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四十章(加了一個情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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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宜到家,將那身繁復(fù)的衣裳脫了下來,換上舒適的月白色葛麻長衫,再用一根檀木簪子綰起頭發(fā)。隨意地坐在臨窗大炕上,她舒服地嘆了口氣。
一場宴會下來,真是累死個人。
“夫人,來喝點(diǎn)冰鎮(zhèn)酸梅湯去去暑氣吧。”
“嗯。”楊宜接過后,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只喝了一半,她便住了嘴,讓冬梅將剩下的半碗拿了下去。
其實(shí)她身上還燥熱得厲害,只是這冰鎮(zhèn)酸梅湯屬寒冷食物,她不敢貪嘴。
“夫人,剛才廚房派人來問,今晚想吃什么?”
“隨便吧,像今天中午的那些就可以了。”楊宜甚在意地說道,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攤開紙張,取了支狼毫蘸了墨水,對著池塘里剛露出尖角的荷花畫了起來。
專心致志的楊宜沒注意到冬梅的欲言又止,好一會冬梅才苦笑,得,她還是親自跑一趟廚房好了。要是聽到晚上夫人仍舊是吃咸菜,廚房那群媽媽怕又得炸翻鍋了。
想想剛才廚房的媽媽親自拜托她來請示,看看夫人想吃些什么,那一副摩拳擦掌,恨不得大顯身手的模樣,冬梅就覺得一陣頭大。冬梅知道,她們這是憋著狠了。不難想象當(dāng)她們得知結(jié)果時的失望。可原因又不能對她們明說。
果然,廚房的兩位主事媽媽一聽今晚二夫人仍是吃咸菜素菜,忍不住開口了,“冬梅,二夫人是不是嫌棄我們做的菜不好吃啊?要不,來了欽州這么久,二夫人怎么大多數(shù)時候就只讓我們做幾道素菜和咸菜而已呢?”這都多久了,她們完全不能理解二夫人對于咸菜素菜的熱愛。
其實(shí)廚房的婆子早就忍不住嘀咕了,到了欽州后,二夫人的口味怎么變得那么奇怪。盡吃素不說,每盤菜還讓多放兩勺子鹽,她們偷偷嘗了一下,真是咸死個人,真難為二夫人吃得下去。更讓她們感到挫敗的是,自己完全沒了用武之地,只有二爺在的時候,她們才能略顯一□手,其他時候,她們這些人就跟閑人差不多,這讓她們很是不安。
“陳媽媽,你想多了,沒有的事。”原因不能說,冬梅也只好一一安撫了。
“冬梅,你私下和我們透露一二吧,二夫人是不是吃不慣我們做的菜,想這樣冷著我們兩個月,然后把我們都辭了?”另一個媽媽壓低了聲音道。
“羅媽媽,沒這回事,二夫人近段時間一直吃咸菜素菜是有原因的,這個我也不方便透露,你們照著做就是。多則三五個月,少則一兩個月,會有用得著你們的時候,放心吧。”
看冬梅一臉認(rèn)真,不似敷衍她們的樣子,兩個老媽子提著的心才略安了。
欽州兵營
忙了幾天,終于將突發(fā)情況處理妥當(dāng)。兵營里的頭頭們總算松了口氣,緊繃了幾日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意。
曹國興伸了伸懶腰說道,“好了,終于可以回去好好洗個澡,睡一覺了。”
徐懷安點(diǎn)頭,笑得一臉曖昧,“嗯,順便可以抱抱嬌妻美妾。”
說到女人,曹國興也來勁了,他看著不發(fā)一語的童二爺,不懷好意地問,“頭,聽說你家的小嬌妻還不到十六哪,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妻子受不住,不是還有妾嘛。”徐懷安不以為意地道。
“你傻啦,童大人家后院就只有童夫人一個,才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呢。”
邵涵容亦是一臉不可救藥地看著徐懷安的傻樣,“傻蛋,你當(dāng)人家頭是你啊,家里有六房姨太太不夠,在勾欄院還養(yǎng)了個相好的。我看你遲早有一天得死在女人身上!”
徐懷安直呼不可能,“頭,這不是真的吧?”臉上分明寫著頭,你真可憐,家里除了夫人外竟沒有其他女人,太可憐了。
童二爺對這一幫子屬下的調(diào)侃視而不見。
相處久了,他們知道雖然童二爺在公事上嚴(yán)肅認(rèn)真不拘言笑,但私下相處時,基本算得上一個挺好說話的人。所以這些人偶爾也敢開一開他的玩笑。
就這么一會說話的功夫,二爺已經(jīng)將手上的事完整收尾了,臨走前說到,“徐懷安,既然你這么有空,就去測量一下咱們欽州有多少待開墾的荒地,三天后把結(jié)果給我。”
“不要吧,頭?”徐懷安哀嚎,這活別說三天,就是十天他都干不完啊。
二爺徑自往兵營的大門走去,完全無視手下的鬼哭狼嚎。
“叫你管不住嘴巴,這下好了,玩出火了吧?”曹國興在一旁幸災(zāi)樂禍。
“老曹,你別得意,這事你可得幫我。”
“憑啥?”
“你別想躲過去,要不我今晚就把你在平安街尾那養(yǎng)了個外室的事兒告訴嫂子!”
曹國興目瞪口呆,良久,才咬牙吐出兩個字,“無恥!”
邵涵容看完戲,方西也收拾好了,正抬腿準(zhǔn)備慢悠悠地往外走呢,就被徐懷安一把扯住了衣角。
“邵老弟,這回你可得幫幫老哥我呀。”
“我記得我應(yīng)該沒有把柄落你手上吧?”邵涵容一臉認(rèn)真。
“沒有沒有,邵老弟一向足智多謀,怎么可能會像老曹那笨蛋一樣讓我捉住把柄呢。只是這事沒你真不成啊,算老哥哥欠你一回,成不?”
邵涵容想了想便應(yīng)了下來,“今天就先這樣吧,這事咱們回去想想,明天再說。”
徐懷安自然沒有不應(yīng)的。
“你們說,這回林大人怎么派了這么個差事給我們,開墾農(nóng)田?我們是練兵打仗的,可不是來欽州給人種地的!還有,咱們好容易才招了兩萬多人,他倒好,說接就接過去了,還派了這么個差事給我們。”曹國興發(fā)著牢騷。
“這是上頭的命令,讓我們干啥就干啥唄,想那么多做什么?”說到這個,徐懷安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我這不是替頭覺得不值嘛。咱們招回來的兵,卻不給我們練。”
“做你的事去吧,頭的事啥時候輪到你來操心了?”
邵涵容聽著兩人的斗嘴,不發(fā)一語。
童二爺完全不知他的手下正替他不平,他此時打馬走在街上,尋思著給楊宜買些什么回去呢。本來那天說了陪她去轉(zhuǎn)轉(zhuǎn)的,結(jié)果兵營出現(xiàn)突發(fā)狀況,他只得趕回去處理。想起她當(dāng)時撅著嘴不滿的樣子,童二爺無奈地?fù)u搖頭。知道她一向喜歡吃些零嘴,童二爺決定去三味齋給她捎些點(diǎn)心回去。
童二爺回到時,太陽已經(jīng)漸漸西下,候在門外的小丫頭見到自家主子回來,紛紛行禮。
“老爺——”
“老爺——”
“嗯。”童二爺微微點(diǎn)頭,“夫人可在里頭?”
“在的,夫人正在用膳呢。”答話的丫頭忙給他挑開簾子。
聽到外面的動靜,楊宜顧不得吃了一半的飯菜,馬上站起來迎了上去,“爺,今兒這么早便回來了?”
童二爺皺著眉頭看著桌子上的菜。
“春雪,讓人把這些菜撤下去,換新的上來。”楊宜回過頭,對春雪吩咐道。
“不用了,給我拿副碗筷來。”二爺徑自坐下了。
春雪一臉為難地看著楊宜,楊宜笑笑,“按爺?shù)囊馑嫁k,去拿副碗筷來吧。”
連吃了幾筷子菜,二爺?shù)拿碱^越擰越緊,最終忍不住擱下筷子,陰沉著臉,道,“廚房那邊是怎么回事?全是素菜就罷了,還做得那么咸,我不在的時候她們就如此怠慢你?”
在場的下人們聽了,紛紛跪在地上。
“爺,不關(guān)他們的事。”楊宜笑笑,安撫性地拍拍他的手背,然后對跪在地上的奴才們說道,“你們都起來吧,將桌面上的菜全撤下去,再讓廚房做幾道二爺喜歡吃的菜,趕緊的。”
下人們抬頭看了二爺一眼,見他沒有反對,這才慢慢站了起來,開始麻利地收拾桌子,然后悄悄退了出去。
“爺,事情是這樣的——”楊宜坐在童二爺?shù)拇笸壬希瑢⒕売涉告傅纴怼?br/>
來欽州前,她回了娘家一趟,讓冬梅帶了五十兩銀子的銀票偷偷去了一趟劉二狗家。不過卻不是去接濟(jì)他們,而是去利誘喬氏,想從她口中套出生兒子的秘方。
連生四胎男娃,若說全是意外,怕也太巧了些。楊宜可不信,要知道,大多的巧合都是人為的。
有錢能使鬼推磨,五十兩銀子過去,喬氏再緊的嘴巴也得給她撬開。果然,喬氏開口了。
對于利誘喬氏這事,楊宜不覺得有什么錯,自己努力就可以得到的方西,為什么要指望老天爺呢?而且他們雙方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喬氏需要銀子,她需要喬氏手中的偏方。
當(dāng)時楊宜聽著冬梅帶回來的話,很是意外。竟如此簡單么?她當(dāng)時叫冬梅閉緊了嘴巴,輕易不要叫方子外傳。之后她就琢磨開了,這偏方要做到不難,就是從打算要孩子開始,夫妻倆的吃食就得不一樣,女人吃咸一些,最好是頓頓以咸菜為主,生菜也可以多吃。男人則吃好一些,一定要吃得比女人好,可以適當(dāng)多吃些韭菜。等確定懷上后,女人就能多吃些有營養(yǎng)的食物補(bǔ)回來了。
知道這個偏方后,她便開始嘗試了,也沒想過要特意地告訴二爺,如今被撞見了,她也不藏著掖著,一五一十地說了。
聽完,童二爺?shù)纳ぷ佑悬c(diǎn)干,他看著懷里消瘦了幾分的女人,良久才道,“不管你生男生女,我都不會嫌棄的。”說實(shí)話,頭胎是男是女,他并不是很在意,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他的孩子,他都會疼愛他們的。
“我知道你不在意,可咱們也得想想遠(yuǎn)在通州的老太太不是?她盼著能抱孫子都盼了近十年了,既然有法子,為什么不試試?再說,若是咱們頭胎能生個胖小子,日后我就不用擔(dān)心下一胎是男是女了。”第一胎是女兒或許不在意,但第二胎第三胎仍是呢?沒有兒子傳承香火、頂門立戶,是男人心中永遠(yuǎn)的痛,少有男人能豁達(dá)到?jīng)]有兒子也可以的那個地步。
她相信二爺對她的感情,也相信他此時說的話都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可誰也不能保證真到了那個時候,他不會難受。她是決不會讓自己陷入那個境地里去的,而且她也舍不得他難受。
見她如此堅(jiān)持,二爺沉默了良久,才道,“辛苦你了。”
楊宜搖搖頭,道,“比起爺在外頭的辛苦,我這點(diǎn)苦算不得什么,不過是禁禁口腹之欲罷了。”
卻說這邊,廚房的兩位媽媽知道了發(fā)生在客廳里的事后,大驚失色,又得了二夫人的吩咐,恨不得拿出押箱底的本領(lǐng),叫二爺知道她們寶刀未老。
晚點(diǎn)的時候,楊宜把林家小公子抓周宴上的事與童二爺說了,末了,她一臉擔(dān)心地問,“爺,我這樣,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二爺不以為意地道,“添什么麻煩,做了就做了,有什么不好的,爺一并替你擔(dān)著便是。”
人家就差沒指著鼻子罵了,就算丫頭能忍,他都舍不得她受這個氣。讓妻子為了他委屈求全,那才是他沒本事。真有什么,讓他們盡管沖著他來好了。
卻說這邊,王倩云求見被拒絕后,也不鬧騰,帶著滿腹心思回她所住的小院子里。
她沉思了半晌,從枕頭底下拿出一把銅錢,遞給小丫環(huán),“香兒,這二十個大錢你拿著,去前廳打聽一下,今兒出了啥事。”今兒一早,夫人待她還親切得緊,怎么一轉(zhuǎn)眼說變就變了?
以往再怎么累,她求見時,夫人多半都會請她進(jìn)去,說上兩句才打發(fā)走的。今兒那傳話的丫頭臉上明顯帶著不耐,由此可推斷,夫人定是不耐煩她了,那些丫環(huán)才敢如此放肆。這中間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兒發(fā)生了,而且多半對她不利。這么一想,王倩云的心就沉了下去,她好容易才走到今天這步大好的局面,她倒想知道到底誰要跟她過不去,這般想著,王倩云眼中閃過一抹凌利。
今兒大廳里人多嘴雜,發(fā)生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王倩云派去的小丫環(huán)很快便打聽到了所要的信息。
小丫環(huán)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完,期間偷偷瞄了王倩云一眼,見王倩云面沉如水,心中覺得王姨娘真是可憐,好端端地就成了知府夫人發(fā)作的筏子,真是無辜得緊。
王倩云沉著臉聽完,將小丫頭打發(fā)出去后,才松開一直緊握的拳頭,只見那長長的指甲于手心處弄出一道道紅印子,想是剛才她太過用力了,可王倩云卻仿若感覺不到疼痛般,也不去處理。
“楊宜——”她咬牙念出這兩個字。
真是冤家,以前就和她不對付。王倩云一直覺得楊宜是顆災(zāi)星,專門克她的!在云州城就是,每回她娘或妹妹對上楊宜,總沒落得個好。如今到了欽州,還陰魂不散!王倩云一想到她好容易經(jīng)營出的局面,如今被她兩句話壞得一干二凈,越發(fā)覺得怒火攻心。
她與楊宜本就不差什么,她自認(rèn)不比楊宜差,可兩人的境遇竟千差萬別。楊宜命好,如今已是正五書的同知夫人了,而她仍舊是個妾。她就不明白,楊宜都已經(jīng)有了那么好的姻緣了,為何她要和自己過不去。
越想越氣,王倩云撲到床上,拿著床上的枕頭捶打發(fā)泄了好一通,才消了氣。
“楊宜,我王倩云和你沒完!”
王倩云也不是那種沒腦子的,此時她拿楊宜沒辦法,但她有的是耐心,總有一天,能讓她等到機(jī)會給她一個畢生難忘的教訓(xùn)的。她就不信,楊宜的運(yùn)氣就一直那么好!
其實(shí)王倩云只看到了楊宜壞了她的事,也不想想,若不是因?yàn)橥遥址蛉四軐λ硌巯嗫矗咳舨皇且驗(yàn)橥遥峙略谒a(chǎn)時,林夫人就去母留子了,哪里還有她蹦跶的機(jī)會。只能說,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童府家生子的過往,既是她的優(yōu)點(diǎn),亦是她的硬傷。
還有,王倩云對楊宜那么恨,可以說,她對楊宜的恨意還超過了拿她作筏子引起后來一系列事端的裴夫人。這是很沒道理的,但事實(shí)如此,其中的原因不乏遷怒嫉妒與不甘。。。
作者有話要說:有親提出說,分家了,不應(yīng)該叫二爺二夫人了,該改口了,我之前也覺得有點(diǎn)捌扭,那從這章起,就改稱老爺,夫人吧。前面的那些我會適當(dāng)改一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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