早膳。”衛(wèi)王妃親手為兒子理了理衣衫,目光幽遠(yuǎn),“去吧。”
明湛出二門,范維何玉已經(jīng)在等了。
兩人先給明湛賀喜,明湛咧了咧嘴,趕緊閉牢,咳一聲,“些許小事,別大驚小怪。”
兩人樂呵呵應(yīng)了。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如范維,現(xiàn)在不知多少人羨慕范文周這家伙眼力好,提前把兒子送到明湛身邊做伴讀。
至于何玉,他是先跟在明湛身邊兒的,雖然還有溫公公做鎮(zhèn)碧竹苑,不過溫公公年老,只是在明湛院里把把關(guān),日后還不是他的天下。
更不必提碧竹苑里的諸人,連里頭掃地的婆子似乎也比別處兒高貴了三分。
鳳景南并不是小氣的脾氣,他迅速吩咐人去打掃裝潢甘泉院,命人擇吉日,讓明湛搬到甘泉院。
該給的世子的尊榮,通通大方的給了明湛,以至于明湛搞不明白鳳景南咋忽然跟變了個人兒似的。
鳳景南一見明湛眼珠子亂轉(zhuǎn)就開始擔(dān)心,在明湛耳際低聲道,“你又要打什么主意!”
“沒有的事兒。”
“哼!老實些。”鳳景南冷聲道,“我還不知道你那點兒花花肚皮,坐直了,穩(wěn)當(dāng)著。”
明湛切了一聲,小聲道,“我還說你怎么突然變好了呢,原來還跟以前一樣。”
“你才該好生反省,還有臉挑別人不是!欠捶的混帳!”鳳景南斥一句,指了指案上的糕點,“先填補些,晚上有宴會,你沒空吃東西的。”
明湛挺大方的給鳳景南遞了一盤子,“皇伯父怎么突然宣阿寧回帝都呢?”
“你沒問他。”鳳景南咬一口松花糕,反問。
明湛將點心盤子擱膝蓋上,嘴巴里鼓鼓的,咽下去,喝口茶才道,“還是別讓他回去了,來都來了,阿寧其實人不賴。之前半點風(fēng)聲沒露,忽然召他回去,怕沒他的好果子吃。”
“我發(fā)現(xiàn)你對他格外好一些。”
明湛笑了笑,得到世子位后,明湛的神經(jīng)明顯沒有以前繃的緊了,他也樂意這樣與鳳景南說話兒,“阿寧靈敏又聰明,雖然偶然會做些讓人不大愉快的事,不過總的來說,還可以在忍受的范圍之內(nèi),我挺喜歡他。他會斷案,有真材實學(xué),雖然身為外戚,不過并不討厭,做到他現(xiàn)在很不容易。”重要的是,魏寧一時半會兒不會倒灶,只要魏太后健在,皇上便不會真生怎么著魏寧。而且三位長皇子的妻族都與魏家多多少少有牽連,那么與魏家交好,并不是壞事。不要以為一個世子之位就能讓明湛昏了頭,這小子心里門兒清。
鳳景南道,“他早晚要回帝都,你中間攔一杠子只能適得其反。”
明湛點頭,“也對,那就讓他走吧。”
“我讓他留下來了。”鳳景南的薄唇彎起,仿若刀鋒利刃,教訓(xùn)明湛道,“人情是人情,任何試探都要不著痕跡的還擊過去。處在鎮(zhèn)南王府的位子,不進(jìn)亦不退,你退一步,別人就要進(jìn)一步。能進(jìn)一步,他自然會進(jìn)第二步。”
“至于魏寧,既然他藝高人膽大,就讓他住著吧!”
阿門。明湛為魏寧默默祈禱。
內(nèi)院并沒有太過鋪張,衛(wèi)王妃只是命各院加菜,晚膳略略豐盛,也就罷了。
衛(wèi)王妃沒料到鳳景南會來自己這里過夜,微微有些驚訝,從容的起身行禮,溫聲道,“王爺怎么來了,我以為前面還在宴飲呢?”
“今兒是明湛的好日子,我在,他們反而不自在。”從侍女手中接過醒酒湯,鳳景南仰頭飲下,半瞇著眼睛,“內(nèi)院兒沒擺幾席酒水么?”
衛(wèi)王妃接過鳳景南手里的空碗,隨手?jǐn)R在一旁幾上,柔聲道,“我讓膳房各院兒晚膳都加添了菜,明日必有屬官女眷前來請安,再熱鬧也不遲。”
鳳景南微醺,遠(yuǎn)不到醉的地步,抓住衛(wèi)王妃的一只手慢慢揉捻著,輕聲問,“王妃不高興嗎?”
衛(wèi)王妃眼神恬淡不驚,看一眼周邊的侍女,綠茶便引著丫頭們悄不聲的退下了,衛(wèi)王妃道,“我沒想到王爺這么快為明湛請封。”
鳳景南“嗯”了一聲,衛(wèi)王妃是個很冷淡的人,平日里不悲不喜的模樣,保養(yǎng)的卻十分到位,一雙手軟玉般的精致漂亮,鳳景南把玩著,欲念漸生。
“王爺,明湛嗓子的事可有眉目了?”
鳳景南手里的動作一滯,眼中多了幾分冷靜,搖頭,“十幾年前的事兒,許多老人兒都不在了。不過,當(dāng)年明湛年紀(jì)小,伺候過他的人是有數(shù)的,一個個的查,總有蛛絲螞跡。”
“我很擔(dān)心,這些天閑著沒事,我又將當(dāng)時在明湛身邊伺候的人過了一遍。”衛(wèi)王妃溫聲道,“實在想不出哪個是不可靠的。我一直在想,當(dāng)初有人對明湛下手為的也不過是世子位,如果王爺這么快為他請封,若幕后之人知曉,不知道又要做出什么瘋狂的事來。一想到這些,我這心里就沒有半刻安寧。”
“我已在明湛身邊安排了人手。至于王妃說的事么,也不能因這事便一輩子不為明湛請封,既然打的都是世子位的主意,正好引蛇出洞。”鳳景南經(jīng)過多少風(fēng)浪波折,這事雖然入了他的心,卻也不會因此改變主意,他沒有告訴衛(wèi)王妃的是,這件事真的有了些許眉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