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進(jìn)宮
明艷的嫁妝收拾好,明湛的行禮打包好,便到了上路的日子。
上路這個詞不大吉利,明湛咂咂嘴,站在明禮身側(cè)。鳳景南派了三千護(hù)軍,鳳明禮一身寶藍(lán)圓領(lǐng)云錦袍,身姿俊挺,人物俊秀,帶著明湛與父親嗑頭告別。
鳳景南親自扶起明禮,“此去帝都,上要孝敬太后皇上,下要照顧明艷明湛,不要讓我失望。”又捏捏明湛的肩膀,少年骨骼纖細(xì),握在手里幼細(xì)而單薄,見明湛無精打采,鳳景南溫聲道,“明湛,你年紀(jì)小,去了好好念書,有空寫信回來,別讓我和你母親惦記。”
明湛點了點頭,鳳景南摸摸明湛的頭,輕輕嘆口氣,倒有些不舍。
明湛見鳳景南要作慈父戲碼,索性相陪,不承想這人摸起自己頭沒完沒了,梳好的頭發(fā)都揉成了雞窩還要揉搡,頓時不樂意,打了鳳景南手腕一記。
鳳景南吃痛回神,見明湛的腦袋跟狗窩似的,不禁一樂。要來清水玉梳,就要給明湛重新梳頭。明湛都給鳳景南肉麻的受不了,更不必提旁人。
嘩,原來四公子這樣受寵啊!!!鳳景南有意誤導(dǎo),也不怪旁人心生誤會誤會。
鳳景南拉弓引箭是一把好手,梳頭就是外行了,拽的明湛頭皮生疼呲牙咧嘴,才草草梳了個歪歪扭扭的小髻,配上明湛的包子臉,要多傻缺有多傻缺。
明湛就這么傻缺的攜范維踏上馬車,暗嘆自己好不容易超生王府,卻是個吳應(yīng)熊的命格兒,不知哪天就會給人咔嚓殺掉,所以更加不肯虧待自己。吃好穿好睡好心情好,一路千里,不見奔波的風(fēng)塵,成日在車?yán)镳B(yǎng)膘兒,反倒是胖了。
皇城比想像中的更加巍峨雄偉,鎮(zhèn)南王府足夠氣派,卻少了一分莊重威嚴(yán)。里面的內(nèi)侍都習(xí)慣性的躬著腰,用前腳掌著地踮著腳走路,悄不聲兒的透出恭謹(jǐn)小心。
前來接引的大太監(jiān)帶著八個青衣小太監(jiān),一早就侯在宮門口,恭敬的請過安,便引著明禮明湛直奔鳳景乾議事的上書房。
皇城中宮婢內(nèi)侍皇妃皇子朝臣,來來往往,人次眾多,卻極安靜,等閑聽不到喧嘩高聲。所有人說話都下意識的壓低聲音,仿佛怕打擾了皇城的肅穆與凜然。
進(jìn)宮面圣都要先遞牌子,皇帝日理萬機,并沒有空閑召見所有人。明禮明湛初來帝都,今日進(jìn)宮的事兒是早定的,不過上書房乃重地,明禮明湛侯站在紅漆繪彩的廊下,待上書房的小公公進(jìn)去通報,得了皇上的口諭,他們才能進(jìn)去面圣。
上書房外還侯著一二老臣,等待召見。或許是出于好奇,明不時的掃明禮明湛一眼,卻矜持著并不上前搭訕。
明禮明湛并沒有等的太久。
鳳景乾聽說倆侄子已到,顧不得正在議政,秉退諸臣,直接宣人覲見。
鳳明禮已經(jīng)十五歲,少年的身材尚未長成,瘦削而俊雅,容貌與鳳景南有三分像。鳳景乾見他禮數(shù)周全,心中喜歡,命人看坐。
明湛十歲,有著相當(dāng)滋潤的一張圓臉,流光水滑,那小臉兒粉粉嫩嫩如同秋天的剛收獲的嫩藕,很討人喜歡。他倒是沒有明禮既謹(jǐn)慎又興奮的心氣兒,蔫蔫兒的,也跟著坐了。
鳳景乾關(guān)切的問,“明湛是不是累了?”
明湛搖搖頭,反正他不會說話。
鳳明禮道,“四弟,跟皇伯父說話要站起來回稟。”又對鳳景乾歉意一笑,替明湛賠罪。鳳景乾自不會介懷這些小事,完全是對待子侄的口氣,“無妨,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禮。明湛還小呢。這也快晌午了,餓不餓?”
“謝皇伯父掛心,臣侄尚不餓。”
鳳明禮的話還未落地,明湛已經(jīng)狂點頭了。
鳳明禮倍覺丟人,一時氣的不知該說什么才好。鳳景乾哈哈笑道,“吳誠,傳些茶點過來。”心道明湛到底年小,很有些天真可愛,溫聲道,“且墊補些,一會兒隨朕去太后那里用午膳。”
明湛點頭。他的確餓了,小孩子脾胃嬌弱,禁不得餓呢。
馮誠辦事的效率很高,四樣細(xì)點:荷葉酥、豬油卷兒、椒鹽小燒餅、杏仁酪,茶是清香的碧螺春。
明湛起身,對著鳳景乾作揖道謝,鳳景乾笑,“吃吧。”
鳳明禮覺著臉上火辣辣的,他和明湛素來沒什么交情,又正是要面子的年紀(jì),心里嗔怪明湛不知禮數(shù),露出這樣貪吃的嘴臉。
宮婢送來溫水和手巾,服侍著明湛凈了手。
或者這個時間皇帝很少傳茶點,進(jìn)上的點心不大新鮮。不過畢竟不是在自己家,明湛也沒挑剔,就著茶水吃了不少。
鳳景乾已經(jīng)從弟弟鳳景南的近況打聽到明禮來帝都一路的車程,再問鳳明禮的課業(yè),竟然隨口考較了一番。
“明禮朕是放心的,倒是湛兒,”鳳景乾略一沉吟,眼睛掃過明湛認(rèn)真低頭吃點心的側(cè)臉,笑著看向明禮道,“湛兒這個年紀(jì)還在念書吧。你初來帝都,多少東西都要安置,還要給湛兒請教書先生,豈不攏坎蝗縟謎慷≡詮錚湍慵父齷實芤徊20釷槿綰危俊
“湛兒,你的意思呢?”鳳明禮知書識理有分寸,自然不會拒絕。明湛這樣的脾性倒是少見,鳳景乾倍覺稀罕,就多問了一句。
明湛用小帕子擦擦唇角,從袖子里摸出個小本子、鉛筆,挪開一疊點心,趴在幾上寫道,“宮里不都是女人住的地方嗎?我是男的。”
馮誠很有眼色的過去要呈上御覽,明湛指指自己寫的字,又指指馮誠的嘴。馮誠見陛下點頭,便念了。
鳳景乾初初見到倆侄子,心情格外好,笑道,“自然有皇子們住的地方。”
“那我?guī)淼陌樽x丫環(huán)侍衛(wèi)廚子嬤嬤家俱被褥書本要怎么辦呢?”
鳳景乾和鳳景南是同胞兄弟,當(dāng)年患難與共方有今日,對明義明湛也心生喜愛,尤其想到弟弟年過而立只此一個嫡子,偏又身患?xì)埣玻醪蛔屓诵膽z?并不正面回答明湛的問題,反笑著打趣,“你到朕這兒來,還帶些家俱被褥的做甚?莫非朕連這個都沒有。”
“用慣了。舍不得。睡覺認(rèn)床。”
鳳景乾隨和一笑道,“既是用慣的,都搬進(jìn)來。你帶的人,也一道兒隨你進(jìn)來伺候便是。少什么東西,朕命內(nèi)務(wù)府再給你添置。”
不論明湛喜不喜歡住在宮闈,只要皇帝開了口要他進(jìn)宮讀書,這就是無上的恩典,他便不能不識抬舉,只得謝恩。一個人進(jìn)宮就是,偏他還要帶著下人,鳳景乾能點頭,對明湛已是寬厚非常。同時也讓明湛心里有了底,看來鳳景南說與鳳景乾關(guān)系好并不是吹的。
鳳景乾也有另一番考慮,明湛情況特殊,又是初進(jìn)宮闈,用慣的人知曉他的脾氣秉性,伺候的豈不周全?再者,允鎮(zhèn)南王府的人進(jìn)來伺候,不僅合明湛的心意。往壞處想,明湛年紀(jì)尚小,在宮里要長住的,沒個貼心的人,若有個好歹,鳳景乾要如何跟弟弟交待。
二人各有思量,卻仍達(dá)成默契。
明湛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