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6 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放暑假
五月,夏日時光</br> 云雀啼唱,夏蟬鳴叫,紡織娘的低語。大自然的樂曲,在草叢中回響</br> 夏日,繁茂生長的野草。青青綠綠,覆蓋整個大地,淹沒馬蹄,淹沒小腿,淹沒膝蓋。陽光灑落,雨水滋潤,它們向著太陽瞭望,生長,生長,在一片光明的天地中揮舞雙手。</br> 我希望能再見到那片野草地</br> 在這里奔跑,穿過綠色的海洋,觸手可及的是絲一般柔軟的葉片。在這里歡呼,向草叢中的生靈致上友好的敬意。在這里坐臥,被那清香氣息包圍著,盯著那發(fā)出萬丈光芒的太陽,目不轉(zhuǎn)睛。我想念那片野草地</br> 我想念她……</br> “唔……不太對呢,這一段。”</br> 蔡小小中斷彈琴的動作,抬起眼睛看了看面前的琴譜,手指著對應(yīng)的文字,對照自己剛才彈奏的旋律,“和譜上寫的沒什么差別呀,但是……感覺就是和先生彈的不太一樣。”</br> 也許是節(jié)奏的問題吧。</br> 再彈一遍,這次停頓時間長一點,就像先生說的那樣。</br> 五月,夏日時光</br> 綿綿細雨,漫漫梅季過后,終于,放晴了</br> 終于,步入了盛夏</br> 萬里無云,碧藍的天空,陽光普照</br> 藍天之下,野草茂盛生長……</br> “還是不對哦。”</br> 她再次中斷彈琴,怎么彈,都感覺差了一點,和自己聽到過的,先生的彈奏差了一點,就是不一樣。嗯,也許是心境的問題,那樣的話,可不是一兩天的練習(xí)就能解決的事情。反正自己現(xiàn)在沒什么靈感,不如先去睡一覺怎樣?</br> “唉,別偷懶呀……”</br> 蔡小小自言自語,“把責(zé)任推卸給這么虛無的東西。不努力練習(xí)的話,硬條件不過關(guān),就算有再好的靈感都不行的。”</br> “繼續(xù)吧。”</br> 于是她再次撥動琴弦。</br> 一片野草,沐浴在陽光中,生長,碧綠的葉片舒展,呼吸著清新的空氣</br> 一陣風(fēng)吹過,拂動葉片,于是漫無邊際的碧綠的海洋,也掀起層層波瀾</br> 熾熱的陽光吶……</br> 此時是卯時三刻,上午。廣昌縣城東邊的小宅,她坐在自家書房內(nèi),練習(xí)著先生交給她的琴曲。這可是假期作業(yè),自己要認(rèn)真完成,等到復(fù)學(xué)之后,還得當(dāng)眾演奏呢。</br> 平時里在課堂上沒少被那些小孩嘲諷,這次一定要努力學(xué)習(xí),做出最好的成績,讓他們看一看大師姐真正的實力。加油,蔡小小!</br> “呵欠……”</br> 有點犯困。</br> 雖然已經(jīng)在家待了將近半個月。但是每到上琴藝課的日子,她還是會按時早起,會彈琴,完全沒有因為假期放松學(xué)習(xí),好習(xí)慣呢。只是,早起,迷迷茫茫地下床,更衣,洗漱,從朦朧的狀態(tài)中恢復(fù)之后,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不是待在村子里,今天又不是上課的日子,蔡小小總是會感覺有些失落。</br> 她很想念上課的日子,很想念先生,尤其是練琴的時候。如果先生能夠從旁指點的話,自己應(yīng)該會彈得更好的吧。</br> “唉,先生。”</br> 她將琴推到一邊,手指有些勒的發(fā)疼了,休息一下,就一下下。支著下巴,兩腿盤坐在炕臺上,感受到竹木涼席的觸感,最近天氣真的是越來越熱了,那種悶悶的熱,就像是要下雨一樣,但是總是不下。天天大晴天,一屋子都是熱氣騰騰,干燥極了,討厭。</br> 屋外的蟬鳴,噪音也很影響她練習(xí),聒噪的吵鬧讓她沒辦法專心下來。吱吱吱吱,單調(diào)的聲音,一點美感都沒有,完全不像琴曲中描述的那樣動聽,吵死了。</br> 她心緒不寧,感覺,再練習(xí)下去,也只是無聊。</br> 沒有先生陪伴,連彈琴也開始變得無聊了。</br> “唉,先生呀……”</br> 蔡小小再次感慨。</br> 半個月都沒有看見先生了,很希望能夠再次見面。然而這半個月來,連縣城都出不去。自己的幾次出門活動,也都有家丁寸步不離地陪同。這真的很奇怪,自己并沒有犯什么事情,爹干嘛這樣做呢?</br> 我的人身自由被限制啦!</br> 說起來,爹最近也很奇怪哦。平時也都是待在家里,幾乎足不出戶,也不像過去那樣跑東跑西,活動范圍也僅限于城里,出入也都是一堆家丁跟著,和自己差不多的待遇。</br> 記得五天前,還帶自己去了城里的閣子院,燒了幾柱香,讓自己磕了幾個頭,給了些看起來很厚實的香火錢,念念叨叨的,求得了一個平安符回來。保平安,為什么呢?</br> 蔡小小疑惑,最近發(fā)生的事情都很奇怪。停課放假,回家,爹奇怪的行為舉止,好像總是在防備什么,還有那些買地的山賊……</br> 這些線索似乎相互關(guān)聯(lián),相互聯(lián)系,但是其中究竟有什么聯(lián)系?她思考,感覺隨時能夠想出答案,但偏偏想不出來,感覺能夠看到背后的線索,但是看不真切,總是被一陣黑色的迷霧遮掩住。</br> 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這些怪事,都是在那個身著白衣的女子來了之后發(fā)生的。</br> “莫名其妙的女人。”</br> 蔡小小嘟囔著,看著面前的琴,不由得又回憶起那天,那個女子讓自己彈琴的事情。聽自己彈了一首簡簡單單,普普通通的《清夜吟》,發(fā)表一番似是而非的評論。還有她對自己說的那些,關(guān)于先生的話。</br> 夏玉雪,先生的名字叫夏玉雪。挺好聽的名字,可是先生卻讓自己不要那樣喊,似乎并不愿意提起這個過去的名字,為什么呢?</br> 先生的過去,究竟是怎樣的?蔡小小突然感到有些好奇,先生,在來到這個小縣城,定居在那個小村莊之前,究竟是過著怎樣的生活?為什么要舍棄過去的名字,過去的身份,來到這里呢,成為一名琴藝先生?</br> 很好奇,很想了解更多。</br> 那個白衣女子說先生是一個殺手……</br> “搞笑哦。”</br> 蔡小小輕哼一聲,“絕對是和先生有仇才那樣說的,我可沒見過先生殺人。倒是你自己殺了不少山賊——”</br> 她突然想到了這件事情,聯(lián)系,似乎又是一個聯(lián)系。蔡小小沉思起來,感覺自己似乎離答案又近了一步,但是,但是依舊看不清。</br> 山賊……</br> 先生……</br> 奇怪的白衣女子……</br> 放假的事情……</br> 平安符……</br> 禁足……</br> 聯(lián)系呀聯(lián)系,究竟這些事情,背后有怎樣的聯(lián)系呢?</br> 她思考。</br> “咴——”</br> 如果不是這一聲嘶鳴,打斷了她的思路,或許蔡小小真的就能夠得到答案了。</br> “嗯?”</br> 她抬起頭,望向窗外,剛才的嘶鳴聲,是從馬廄那里傳來的,“哎呀,是那匹馬。我今天早上忘記喂了。”</br> 蔡小小跳下炕臺,打開書房的門。從后門走到院子里,向著馬廄快步走去。她已經(jīng)看到,家里的馬夫站在欄桿邊,手里捧著一筐豆子無可奈何的表情。</br> “小姐……”</br> 馬夫也看到了她,指著馬對她說,“這馬就是不肯吃我給它的飼料,也不肯讓我打掃廄房。怎么打怎么罵都不管用,我要是走近,這畜生還打算踢我啊。”</br> “嗯嗯,沒事。我來吧。”</br> 她面帶微笑地接過馬夫手里的豆筐,“李叔你去歇會唄。這匹馬我來料理就好了。”</br> “哎呀,這種粗活,又勞煩小姐……”</br> “沒事沒事的啦。”</br> 于是馬夫松開拿著豆筐的雙手,打著躬走開了。臨了還瞪了那匹馬一眼,換來的是后者的一嘴唾沫星子。蔡小小身上也沾到了。</br> “真夠大爺?shù)陌。粭l。”她說著,將食料倒入馬槽,臉上的唾沫也來不及擦,真可謂是唾面自干了,“天天讓本小姐親自伺候你,喂飯,掃地,溜圈全都交給我了。還敢發(fā)脾氣?”</br> 馬根本就沒有理她,低下頭就開始吃食。</br> “哼,吃人的嘴一點也不軟。”</br> 她嘟囔著,隨手拽過耙子開始清理馬廄,“要不是先生囑咐,我才不管你死活呢。餓死活該,馬房里臟死了也活該。”</br> 看到馬不善的目光,后蹄動了動,她趕緊閃開。</br> “哎呀,還想踢我?踢死我誰照顧你啊?”她繼續(xù)清理環(huán)境。馬也繼續(xù)吃早飯,沒有踢她,也許是因為夠不著。</br> “嘖嘖嘖,一天吃那么多東西,腸子里走了一遍,出來的也那么多。光吃飯,不干活,連讓我騎一下都不肯。還耍脾氣,還咬人踢人。留你在這里還真是給我添麻煩。”蔡小小待在安全范圍里繼續(xù)吐槽,“不要以為有先生給你撐腰就可以那么橫了。真的餓上你幾天,看你還不老實?”</br> “……”</br> “喂,一條。你這名字究竟是怎么來的?很怪的名字呀。我問過先生,但是她也不肯說。”</br> “……”</br> “算了,問你也白問,你又不會說話。我還是去問先生吧。”</br> “……”</br> “你跟著先生多久了?一年多了吧,我聽那些小孩說,前年九月,先生來這里的時候就帶上你了。你知不知道,先生過去是個什么樣的人吶?”</br> “……”</br> “你估計也不知道。我好像還聽他們說,你最初也不是先生的馬。好像當(dāng)時跟著先生一起來的,還有一個男的……還是女的,那些小孩什么說法都有。那個人是你之前的主人吧。”</br> “呼——”</br> 馬兒噴了個響鼻,蔡小小感覺,這個動作的意思是:別打擾我吃飯。</br> “真夠拽的……”</br> 一筐豆子很快就吃完了。蔡小小也打掃好了衛(wèi)生。</br> 接下來進行洗刷工作。她打了一桶水,費勁地拿著刷子在馬匹身上刷來刷去。五月的天氣炎熱,馬房里也很熱,蔡小小感覺,等她把馬洗干凈了,自己的身上也出了身汗,自己也得去洗澡。</br> “喂,你知道不。皇宮里面有個專門的官職就是負責(zé)給馬洗澡的哦,我在課本里讀到過。還是個很大的官呢。”</br> 干活時很無聊,所以即便聽眾是一只脾氣很壞又不會說話的動物,蔡小小還是喋喋不休。不過她上課不認(rèn)真聽講,完全把知識搞錯了。實際上,也只有琴藝課才會用心學(xué)習(xí)。</br> “伺候你這主子,我也算當(dāng)大官了。”</br> “……”</br> “一條,你想不想先生呀?希不希望快點上課,到時候你又可以回村里了,又可以見到先生了。”</br> “……”</br> “唉,我很想呢,很想快點見到先生。”</br> “……”</br> “你要是會說話就好了,我可以多問你一些關(guān)于先生的事情。”蔡小小將刷子在水桶里洗了洗,繼續(xù)工作,依舊喋喋不休,“不過,我懷疑你根本就不會用心聽我講話。”</br> “……”</br> “脾氣夠壞的,一條。”她在馬的身子上刷了幾下,最后將刷子丟到水桶里,“行啦,洗完了。大爺還滿意不?沒別的事,小的就不伺候您啦。”</br> “呼——呼”</br> 馬兒動了動脖子,拽拽韁繩。</br> “散步?”</br> “呼——”</br> 對,就是散步。長時間的相處,蔡小小已經(jīng)能夠讀懂它的肢體語言了。</br> “好吧,不過我得去和爹說一聲。”她將水桶里的水潑到后院的地上,“不然待會找不著我,又該著急了。”</br> 她朝著前院走去,烈日當(dāng)空。馬兒已經(jīng)吃好了飯,洗好了澡,而自己則是出了一身汗。蔡小小擦擦額頭上的汗水,望著天空,陽光刺得她眼睛睜不開。這種大熱天,自己還得陪著馬兒散步,真是找罪受。</br> 真是大爺。</br> 她最后回頭看了馬一眼,看見一條望著自己,眼神中是催促的命令:快點去。</br> “哼。”</br> 轉(zhuǎn)身繼續(xù)走著,臉上不經(jīng)意地微笑了一下。和一條相處,其實也挺有意思的。</br> 走到前院,和幾個家丁打了招呼。</br> 走到大堂,門是關(guān)著的。</br> 這個時間,爹應(yīng)該在大堂里喝茶,算賬。她想,伸手準(zhǔn)備敲門。</br> 然而,手上的動作停住了。她聽見,房間里傳來說話聲,還有別人在。嘛,也許是爹生意上的朋友拜訪,這樣的話,自己還是先回書房吧,別站在門口。</br> 偷聽是不好的習(xí)慣。</br> “吶吶吶,蔡員外。我們的日程表您也看到啦,活動按計劃兩天之后開始。”</br> “地點……就在村子附近。會不會……?”</br> “這個,也沒辦法啦。我們也想把地點定遠一點的,不希望過多的干擾到人民群眾的正常生活。可是如果誘餌設(shè)置得太遠的話,恐怕對方會有所警覺。”</br> “但這也太近了,我很擔(dān)心村民的安全。”</br> “是啊,我們也很擔(dān)心。所以特別設(shè)置了保護村莊的行動組。組員都是武功高手,江湖閱歷豐富,我相信有他們在,村子的安全是可以保障的。”</br> “可這些人……白石山的馮寨主……”</br> “哦,嗯……”沉思,“好吧,我想蔡員外是顧忌到馮寨主手下人的過去背景了吧。”</br> “說實話,的確如此。”</br> “可以理解啦。不過蔡員外放心,我們這邊會有官府派來的人全程監(jiān)督管理,絕對不會發(fā)生什么違規(guī)的事情。這此行動還需要您當(dāng)?shù)亓α康呐浜希⑶椅覀円蚕MF方今后長期合作發(fā)展,如果節(jié)外生枝的話,相信對于我們雙方,都是一個損失。”</br> “這樣?”</br> “當(dāng)然了。您看,這是相關(guān)文件,上面還蓋上了河北行院的章。這次活動可是官方民間聯(lián)合舉辦的,絕對保證公開透明。”</br> “唔……”</br> 他們在說什么呢?蔡小小疑惑,這些對話,自己根本聽不懂。什么活動?什么人民群眾?那個說話的聲音怪里怪氣,用詞也古里古怪。這似乎只是一場普通的商務(wù)談話,但似乎又不那么普通。她將耳朵貼緊門框,俯下身,聽得更加仔細。</br> “沒問題,對不對?”</br> “嗯,的確。”</br> “那就好啦。現(xiàn)在勞煩……相關(guān)費用結(jié)一下賬,呵。支持轉(zhuǎn)賬支付,我們清點攜帶也更加方便。”</br> “好,好。這是銀票,在河北的錢莊都能兌換。”</br> “嗯哼。”</br> 停頓。似乎那個人在檢查票據(jù),這場談話還挺簡短,挺順利的。</br> “好的,銀票沒問題。光頭,收錢。”</br> 還有第三個人,嗯,這個外號聽起來有些俗,并且……是不是在哪里聽到過,“好嘞,蔡員外,喏,這是收據(jù),您拿好,蓋章有效。我們就不再打攪了。這次的會談很順利,期待今后更多的合作。”</br> “……”</br> “對吧,蔡員外,我們今后還會有更多合作的吧?大家都是朋友嘛。”</br> “是……是啊。”</br> “嗯哼,那么,告辭啦。”</br> 腳步聲。</br> 呃,結(jié)束了?這么快。蔡小小正打算趕緊躲開,但是又聽到自己的爹說了什么話,提到了一個令她很在意的人。</br> “請留步,那個……”蔡員外猶豫著說,“……不知道夏先生對于這件事的態(tài)度如何。閣下已經(jīng)找她談過了嗎?”</br> 夏先生……蔡小小現(xiàn)在真的很好奇,屋內(nèi)的人,究竟在說什么事情?</br> 和先生有關(guān)嗎?</br> “呃,這倒沒有。”那人停下回答,“夏女士……跟這次活動無關(guān)的,對吧?另外,雖然我們也知道夏女士很受當(dāng)?shù)孛癖娡瞥纾俏缓苡新曂慕逃摇5吘埂趺凑f,她并不是官府中人,和我們的活動也無直接關(guān)系,我們……也不好就那樣通知人家呢。”</br> “但是,若是在村莊附近開展行動,在下認(rèn)為,最好還是……詢問夏先生的意見。畢竟,夏先生和貴方的關(guān)系……”</br> “嗯哼,也……是。”</br> “另外,若真如閣下所說,這個行動對于村民的影響還是很大的。畢竟,你們要對付的人可是個殺手吶。那人的厲害我也見到過。”</br> 殺手?</br> “的確……似乎當(dāng)時,她好像還威脅過令千金。蔡員外,我想為了家人的安全著想,您更應(yīng)該支持我們這次活動了。”</br> 他們在說誰?</br> “對……是啊。為了小小的安全。”遲疑,猶豫,關(guān)懷的語氣,“真沒想到,我們那天遇見的人,竟然就是江湖知名殺手,那個——”</br> “呃,蔡員外,別……”</br> “——白衣人。”</br> “白衣人!”</br> 突如其來的另一個聲音,一陣叫喊讓在門邊偷聽的蔡小小嚇了一跳。這聲音聽起來非常耳熟,帶著恐懼的顫抖非常熟悉,她一定曾經(jīng)在哪里聽到過。</br> “白衣人啊,是白衣人!”</br> “嘿,光頭,冷靜冷靜,她又不在這里……”那個人出聲安撫,“哎呀,見笑了,蔡員外。這位兄弟以前遇到過……那個殺手,留下了很嚴(yán)重的心理創(chuàng)傷,所以情緒有些失控。咱們還是不要再提起這個名字了吧。”</br> “白衣人啊,刺猬,她會殺了我們的……”</br> “不會啦。她現(xiàn)在又不在這個地方,現(xiàn)在活動也還沒開始啊。光頭你別那么害怕好嗎,這此行動我們安排了兩百多人呢,你又不用上第一線,不會有事的啦。”</br> “不,不管安排多少人都沒用,刺猬。不管安排多少……多少人,她都會殺了他們的,會把他們?nèi)細⒘说模缓螅缓螅覀円矔凰龤⒘说摹题@事你也經(jīng)歷過啊……”</br> “對啊對啊,所以不用擔(dān)心好嗎,我們這次已經(jīng)有準(zhǔn)備了,絕對沒事的沒事的沒事的。喝口酒冷靜一下……冷靜一下……”</br> “我,我要退出,我不干了,刺猬。我不想再看到那個白衣人了。”</br> “退……出?幾個意思?”</br> “我不干了,寨子里不安全,我不想再待在山寨里了,我要離開寨子,刺猬,離開寨子,寨子里也不安全……”</br> “哇哦,你都語無倫次了耶。”</br> “認(rèn)真的啊,我要離開。再也不想看到白衣人了,還有你,還有那些兄弟……還有那個女人……”</br> “呃,好吧,那你打算去哪呢?”</br> “哪里……哪里安全我就去哪。我要回老家……不,那里也不行,四處走動……不,她也會找到我的,始終還是會找到我的,我不想再被白衣人找到了。”</br> “在剛才的對話中,您都用了四五遍‘不想再’了,很重復(fù)啰嗦欸。”</br> “刺猬,我說真的,我要逃到個白衣人找不到的地方……逃得遠遠的,越遠越好,她再也找不到我的地方……”</br> 聽那個人的說話聲,他真的很恐懼。蔡小小此刻也終于回想起來,是那個光頭的山賊,當(dāng)時去李大叔家里騷擾的那個山賊,那么另一個人也是山賊嗎?他們來找爹做什么?</br> “哪兒呢,光頭?你覺得逃到哪里,才不會被找到啊?”</br> “我……我不曉得……但我要逃,要離開寨子。我不想再干了,刺猬!我感覺我快瘋了!”</br> “是啊,我也感覺你快瘋了,喝杯酒壓壓驚怎樣?”</br> “不——”</br> “喝啦,光頭。滿滿一杯全都喝下去,你會感覺好些的。你需要酒精。”</br> “可是——”</br> “嘿,知道不,如果說哪個地方是那個白衣人永遠都找不到的,那就是酒中的世界,你懂我的意思嗎?喝了這杯酒,你就再也不會見到她啦。”</br> “真的,真的?”</br> “不管是不是,至少喝一杯,總沒有壞處吧。”</br> “好……好……”</br> 大堂內(nèi)沉默了下來。蔡小小猜想,是那個光頭在喝酒。這段對話讓她感覺莫名其妙的,白衣人?不就是那個女的嗎,那些山賊,要來對付她了嗎?為了復(fù)仇?</br> 還有,喝杯酒能起到什么作用?</br> “對啦,滿滿的一杯全都喝下去,感覺好多了,對不對?”聲音再度響起,“喝了酒,能起什么作用呢?嗯,至少,暫時逃避了現(xiàn)實,在酒精的世界里,可不會有什么人能夠闖入,能夠殺死你,可不會有什么瘋狂的煩心事,挺合適的去處。把這杯酒滿滿的全都喝下去,你就能一直待在那個世界里啦,光頭,白衣人永遠都不會再見到你啦。”</br> ……</br> “——白衣人。”</br> “是啊,的確是沒想到,蔡員外。”那個人回答,“不過,她曾經(jīng)也來過一次這個縣城,這次故地重游,不知有什么目的。沒關(guān)系,我們一定會解決這個問題,保護民眾安全的。”</br> “……多謝。”</br> “不必客氣啦,那么,我得走了,還有很多事要處理。”</br> 走了!蔡小小反應(yīng)過來,急忙向后退開,聽到腳步聲離門口越來越近。她來不及逃跑了,只好離門口遠遠的,裝作是恰好路過的樣子。</br> 門打開了。</br> “哎呀,這位是令千金吧。”</br> 她終于看到了說話的那個人,身著綠色的短袖衫,一頭凌亂的頭發(fā),面孔看起來有幾分稚嫩,年紀(jì)輕輕,嘴角還掛著輕浮的笑容。</br> 那雙眼睛……那雙眼睛是怎么回事?眼睛所處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一對圓圓的,黑黑的,還帶著反光的鏡子一樣的東西。</br> “你好啊,小姐。”那個人和自己打招呼,“早上好啊。”</br> “……”</br> 蔡小小沒有回答,依舊看著那人。她感覺很緊張,生怕對方會發(fā)現(xiàn)或者懷疑自己剛才的偷聽行為。</br> 她用余光向大堂內(nèi)瞥了一眼,爹看著自己,室內(nèi)再沒有別人了。桌子上擺了兩個空酒杯。</br> “怎么不說話呀,哈,是不是被我臉上的東西嚇到了?”</br> 那個人笑了笑,伸手指指眼睛上蓋著的那對奇怪東西,“這是墨鏡啦。唔……是比較新的小裝飾,你可能沒見過。這是用來遮光的,有了這個,我就不會覺得陽光太刺眼了。”</br> “啊……墨鏡?”</br> “對呀,不過呢,我現(xiàn)在戴著它,其實是為了遮擋眼睛啦。”</br> 微笑,伸手將墨鏡向額頭推去,“昨天不小心,一只眼睛撞到桌角了,很嚴(yán)重的淤青呢,所以只好戴著墨鏡,掩蓋一下。”</br> 墨鏡推開,蔡小小看到,她的左眼,的確一片紅腫,發(fā)紫,眼皮腫脹著,只留下一道細細的縫隙,看起來受傷很嚴(yán)重。</br> “嘛,就是這樣啦。”</br> 他重新將墨鏡帶好,給出一個燦爛的微笑,“我是你父親生意上的朋友,叫我……呃,叫我任小仙,初次見面,小姐,你叫什么名字啊?”</br> “蔡……蔡小小。”</br> 她下意識地回答,心里想的卻是,剛才明明聽到有人叫她“刺猬”的。可是誰這樣叫的?她又想不起來了。不是爹的聲音,但是大堂內(nèi)也沒有別人了。</br> “挺好聽的名字。”</br> 任小仙點點頭,一雙眼睛,似乎在通過墨鏡觀察她的神情,但是自己卻看不見對方的眼睛,猜不到對方的想法,“我得走啦,蔡小姐。蔡員外,不再打擾你們嘍。”</br> “不送。”</br> 那人邁步,向著大門走去。離開了屋檐陰影的遮擋,處于陽光之下。蔡小小很好奇,那副墨鏡,真的能夠遮擋太陽光嗎?</br> 她無法知道答案。只是看著那個奇怪的,神秘的人漸漸遠去。疑惑,不解,還有恐懼充斥蔡小小的內(nèi)心。</br> 那個人是山賊,他來找爹商量什么?他們要對那個穿白衣服的女子,那個白衣人做什么?村莊,還有先生會不會受到影響?</br> 先生……</br> 蔡小小感覺,似乎再過不久,就會發(fā)生什么很重大的事件。此刻,自己和這個神秘的人偶遇,就是暴風(fēng)雨來臨之前的一個預(yù)兆,一個過渡。</br> 先生……我是不是應(yīng)該,去提醒先生這件事情?可是他們這次的目標(biāo)似乎是那個女子,告訴先生的話,會不會反而把事情弄得更加糟糕了?讓本來無事的先生也卷入其中。</br> 該怎么辦呢?</br> “小小,你來做什么?”蔡員外的問話,打斷了她的思考。</br> “啊……我來……我想帶夏先生的馬出去散步。”</br> “唔,等一會吧,半個時辰后再去。我讓兩個家丁跟著你,只可以在縣城大路上走動,不準(zhǔn)溜到小巷子之類的地方,知道了嗎?”</br> “哦,知道了,爹。”</br> 結(jié)束這簡短的對話,蔡小小重新回到后院。靠著馬廄的欄桿,看著馬兒,等待著。馬兒比她還要不耐煩,不停地跺著蹄子。蔡小小伸手撫摸它的鬃毛,試圖安撫它。</br> 以往這樣做,絕對會被咬上一口。但是此刻,一條并沒有反抗,竟然真的默默接受了她的觸碰與撫摸,安靜了下來。</br> 蔡小小的手依舊機械地撫摸著馬的鬃毛,心里想著的,依舊是關(guān)于山賊,關(guān)于村莊,關(guān)于白衣女子,以及關(guān)于先生的事情。</br> 先生……這假期什么時候才能結(jié)束呢?</br> 我真的很想快點再見到你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