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韓通不顧姥姥的反對，乘最早的一趟車去三岔口。
    下了車，韓通腳步匆匆趕到車間，劉主任恰好給他替班回到了三岔口。
    “韓通，我給了你2天假，為什么你提前回來了？”
    “劉主任，家里沒什么大事兒……我就趕回了。讓你替我受累，我過意不去。”
    “看看，不要婆婆媽媽……你是我?guī)煹埽o你跑幾趟車沒關(guān)系。再者，我可不敢把你爸爸傳授給我的平誤操作法丟掉。”
    “嗯嗯，這個我懂。劉主任你去睡一會兒，我回宿舍了。再見！”
    劉主任看著韓通的背影，自言自語：“嘿嘿，這個孩子不錯，有良心，像我?guī)煾疙n大路。”
    歐陽紅最近心事重重，“歐陽紅，我覺得你最近有什么心事兒？能告訴媽媽嗎？”劉秀華問閨女。
    “媽媽，我認識了一位火車司機，是我閨蜜南艷艷的同事。”
    “嗯嗯，說說的他的情況，他有什么特別之處？讓我的千金心心念念，茶飯不思。”
    “他人高馬大、器宇軒昂、陽光帥氣，歌唱的非常好。”
    “他的家庭情況你了解嗎？祖籍哪里？”
    “媽媽，你查戶口呢？我聽艷艷說，他爸爸是全國勞模，媽媽是列車長，是本省人。”
    “我的千金從來沒談過對象，媽媽得替你把關(guān)。聽說鐵路人油嘴滑舌，吃喝嫖賭抽，就差坑蒙拐騙偷了……工資不高，名聲不好。”
    “媽媽，你是人民教師，怎么能道聽途說？鐵路人的口碑是不好，我也有所耳聞。但是，人和人不同，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吆喝，女大不中留，與人家八字還沒有一撇，就胳膊肘往外拐了，媽媽白養(yǎng)你了！”
    “媽媽，怎么會。我覺得人家不錯，反正我有點兒喜歡他了！”
    劉秀華目睹千金堅定地目光，“我的乖乖，女大不中留……還真不假。好吧，你把他帶來，讓我和你爸爸見見這個人。”
    “媽媽，那可不行，我得慢慢了解他。我家不是誰想來就能來的。”
    “嗯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你這樣想，媽媽就放心了。去睡覺吧！”
    歐陽玉石走進家門，眼見坐在沙發(fā)上的妻子若有所思，“怎么了劉老師？愁眉苦臉的，誰欠你錢了？”
    “沒人欠我錢……你的寶貝閨女看上了一位火車司機。”
    “好啊，她該談戀愛了，只要火車司機人好……您得相信我家千金的眼光嘛。”
    “讓我怎么相信？鐵路人口碑不好，尤其是火車司機油嘴滑舌……是我一個同事告訴我的。”
    “你啊，沒有調(diào)查就沒有發(fā)言權(quán)。女兒怎么說？”
    “她說得慢慢了解這個火車司機，還暫時不要我們見他。”
    “怎么樣，我們的寶貝女兒一點兒也不含糊……我們睡吧。明天，我又得早起。”
    “最近，又有什么學(xué)術(shù)交流嗎？”
    “是的，冀東鐵道學(xué)院承接了鐵道部關(guān)于引進國外高鐵技術(shù)可行性研究。
    鐵道派來一位清華大學(xué)畢業(yè)的高級工程師劉濤，作為引進高鐵技術(shù)項目研究負責(zé)之人。”
    “啊，中國應(yīng)該發(fā)展高鐵，也許將來中國高鐵會從引進、自主、到領(lǐng)跑世界也有可能。”
    “劉老師一語中的，那個劉濤也有這樣的設(shè)想。年輕人就是思維活躍，目光已經(jīng)投向中國高鐵的未來，穿越到了二十一世紀。”
    “歐陽教授目空一切，怎么唯獨對劉濤贊不絕口？是不是想讓他當(dāng)你的乘龍快婿？”
    “哎，我們不愧是夫妻，心有靈犀。劉濤精明強干，專業(yè)知識超群……人才難得。中國高鐵的未來就在這些年輕人身上，他們是敢想敢干的新一代。如果他沒有女朋友，歐陽紅嫁給劉濤我會心花怒放。”
    “你真是個馬后炮，歐陽紅看上了火車司機，她說一不二，不一定能聽我們的？”
    “你看看，婦人之見。我們可以安排劉濤和歐陽紅偶遇，讓她見識劉濤的風(fēng)采，說不中對上眼了，不就水到渠成了。”
    “歐陽教授的主意不錯，就這么辦。我們的寶貝千金畢業(yè)于正宗醫(yī)科大學(xué)，嫁給清華大學(xué)畢業(yè)生珠聯(lián)璧合。”
    “嗯嗯，這件事兒我策劃……到時候你就看我變戲法兒，讓歐陽紅愛上劉濤。”
    “劉濤是哪里人？家在哪里？”
    “哦，是冀東人，聽說他父母是鐵路職工。”
    “啊，這么巧，歐陽紅的愛情怎么和鐵路人脫不了干系？”
    “此鐵路人，非彼鐵路人。一個是清華高才生，一個是普通火車司機，不在一個層次。”
    “好好，看把你美得，好像劉濤已經(jīng)是你的姑爺了……我給你放洗澡水，沐浴后早點睡。”
    這天早晨，韓通出乘，火車一到高崗?fù)蝗黄鹆舜箫L(fēng)。
    風(fēng)卷起的沙塵鋪天蓋地，能見度不足50米，飛沙走石擊打著火車頭，發(fā)出噼噼啪啪的聲響。
    “一道發(fā)車信號。”王師傅口呼。
    “一道發(fā)車信號”韓通復(fù)誦。
    列車頂著狂風(fēng)艱難地啟動，像一條巨龍穿行于驚濤駭浪之中。
    山里的風(fēng)說來就來，仿佛是從峽口傾瀉而出，順著鋼軌橫沖直撞；巨大的風(fēng)聲掩蓋了火車輪子摩擦鋼軌的噪聲；感覺機車的擋風(fēng)玻璃快要承受不住大風(fēng)的襲擊了。
    火車行駛至峽口前，風(fēng)愈發(fā)地猛烈了，似乎峽口是個巨大的風(fēng)箱口，不停把風(fēng)從山谷里抽出來，織成一張接天連地的網(wǎng)，阻擋氣吞山河，勇往直前的巨龍。
    王師傅目不轉(zhuǎn)睛，氣定神閑，操縱機車游刃有余，仿佛他就是身強力壯舞龍人，哪怕前方是龍?zhí)痘⒀ǎ摭堅谒鸟{馭下，也能輕而易舉，刺破風(fēng)的巨網(wǎng)，攀上玉屏山的高峰。
    韓通徹底被王師傅的駕駛技術(shù)征服了，不如說是被冀東機務(wù)人的工作狀態(tài)征服了。
    “這不是一種簡單工作狀態(tài)，而是一種振奮人心的精神。這種精神來之于何處？這種精神是什么時候形成的？這種精神能日久彌新嗎？”韓通不停地問自己。
    山里的天氣陰晴不定，火車駛出峽口站，風(fēng)慢慢地小了，車輪摩擦鋼軌的聲響占據(jù)了上風(fēng)。
    看來，不是東風(fēng)壓倒西風(fēng)，也不是西風(fēng)壓倒東風(fēng)，而是風(fēng)神被巨龍的威力震懾住了。
    韓通不由自主想起了歐陽紅，“冀東市有風(fēng)嗎？她上班安全嗎？”
    “野狼谷車站，1016次貨物列車接近、1016次貨物列車接近。”
    “1016次貨物列車，野狼谷車站明白，側(cè)線停車，側(cè)線停車。”
    王師傅拉響汽笛，山谷里發(fā)出回聲，“側(cè)線停車信號、側(cè)線停車信號。”
    韓通本該立刻復(fù)誦信號情況，王師傅卻沒有聽到聲音，“韓通，你想什么呢？請確認信號。”
    “嗯嗯，側(cè)線停車信號、側(cè)線停車信號。”
    火車進站、停穩(wěn)，王師傅嚴厲地問：“韓通，運行途中，司機副司機得全神貫注，你忘記了嗎？”
    “師傅，對不起，我走神了，想起了一個姑娘。”
    “哼哼，敢作敢當(dāng)，心里想什么，嘴里說什么。你想姑娘，你知道姑娘想你嗎？”
    “是是，師傅，我錯了。是的，我想她，不知道她在想誰？”
    “不是師傅吹毛求疵，工作中不可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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