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五 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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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承元帝心中的高興,還是壓過了對宸耀沒有信守諾言的氣惱。畢竟,他的心里還是希望女兒可以回來自己身邊的,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段路程,他放不下的,除了這個國家,也就只有這個最心愛的女兒了。
“是,父皇是病了。”承元帝十分坦誠地承認了這個事實,然后,他抓住了宮長月的手臂,寵溺地望著她,臉上滿是欣慰的笑容,“但是,父皇能夠在死之前見你一面,也無憾了。”
他說著,長長地嘆了口氣。
本來在帝王看來,“死”這類不吉利的字眼,是很忌諱的。但此時承元帝說起來,卻是如此自然。恐怕,他現(xiàn)在的心態(tài),就是一個普通的老人,一心想要女兒為自己送終罷了。
宮長月被承元帝的話和眼神,都深深震撼了。
她皺眉望著承元帝,說不出話,但是她的心情,此時卻是非常的糟糕。
“你……”
她剛剛開口,便發(fā)覺承元帝抓住她手臂的手掌,驀地收緊。
武功高至她這種境界,防御已經(jīng)成了本能,可是在宮長月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本能地想要外放真氣來防御的時候,她下意識將這真氣散去,動作快到連她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
承元帝抓緊了宮長月的手之后,望著她,一字一句道:“長月,你真的……不愿成為墨國的皇帝嗎?”
宮長月沒有想到承元帝還會再一次問起這個問題。
也許她可以將之前承元帝的詢問當做一個玩笑,但是現(xiàn)在,到了這種關頭,宮長月深知,承元帝絕對不會是在開玩笑!
這一次,她并沒有急著回答,而是說了一句:“可,我是女子。”
是的,宮長月是一個霸道的人,就算她是一個女人,也改變不了她有著這般霸道性子的事實。可是,在她霸道行事的同時,她也明白,她所在的,是一個怎樣的年代,怎樣的世界。
這是古老的封建社會,這是男子有著高高在上的地位,女子則卑如草芥的世界,就算現(xiàn)在并沒有達到男尊女卑的極致,但這個事實,無論是男子還是女子心中的認識,都是改變不了的。
這個世界仍然有女則,這個世界仍然有七出之條,這個世界仍然只有男子可以休掉女子,而女子決不能被休掉之后再嫁,這個世界仍然是男子擁有三妻四妾乃是人之常情,這個世界仍然有重男輕女的現(xiàn)象……
若不是宮長月生在的地方是皇家,是高高在上的皇家嫡長公主,而且她的父皇還是寵她寵到了極致,恐怕在宮長月還沒來得及發(fā)展出勢力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除掉了。
但是,宮長月的公主身份并不能改變一切,就算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鳳王,可是在那些大臣以及天下文人心里,她仍然是一個女子,更沒有資格登上那龍椅,率領整個墨國。
當然,宮長月此時,并不是在乎擔心那些人的態(tài)度,在她看來,其他人說什么怎么想,和她沒有絲毫關系。
但是,此時她完全沒有想到,承元帝竟然會給她這樣的回答——
“如果,你愿意登上這帝位的話。”承元帝的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父皇,定會為你掃平一切障礙!”
宮長月心里頓時一震。
她感受到了,從四周包裹而來,無微不至,甚至讓她有些窒息的一種東西。
這個東西的名字,名為親情。
就算宮長月在靳國皇陵的幻境中,真切地看到了原來她剛生出來的時候,自己的父母竟然是如此的疼愛自己,但她前世從未感受過親情對自己的關懷,這的確是事實。
就算來到這個世界之后,她也從來都將自己看做局外人,完全無視了這一世的父親母親對自己的感情,也并不懂得什么叫做親情。
可是現(xiàn)在,她突然感受到了,這種濃烈不已的情感,將她包裹得密不透風。
但是,宮長月最后還是搖搖頭:“不,我不愿意。”
之前她不愿意登上皇位的原因,是她不想套上這個束縛,只想過著逍遙自在的生活,但是現(xiàn)在,也許她心中默認的原因已經(jīng)多了一條——
她不想,讓父皇,承受太多的壓力。
所以,她在承元帝的手無力地滑下去的時候,反手握住他的手臂,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但是,我會替你,守住這個國家。”
這是宮長月的承諾。
只要她答應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
事實上,她也正如她誓言中所說的這般,真正做到了守住這個國家,并且讓它千秋鼎盛,繁衍數(shù)載。
承元帝愣愣地望了宮長月好半天,遲了半刻,心中才涌動出激動的情緒。
“好……好!”
承元帝與宮長月兩人又交談了好一會兒。
這時候,宮長月突然感受到殿外多出來的一絲氣息。
于是她側過頭,揚聲道:“若思,你進來。”
若思這個醫(yī)毒高手,絕對不會浪得虛名,她從小便開始學習醫(yī)理,開始學習醫(yī)理的時間,比開始學習毒術的時間不知道要早多少!而且她天賦很高,學起醫(yī)術來非常快,現(xiàn)在她的醫(yī)術,堪稱這個世界上頂尖的名醫(yī)了,就算比起神醫(yī)谷那些家伙來說,也不逞多讓。
宮長月一直很相信她,此番叫她進來,自然也是為了再給承元帝診脈一番。
若思得了命令,立刻就走了進來,她在宮長月的示意下來到承元帝的身邊,為承元帝仔細診斷了一番——
“主子,陛下這是先天帶來的毛病,現(xiàn)在陛下的身體器官已經(jīng)開始衰竭,真的是……無力回天了。”
宮長月之前從宸耀那里得知承元帝患病的消息時,就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備,她也明白,宸耀是修行高深的妖,他的話,不可能有錯的。
但是,她還是心存了一番僥幸,讓若思進來仔細診了脈。
而若思最后的回答,也讓她心底最后一分僥幸湮滅了。
宮長月低垂下眸子,久久都沒有說話。
而承元帝倒是看得很快,他哈哈大笑了兩聲,滿不在乎地說道:“沒事沒事!不就是一死嗎?人固有一死,即使朕是皇帝,死也是無法避免的。而且朕從出生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享受了數(shù)不盡的榮華富貴,更是這堂堂一國的天子!還有什么不知足的!”
宮長月聽到承元帝這般言語,依然沒有說話。
享受了一生的榮華富貴……恐怕是假的吧。她知道自己這個父親的過去,出生卑微,靠著凌厲的手段才能夠登上帝位,在成為皇帝之前,不知道受了多少的屈辱和打罵,而在成為皇帝之后,又不知道受了多少來自那些自恃位高權重的臣子們的野心勃勃,就算是到現(xiàn)在,朝中也還有一些小丑在蹦跶,仍然不愿意停歇,而承元帝忌憚他們的世家身份,更是不敢妄動,每每都要受氣……
所以說,這個皇帝,并不好當。
承元帝說得輕松,但事實卻從來都不是這樣。
一旁的榮祿聽到承元帝這般說,也是熱淚盈眶。
“好了,長月。”承元帝笑著拍拍宮長月的手,很享受現(xiàn)在的時刻,不過他也不忘記叮囑,“既然已經(jīng)決定要守護這個國家,父皇也應該要將一些事情告訴你。”
接下來,他想宮長月講述了朝中的一些局勢,也讓榮祿將他近些年來收集的一些情報打包交給宮長月,讓她回去之后好好看看。
“還有,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鳳王了,你的鳳泣令,本來可以調動一個鳳泣的組織,但這個組織因為有一段時間沒有鳳王在位,所以一直沒有受到朝廷管轄,你還是要多費些心思,將這個鳳泣好好整編一番才是,這個鳳泣的實力,也不容小覷,若真能夠歸于你的麾下,定然會為你增加籌碼。”
“嗯。”宮長月應了一聲。
其實,她并不大看重這個所謂的鳳泣組織。
不過也是,她現(xiàn)在是宸樓樓主,手下下屬成千上萬,更是掌握了老牌的龐大江湖勢力道宗,在江湖上屬于一言九鼎的人物。更何況她性子本來就高傲霸道,又怎么會害怕這么一個小小的鳳泣組織呢。
不過既然父皇都這么說了,她也還是準備要去那個鳳泣組織看一看,將這個組織整編一下,成為名正言順的鳳王勢力。
這是承元帝和宮長月,第一次這般其樂融融地談話,兩人一直說到天色都暗了下來,一起用了晚膳,宮長月才離開,朝著未央宮的清雅閣而去。
不過,兩人談論了這么久,雖然內容并不被外人知曉,但這件事情卻早已經(jīng)傳遍了后宮,很快,那些在后宮中稍微有點勢力的后妃,都知道了這件事情。
她們第一個驚訝的,便是宮長月這個一年幾乎只會回來一次的鳳王殿下,居然在這個不應該回來的時刻回宮了!
這件事情,難免讓她們想到了什么。
特別是德妃,她聰慧非常,而且也非常大膽地做了一個設想——
“這父女倆居然會交談這么久,還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莫非……是在談論立儲的事情?”聯(lián)想到承元帝對宮長月這個鳳王的信任程度,德妃知道,這也不是不可能的。
很快,她的臉色就變了:“陛下該不會是想要……將帝位傳給那宮長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