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第六十六章,綠色
夏玉雪,殺手,組織中的別號為琴師。</br> 因為她總是拿腔作調(diào)地背一架破琴彈來彈去,真當自己是琴師了。</br> 江湖上多稱此人為“白衣人”,因其殺人時身穿白衣,并且戴白布斗笠遮掩面容。</br> 就算晚上也是,跟鬼一樣,也不怕被人發(fā)現(xiàn),心真夠大的。</br> 于五年前加入,參與的第一項任務是襲擊日本使團。夏玉雪負責追查并處理其中的一名幸存者,擔任護衛(wèi)長的瀧川吉明。夏玉雪成功完成任務,正式成為組織一員。</br> 雖說所有的情報都是梅老三提供的,并且還弄死了飛鏢和雷公。這樣也算任務完成,有沒有搞錯?</br> 五年期間,夏玉雪多次成功完成指派的刺殺任務,因此級別也逐漸上升。其中比較顯著的幾樁案例有:刺殺兵部機密軍校尉五九六,夏玉雪等六人圍攻目標,最后以犧牲五人的代價勝利。暗殺陜西省布政司,夏玉雪在完成任務后憑借高超輕功從近百人的包圍中脫身。毒殺四川巡撫千金,夏玉雪成功偽造成突發(fā)疾病身亡,沒有引起任何懷疑。</br> 比這還難的事情我都做過,算什么呀。</br> 己末年三月中旬,夏玉雪在沒有指示的情況下突然襲擊南直隸戶部侍郎府邸,殺死郭侍郎之后取走其持有的,與組織內(nèi)部人員往來書信記錄。由此,組織內(nèi)對夏玉雪展開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其實為安插于組織內(nèi)部的臥底密探。在其潛伏期間,已竊取多項重要文書及情報,造成組織的人員以及財務損失。</br> 叛徒。我看到她第一眼,就覺得她生的反骨相。你們這些大人物有聽過我的話嗎?</br> 在查訪得到夏玉雪的行蹤之后,組織指派劉松,別號書生以正當名義號召江湖人士,于獲鹿縣竇王嶺埋伏截擊,然而該項行動失敗。</br> 因為我沒去。</br> 隨后,判斷夏玉雪會前往廣昌縣閣子院,獲取寺中藏經(jīng)閣所藏文件。由書生,毒蛇即葉青竹,無賴即梅季天等人伏擊。夏玉雪遭遇毒蛇,在戰(zhàn)斗之后負傷逃離。</br> 至少沒讓她拿到那東西。</br> 之后,夏玉雪于新安縣湖淀一處渡口殺死梅季天并逃離,兩人的相逢原因未知。</br> 算老三倒霉。</br> 與此同時,調(diào)查推斷夏玉雪的最終目的地為直隸省北京城,并且已大致掌握其上線身份。因此,命令組織中人于一個月之內(nèi)前往北京埋伏等待,隨時候命。</br> 我不想來,你能怎么樣?</br> 你讓我把所有人手全部帶來,當我傻的嗎?老娘這些年在山上可不是白混的。嚴老大人,嚴大公子,你們跟我玩花貓養(yǎng)老鼠這一套。我可不是耗子,是會咬人的蛇,當心著。</br> 不過,我還是來了京城。</br> 過了那么多年,我又回來這里了。</br> 我回家了。</br> 這地方還是那么爛。</br> “看,這就是我以前住過的地方。”</br> 葉青竹指著面前一棟宅邸,門戶閉鎖,朱紅大門,簡樸但是莊重的雕飾。此時已經(jīng)是黑夜,將軍府的匾額高高懸掛,隱藏在一片陰影中。旁邊還有兩名軍士,如同塑像一般站立,把守門口。周圍是熱鬧的街市,燈火喧嘩,這里卻寂靜得令人不安,唯有梁上懸掛的幾盞燈籠發(fā)出微弱的火光。</br> “死氣沉沉的,對不對?我從小就不喜歡這里。”</br> 她現(xiàn)在的打扮和在閣子院時差不多,富家太太的樣子。翡翠瑪瑙石的簪花插在烏黑的發(fā)髻中,綠色的頭巾裹扎起來。淡淡的,草綠色的長裙,碧玉鑲金鐲體貼地戴在手腕上,手指也戴了翠玉戒指。寬敞的翠綠斗篷披在肩上,抵御夏末傍晚的微涼。</br> “……”</br> “我問你話呢,刺猬。”她臂肘推了推身邊頭發(fā)凌亂的年輕人,言語中盡是不耐煩。</br> “竹子姐,咱們別站在這了吧。”刺猬揉揉剛才被撞疼的地方,謹慎地向四周張望,“這可是京城,還是小心點的好。”</br> “也是。”葉青竹回答,“走吧,反正沒什么好看的。過去的那些爛事。”</br> 她轉身離開,翠綠色的斗篷隨風飄揚。刺猬跟在她后面,兩個人就消失在集市來往的人群之中,漸漸遠去。葉青竹頭也不回地走了。</br> “你干嘛那么緊張,自然點。”行走在市集之中,葉青竹對身邊的人說,“這里畢竟是京城。好玩的東西多的是,我可是只帶了你一個人進城逛街,還不好好玩玩。”</br> “我有點擔心誒。”刺猬還是不安地左顧右盼,“咱們?yōu)槭裁聪律剑罄线h的跑來北京啊。總感覺,好像有什么陰謀的樣子。說不定就是個圈套,要把我們騙來這里,一網(wǎng)打盡。要是我領頭的話,才不會管什么命令不命令的,守在自己的本營里才安全。”</br> “注意你的嘴。”她神情冷漠,空洞地看著前方,“我又不是沒想過這些事情,所以才讓他們?nèi)吭诹肿永锎灰L緊就趕快撤。我來這可不是因為什么破命令的,我有自己的事情要辦。”</br> “什么呀?”</br> “不關你的事。”</br> “竹子姐,你心情不好啊。”刺猬看著身邊一臉冷漠的人,問,“這一路上就沒看你笑過。總皺著眉頭會長皺紋的。有什么不開心的事情啊?”</br> “沒有。”葉青竹嘆了口氣,“只是,這里有太多故事了。我在這生活了十多年,這的每一條街巷,每一座宅府,每一間酒肆,我都熟悉,都認識。現(xiàn)在,重新回到這座城市,每一處風景都勾起我的記憶,每一份記憶,都讓我不高興。”</br> “今天我們進城時走的大街,就是當初我出嫁時,坐在轎子里走過的路。離開的時候,我竟然還在懷念這個地方,還想著,有一天回來時會有多開心。”她講著,神情開始恍惚,“還有剛剛去的那家酒肆,我從前就在那和一群公子千金喝酒。也不知道那群人現(xiàn)在怎么樣了,估計都娶妻嫁人,繼承家業(yè),變得無聊了吧。”m.</br> “你還有我們呢。”刺猬聽著葉青竹回憶往事,像個老太婆一樣嘮嘮叨叨,在一邊勸解,“咱們在寨子里不是挺快活的嗎,一樣天天有酒喝,有錢花。”</br> “你們?”葉青竹不屑地瞥了一眼,“就你們那群人,跟你們在一塊我都覺得沒意思。還有那破寨子,我早晚要放把火連人帶屋燒個干凈。”</br> “好吧好吧。”刺猬只好賠笑。</br> “對了,我今天下午讓你去打探的,情況怎么樣?”葉青竹突然變換話題,“她在不在?”</br> “不在。我去府上問了,也去找家里的傭人了解情況。聽說幾年前離家了。”</br> “嫁人了?”</br> “不是,好像是寄住在城南的尼姑庵,據(jù)說只是寄住,不是出家,還時常回去看看。”</br> “哦,對,我知道那兒。”葉青竹回憶了一下,“龍女庵,名字挺奇怪的吧。她出生的時候就是在那里求的福袋,騙錢的玩意。”</br> “竹子姐,那宅子的規(guī)格,看起來是大戶人家哦。”刺猬還是忍不住八卦,“你和他們家小姐是什么關系呀。”</br> “與你無關。”葉青竹抬頭看了看,遠處的地平線,晚霞還未散去,才剛剛入夜,“龍女庵直到亥時才閉門,現(xiàn)在還早。走吧,刺猬。我?guī)闳€地方好好玩玩。”</br> “哪啊?”</br> “妓院。”</br> 傍晚時分,煙花巷的生意也開始紅火起來。京城的煙花巷,比起濟南自然是更加富麗。其中同樣的,有一家特別的勾欄。</br> 這家酒肆整體是江南風格。外觀是雪白的墻壁,青綠色的瓦片,看起來非常整潔,庭院中栽植幾從細竹,燈籠散發(fā)柔和的光線,如同月色。二樓的欄桿上,站立幾位攬客的姑娘。并沒有尋常的嬌聲燕語,只是站在那里,身著雅致的衣衫,手擎羅扇,眺望遠方。</br> 內(nèi)里的布置同樣典雅,但卻多了幾分喧鬧。大堂中央的臺子,歌舞八音自然是少不了的。周圍擺放座位桌椅,還有一溜廂房。角落的香爐升騰縷縷青煙,室內(nèi),酒精與檀香混合成既清新又讓人迷醉的氣味。</br> 兩個人坐在角落的一張桌子上。刺猬觀察周圍的景象。這個地方還挺別致的,和竹子姐看起來很搭,挺像竹子姐會來的地方。</br> 不過,女人逛妓院,好吧,這還是自己第一次見到。然而看看四周似乎都是女性,有一些還是和自己一樣的男裝打扮。刺猬想,這地方挺有意思的。</br> 歌舞表演很好看,酒也是上等的醇酒,還總有漂亮姐姐來搭話。刺猬感覺自己也很喜歡這種場所,所以,為什么不盡興一次呢。就像竹子姐說的,很少有機會能來京城玩的。</br> 已經(jīng)喝了四五杯,感覺微微有些醉了,耳邊的樂聲,鼻間嗅到的清香,還有朦朧的燈火逐漸融為一體,讓自己沉溺其中。先前的緊張早已被丟到一邊,畢竟,今朝有酒今朝醉。</br> 不過,竹子姐似乎還是不高興。</br> 葉青竹坐在邊上,對所有的一切漠不關心。她沒有抬頭看一眼舞臺,也沒有搭理任何前來敘話的姑娘,那些人和刺猬聊了幾句也就走了。葉青竹只是一杯,接著一杯地飲酒。有時候,嘴里會念叨些模糊的文字,有時候,眼眶中會閃爍淚水,不過旋即消失。翠綠色的斗篷遮掩她的全身,將她包裹其間。</br> 回憶,回憶,這個破地方帶給我的只有回憶,惱人的回憶。</br> 今天進城的街道,就是當初接親隊出城走的路。我坐在轎子里,透過窗帳看著外面的街景。耳邊是喧鬧的鑼鼓嗩吶,整齊有序的儀仗隊。我即將遠出京城,即將前往太原,嫁給一個我從未見過的男人。</br> 可我心里想著的只有你。</br> 我又重新站在將軍府的門口,不過沒有進去。不知道家人是否還健在,我覺得我媽可能已經(jīng)死了,她或許以為會在陰間見到我。他們都以為我已經(jīng)死了,如果他們看到我回來,會想些什么呢?</br> 我只是在回想,你來我家做客時,我們一起度過的時光。</br> 我剛剛才去了一家酒肆。那里還是那么熱鬧,生意還是那么好。我看到一群年輕男女同席混坐,舉杯碰盞,歡聲笑語。我曾經(jīng)也像那樣,也和一群朋友一起那樣開心。</br> 尤其是和你在一起時,我真的真的很開心。</br> 你不在家,對不對,你現(xiàn)在在龍女庵。你在那里做什么,你為什么會去那里。會不會,你也以為我死了,所以才遁入空門。如果你已經(jīng)脫離凡塵,你還會不會記得我?</br> 我們在那里求過姻緣,上上簽,絕對不是騙錢的玩意,我相信不是。</br> 現(xiàn)在,我坐在這里,這家特別的妓院。迷離的燈火,醉人的醇香,催情的迷煙,一如往昔般不曾改變,可是你卻不在。</br> 我記得,就在這里。我們飲酒作樂,相擁,親吻,我們撫慰,歡好,入睡。天明時,我蘇醒,我對你說,我愛你。</br> 去你的吧,賤人。</br> 就是你害我遠走他鄉(xiāng),上了賊船。你以為把我支開就能和那小騷貨雙宿雙飛?你以為我走了,死了,就能永遠擺脫我,永遠不會再見到我了?</br> 沒想到吧,老娘現(xiàn)在回家啦。</br> 我來找你了,卞珈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