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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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沙上的簡溪看到我就站了起來。他看上去還是高高瘦瘦的,盡管貼身的T恤讓肌肉看起來結(jié)實了很多。他的眉毛微微地皺在一起,沖我揮手。暖黃色的燈光把他籠罩進一片日暮般的氛圍里。
我朝他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來。
他望著我,也不話,眼睛里像是起了霧一樣,看不清楚。后來我看見了,是一層薄薄的淚水。他的眼睛在光線下像是被大雨沖刷過一樣亮。
他剛要張口的時候,我就輕輕地撲到他的肩膀上,用力抱緊他的后背。我聞著他頭里干凈的香味,對他:“不用和我解釋。我知道,你們只是在一起畫社團的海報,僅此而已,你們沒有生過什么。而且你那條短信給我,也是為了不讓我有不必要的擔心而已,你了解我是個心眼的人。所以,不用解釋。”
簡溪把我從他肩膀上推起來,看著我,過了一會兒,他的眼眶迅地紅了起來,他把頭埋進我的頭,胸膛里出了幾聲很輕很輕幾乎快要聽不見的嗚咽。他:“林蕭,我是個混蛋。對不起,從今以后,我再也不會讓你生氣了,而且,我和她真的沒關(guān)系。”他的眼淚順著耳朵流進我的脖子里,滾燙的,像是火種一樣。他在我耳邊:“我愛你。”
在所有人的眼里,我們都像是童話里最完美的男女主角,爭吵、誤會,然后再次相愛地擁抱在一起,所有的他人都是我們愛情交響樂里微不足道的插曲。在浪漫的燈光下,被這樣英俊而溫柔的人擁抱著,聽著他低沉的聲音對自己“我愛你”,用他滾燙的眼淚化成裝自己的鉆石。
這是所有偶像劇里一定會奏響主題曲的戀愛章節(jié)。
只是,如果此刻的簡溪把頭抬起來,他一定會看見我臉上滿滿的、像要泛濫出來的惡毒。內(nèi)心里陰暗而扭曲的荊棘,肆無忌憚地從我身體里生長出來,就像我黑色的長頭一樣把簡溪密密麻麻地包裹纏繞著,無數(shù)帶吸盤的觸手、滴血的鋒利的牙齒、劇毒的汁液,從我身上源源不斷地流出來。
毀掉他。徹底地摧毀他。讓他死。讓他生不如死。讓他變成一攤在烈日下臭的黏液。
這樣的想法,這樣陰暗而惡毒的想法,從我眼睛里流露出來,像是破土而出的鋼針一樣暴露在空氣中。
我擁抱著簡溪年輕而充滿雄性魅力的身體,心里這樣瘋狂而又冷靜地想著。
他拿過放在旁邊沙上的白色背包,拉開拉鏈,從里面拿出厚厚的三本精裝書。“吶,你一直在找的那套《巴黎2o世紀先鋒文藝理論》,我買到啦。我在網(wǎng)上沒找到,后來那天在福州路上的三聯(lián),看見他們架子上還有最后一套,就買下來了。”
他的笑容讓他看上去像是一只忠厚老實的、懶洋洋的金毛獵犬。我有段時間稱呼他為“大狗狗”,雖然顧里惡心得要死,聲稱“你再當著我的面這么叫簡溪,我就把你的頭放到風扇里面去絞”,但是簡溪卻笑瞇瞇地每叫必應(yīng)。有時候他心情好,還會皺起鼻子學金毛過來伸出舌頭舔我的臉。
我看著面前溫柔微笑的簡溪,和他放在大腿上沉甸甸的一堆書,心里是滿滿的揮之不去的“你怎么不去死,你應(yīng)該去死”的想法。
從咖啡館出來,我們一起去學校的游泳館游泳。
不出所料,所有的女孩子都在看他。他剛買的那一條泳褲有,所以更加加劇了視覺上的荷爾蒙效果。他從水里突然冒出頭來,把坐在游泳池邊上的我拉到水里,他從背后抱著我,像之前一樣,用臉溫柔地蹭我的耳朵。周圍無數(shù)女生的眼睛里都是憤怒的火焰,但我多少年來早就看慣了。
從高中開始,每次我們?nèi)ビ斡荆斡攫^里的男人們都在看南湘,女人們都在看顧源和簡溪。簡溪比較老實,一般都穿寬松一的四角沙灘褲。而顧源那個悶騷男,一直都穿緊身的三角泳褲,唐宛如每次都會一邊尖叫著“顧源你干脆把褲子脫了算了,你這樣穿了等于沒穿”一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顧源的腹肌和腹肌以下的區(qū)域來回掃描。
我坐在游泳池邊上呆。
遠處簡溪在賣部買可樂。他等待的時候回過頭來,看了看在泳池邊呆的我,好看地笑了笑。
我看著他的臉,心里想,這樣的臉,不應(yīng)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應(yīng)該埋進土里,臭,黑,爛成被蛆蟲吞噬的腐肉。
吃過晚飯后,簡溪送我回家。路上他一直牽著我的手。
雖然天氣依然悶熱無比,但是他的手卻是干燥溫暖的,透著一股清新的年輕感。我抬起頭看著他的側(cè)臉,他幾乎算是我生命里接觸過的、最干凈和美好的男孩子了。就連精致得如同假人的宮洺,在我心里都比不上他。他有力的擁抱,寬闊的胸膛,和接吻時
口腔里清香的熾熱氣息。他看著我走上了宿舍樓,才背著包轉(zhuǎn)身一個人走回去。路燈把他的背影拖長在地面上,看上去特別孤單和安靜。我看著他越來越的背影,心里想,他應(yīng)該一出校門,就被車子撞死。這樣美好得
如同肥皂泡一樣的人,不應(yīng)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我低頭打開自己的手機,把下午見簡溪之前收到的那條來自陌生號碼的彩信又看了
一遍。那張照片上,簡溪閉著眼睛,滿臉溫柔的沉醉。而他對面的林泉,臉紅的樣子也特別讓人心疼。他們安靜地在接吻,就如同我們剛剛的親吻一樣。
巨大的月亮把白天蒸起來的**照得透徹,銀白色的月光把一切丑惡的東西都粉刷成象牙白。芬香花瓣下面是腐爛化膿的傷口。
而此時的唐宛如,卻在看著月亮慌。學校體育館更衣室的大門不知被誰鎖上了,整個館里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她的手機放在運動包里,運動包在體育館門口的置物柜里。唐宛如困在漆黑一片的更衣室里,腦子里爆炸出無數(shù)恐怖片的場景,被死人糾纏、被靈魂附體、被咒怨拖進鏡子里,以及被強*奸。
——當然,這樣的想法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在唐宛如的腦子里,而每次當她起“他不會強*奸我吧”或者“這條弄堂那么黑,我一個人萬一被強*奸了”的時候,顧里都不屑地回答她“你想得美”。
唐宛如捂著胸口,當她心地回過頭的時候,突然看見背后半空里飄浮著一個披頭散低著頭的女人,她的身體只有一張綠色的臉。唐宛如在足足一分鐘無法呼吸之后,終于用盡丹田的所有力量,出撕心裂肺的一聲尖叫。
在她的尖叫還持續(xù)飄蕩在空中的時候,門突然被撞開了,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在黑暗里響起來:“生什么了?唐宛如你沒事吧?”
當唐宛如看清楚黑暗中那個挺拔的身影是衛(wèi)海的時候,她瞬間就把剛才殺豬一樣的癲狂號叫轉(zhuǎn)變成了銀鈴般的嬌喘,并且摁住了胸口,把雙腿扭曲成日本女生的卡哇伊姿勢,如同林黛玉一樣聲:“那個角落有個女鬼,好嚇人,人家被嚇到了呢!”
衛(wèi)海對突然變化的唐宛如有不適應(yīng),像是突然被人沖臉上揍了一拳。他還在考慮如何應(yīng)答,角落里的“女鬼”突然話了:“放什么屁啊!你們?nèi)叶际桥恚∥业氖直硎且构獾模蚁肟匆幌聲r間而已!”
衛(wèi)海轉(zhuǎn)過頭去看了看,是校隊的另外一個預(yù)備隊員。
“你也困在這里了啊?”他問。
那個女的頭,同時極其惡心地看了唐宛如一眼。
衛(wèi)海回過頭,唐宛如依然保持著那種正常人在任何非正常情況下,也沒辦法擺出來的一種詭異的姿勢,感覺像是瑪麗蓮?夢露——的二姑媽——喝醉了酒之后——做出了一個hiphop的倒立地板動作。
“我受到了驚嚇。”唐宛如嬌弱地。
一整個晚上,唐宛如內(nèi)心反復(fù)叨念著的只有一句話:“電視里不是經(jīng)常演孤男寡女被困密室,**一就著嗎?那***墻角那個女鬼算什么?算什么?!”但她完全忽略了就算沒有墻角那個女鬼,要把衛(wèi)海著,也得花些工夫。一來對于作為干柴的衛(wèi)海來,這個有婦之夫已經(jīng)被裹上了一層防火涂料,并且涂料里面搞不好還是一根鐵;二來是作為烈火的一方,唐宛如有太過饑渴,別烈火了,開一個火葬場都足夠了,哪根干柴看見了不立馬撒丫子拼老命地跑。
于是一整個晚上三個人就默默地窩在更衣室的公共休息室里。
盡管中途唐宛如不斷心翼翼地在黑暗中朝沙上衛(wèi)海的那個方向心地挪動,但是每次一靠近,衛(wèi)海就禮貌地往旁邊讓一讓,“啊對不起,我往旁邊去。你躺下來睡吧。”衛(wèi)海熾熱的氣息在黑暗里,像是緊貼著唐宛如的皮膚一樣。
唐宛如覺得心臟都快要從胸口跳出來了。男生皮膚上沐浴后的熾烈氣息,讓她徹底扭曲了。
第二天早上唐宛如醒過來的時候,她睜開眼,第一眼看見的是對面沙上那個睡得嘴巴大張、口水流在沙上的女鬼,之后才莫名其妙地現(xiàn)自己的頭正枕在衛(wèi)海的大腿上,而衛(wèi)海坐著,背靠著沙的靠背。唐宛如仰望上去,衛(wèi)海熟睡的臉在早晨的光線里,像一個甜美的大兒童。
但是,在唐宛如稍稍轉(zhuǎn)動了一下脖子之后,她腦海里關(guān)于“大兒童”的少女夢幻,就咣當一聲破碎了。
“那是什么玩意兒啊!!!!”
第二次的尖叫,再一次地響徹了云霄。
在這聲尖叫之后,事態(tài)朝著難以控制的局面演變下去。
驚醒過來的衛(wèi)海和那個女的,都驚恐萬分。
隨即衛(wèi)海在唐宛如的指責里,瞬間羞紅了臉。唐宛如像一只上躥下跳的海貍鼠一樣,指著衛(wèi)海運動短褲的褲襠,尖叫著:“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衛(wèi)海彎下腰,結(jié)巴著,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斷續(xù)地從牙縫里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擠:“……這個,是男生……早上都會有的……生理現(xiàn)象……我沒那個……我不是……那個意思……”
唐宛如瞬間像是被遙控器按了暫停一樣,在空中定格成了一個奇妙的姿勢,她歪著頭想了半天,然后一下子憤怒了:“你的意思是我沒有吸引力?你在羞辱我!”
衛(wèi)海猛吸一口氣,他都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