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8,出賣
離開酒店后,葉輕聞了聞自個兒的衣服,一身的酒氣,因?yàn)榧敝艹鰜恚B衣服都有些淋濕了。
踟躕片刻,她決定先回家換身衣服,歐陽琛有輕微的潔癖,她身上只要有一點(diǎn)點(diǎn)別的味道都會被他趕去浴室,現(xiàn)在這個樣子去見他,肯定是要遭嫌棄的。
想想也真是令人喪氣,她剛和曾經(jīng)的戀人久別重逢,甚至還來不及悲傷,就要忙著討好另一個男人。
可是生活總得繼續(xù),不是嗎?
打車回家后,葉輕覺得累極了,蒙著頭就往樓棟里闖,大雨瓢潑里,她卻看到有個女孩坐在大門口的臺階上。那女孩兒抱住雙膝,將臉埋進(jìn)去,全身都淋透了,衣服濕溚溚地緊貼在肌膚上,單薄的脊背不住地顫栗,似是在哭。
葉輕慢慢地走近了,才看出是秦可嵐,她嚇了一跳:“這大半夜的,你怎么了?”
“葉子姐……”秦可嵐看到葉輕,驀地?fù)涞剿龖牙铮迕畹纳ひ粢惨蚩奁兊绵硢。拔腋野殖沉艘患埽覜]地方可去。”
秦可嵐的爸爸是個賭鬼加酒鬼,手里一有點(diǎn)閑錢就全耗這上面了,葉輕心知肚明,準(zhǔn)是秦可嵐的爸爸管不住自個兒的手,又去賭了。
招呼她進(jìn)屋洗了熱水澡后,葉輕一邊拿著浴巾給她擦頭發(fā),一邊溫柔地問她:“到底怎么回事?”
秦可嵐已不再哭了,她只靜靜地坐著,雙頰蒼白得毫無血色,抬眼時眸底一片空蒙:“我爸又跟人賭球,這次籌碼壓得大,一口氣兒輸了二十萬,追債的人討到家里,鬧得雞犬不寧。而他……總之,我實(shí)在是受不了了。”
二十萬,這可不是小數(shù)目,上次秦爸爸賭錢輸?shù)羰f,秦可嵐在CLUB里干了整整一年才勉強(qiáng)還清。可這邊剛還上錢,又是二十萬……
葉輕心里頓時黯淡下來,她安撫似的拍拍秦可嵐的肩膀,后者極為隱忍地“嘶”了一聲。葉輕覺得蹊蹺,捋起她的袖子一看,那曾經(jīng)白皙如玉的手臂上變得青一塊紫一塊的,斑斕若錦。
葉輕心疼不已,從醫(yī)藥箱里拿了藥酒,細(xì)細(xì)給她擦拭著,柔聲說:“我這兒還有五萬塊現(xiàn)錢沒來得及存,你先拿著,等明天我再去銀行取點(diǎn)錢,再不夠的話就找人借。”
她想了想,又說:“不管怎么說,先把錢還上,那些地頭蛇你又不是不知道,沒什么缺德事是他們做不來的……”
“不行,我不能拿你的錢,你還要靠這些錢給阿姨治病,”秦可嵐當(dāng)即打斷她,“我自己的事情,我會想辦法解決的。”
“可嵐,就火先救急……”
這孩子就是脾氣倔,葉輕嘆了口氣,看著她就如同看著曾經(jīng)的自己,難免有些悲涼。
秦可嵐臉上微微一紅,抬起頭神情鄭重地看著她:“葉子姐,我只是想來你家避一個晚上,你要再說這樣的話,就是在趕我走。”
葉輕眼波黯淡,心里裝著句話,卻終是拿她沒辦法,便轉(zhuǎn)身去了洗浴間。等出來時,秦可嵐正坐在床邊,肩頭微微發(fā)顫,掌心里正握著她的手機(jī),抬起頭時,柔聲卻字字清冷:“他給你打電話了,打了好幾個,我沒接。”
葉輕的臉色也變了,她很快把手機(jī)拿到手里,看到歐陽琛的名字后她強(qiáng)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抬起頭后依舊笑靨溫柔:“一個客戶而已。”
秦可嵐用力咬了咬唇,似是忍了好久才神情激動地說:“我都看到了!是那個人!是歐陽琛對不對?”
胸口驀地一緊,仿佛是被一支無形的針刺入,牽得五臟都是疼的,葉輕緩緩坐在床邊,倦極痛極,反而扯出一抹苦澀的笑。
多久了,為著那個人一句冰冷的交代、也為了自己心底小小的自尊心,而將這件事拼命地藏著掖著,到底有多久了?
可是紙是包不住火的,早晚有一天,她和歐陽琛那見不得光的秘密會被暴/露于陽光下,就像現(xiàn)在這樣。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啊。
見葉輕默認(rèn)了,秦可嵐難以置信地捂住唇,那一雙如水銀般清冽的眸中含著的淚珠就又掉了下來,大滴大滴的好似落進(jìn)葉輕的心窩上:“一年前那件事也就算了,怎么現(xiàn)在他還纏著你不放!”
“可嵐,不是你想的那樣。”葉輕慢慢撐起身子,眼波里有三分酸澀,低頭間蒙起淡淡的霧氣,但卻很快地消散,好似從未出現(xiàn)過。
好似這么多年的痛苦,也從未出現(xiàn)過。
“那你們在一起了?”
窗外,轟隆的雷聲早已止住,嘀嗒嘀嗒的雨落在窗子上那么靜那么靜,良久的沉默后,葉輕才勉力一笑,微搖了搖頭:“你知道的,我媽/的病需要錢。與其給別人,倒不如給他,最起碼他救過我,也還算尊重我。”
一年前那個噩夢般的晚上,歐陽琛開車把她載到一家五星級的酒店。坐在奢華瑰麗的房間里,她神情局促地捏著衣角,心中更是惴惴不安。
那時歐陽琛坐在旁邊的老板椅上,邊抽煙邊看電腦,過了良久,他忽然說:“你有沒有注意到,你說話時喜歡垂著頭,這說明你是一個很謹(jǐn)慎的女人,不愿意輕易地暴/露自己。可別人說話時,你卻往往盯著對方看,這又代表你的警戒心很強(qiáng),告訴我,你在怕什么?”
“你很喜歡猜別人的心思?”葉輕詫異的抬起頭,因?yàn)樗坪踹B正眼也沒瞧過自己。
“想釣到魚就要像魚那樣思考。”歐陽琛轉(zhuǎn)身注視著她,黑眸里有一種葉輕從未見過的、似乎能穿透世界盡頭的確信。這樣坦蕩的眼神本該是冷淡而又輕浮的,可偏偏又蘊(yùn)含著一絲絲溫暖的笑意。
接著他長身而起,走向浴室,葉輕的心突地緊張起來,本以為他會對自己怎樣,結(jié)果他從浴室出來時,只是淡淡地說:“你可以走了。”
直到離開酒店時,葉輕仍舊感到驚奇,門外他的司機(jī)老鐘等著她,遞給她兩萬塊錢現(xiàn)金,說是歐陽先生對她和她朋友的補(bǔ)償。葉輕不知道他是怎么算賬的,也許是一巴掌一萬塊錢?
走之前老鐘又塞給她一張名片,替歐陽琛傳達(dá)了一句話:如果需要錢,隨時可以找他。
被人瞬間看破了自己的軟肋,葉輕的身子一震,見鬼似地就跑開了。
本以為再也不會跟這個男人有任何的交集,可是半個月后,先前借她高利貸的那位大哥突然闖進(jìn)她家里,一張口就要三十萬,十天之內(nèi),還不起就要去醫(yī)院弄死她媽媽。
三十萬,彼時她在CLUB里還沒站穩(wěn)腳,又得罪了周家大少爺,誰愿意借她這么多錢!窮途末路時,她竟想到了那張被她隨手塞進(jìn)錢包里的名片。
再見到歐陽琛,是兩天后的一個夜晚,那夜細(xì)雨綿密,葉輕鼓足勇氣敲了他的車門:“歐陽先生,雨下得很大,可以捎我一起走嗎?”
“請。”像是早預(yù)料到她會來似的,歐陽琛始終彬彬有禮,并沒有表現(xiàn)出意外。
酒店里燈火昏沉,好似迷蒙的夢魘,他一步步走近止不住戰(zhàn)栗的葉輕,眼光如獵鷹:“知道我為什么救你嗎?”
“因?yàn)槟愕恼塘x。”
葉輕不解,見他靠過來,下意識地?cái)n了攏胸前的浴巾,歐陽琛則將薄唇慢慢貼近她的耳朵撕磨著,嗓音低沉,吐氣卻冰涼:“人的尊嚴(yán)是很重要的東西吧,有的人為了它連命都可以不要。但是也有的人,為了自己想要守護(hù)的那個人,甘愿放棄自己的尊嚴(yán)。你是這樣的人嗎?”
這話里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倏然間,葉輕的身子僵住,四周也死寂下來,電視機(jī)里的不斷變幻畫面投影在窗簾上,好似影子跳躍。
用這樣一種方式來換取自己和媽媽活下來的機(jī)會,到底值不值得?
尊嚴(yán)和生存,她到底該舍棄哪一樣?
心一直墜落下去,葉輕微顫著轉(zhuǎn)過身,玉蔥般的手指已扣在浴巾的邊緣,她屏息,而歐陽琛已伸出手,將炙熱的手掌覆上了/她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