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一命抵一命
,如果愛下去 !
宋西辭挑了挑眉,然后點點頭,示意我繼續(xù)說。
“結(jié)婚的話,可能太遙遠也太夸張了。”我道,“但是,我手中的股份,如果您感興趣的話……”
宋西辭抬起頭,眼睛微微瞇起,意味深長地笑著。
我知道他在等我說后半句,但我偏偏沒說。
終于,他笑意更深:“賣給我?開個價?”
“滕小姐交給我的東西,就這樣賣掉也太沒有誠意了。死者為大,我得尊重滕小姐啊。”
去他媽的誠意吧,我現(xiàn)在一無所有,要什么誠意,要什么尊重!我只是要死死把握這最后的籌碼,這是我唯一能用來和何孟言抗衡,和一切想傷害我的人頑強抵抗的東西了。
宋西辭點點頭,算是同意了我這個說法:“所以呢,你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如何利用這些股份,但是我相信您知道,關(guān)于何氏固業(yè)的事情,我可以聽從您的指揮和安排。”
“換句話說,”宋西辭眼神低下去,狡黠地轉(zhuǎn)動了兩下,“就是我讓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公司的事情,是這樣。”我點點頭。
“那你要什么?”果然是商人,宋西辭習慣性地談起條件,“不能天上掉餡餅是吧,你要我拿什么換?你可以說一說你的條件,哦,當然,你放心。”在我回答之前,他伸出一只手拍在桌子上,示意自己是個很大方的人,“不用怕我出不起,如果你需要我以身相許,你說個日子就行。”
我也是佩服他隨時隨地,不分場合的冷幽默。
“那倒不至于,這代價太大了。”
“不大不大!”宋西辭立刻擺手,然后認真地把手按在自己胸口,故作情深道,“我愿意,這是我應(yīng)做的犧牲。”
“不勞您犧牲。”我沒好氣地駁回他這個爛提議,“我想讓何孟言,付出他應(yīng)該付出的代價。”
宋西辭猛地抬起眼,死死盯著我的眸子,他目光很利落,短促而有力。我不得不承認,如果說何孟言眼里有光,宋西辭就是眼里有劍,這是他的武器,也是他的本領(lǐng)。
“我不想傷害何總,我們可是好兄弟啊。”宋西辭也難得地開始說起套話。
“那就算了唄。”我聳聳肩,順便站起身,“談不成就到此為止,宋總不用送,我先告辭。”
說罷我轉(zhuǎn)身就走。
“你慢著……”
果不其然,宋西辭叫住我遠去的步子。也正是此時,我手機響了起來。
不可思議的是,這是一通來自何孟言的電話。今天是周三,他失蹤了整整兩天半,這次不勞我滿世界地尋找,他先自投羅網(wǎng),主動給我這個端著長槍短炮準備反擊的“受害人家屬”,打來電話。
我背對著宋西辭,看著手機,拿手機的右手不住顫抖起來。我本來該迫不及待接起來,但我此時有些發(fā)憷了,響了至少三十秒吧,我才顫顫巍巍把電話貼上耳朵,然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連通話鍵都沒按。
終于接通,那頭是何孟言熟悉的聲音,疲憊中含著一絲難忍。
“吳愉,孩子他……”
我不知道為什么,他才說五個字,我就哭出來了。就那種你們能懂么,如果真像珊珊說得,我眼睛跟水龍頭似的,那何孟言的這通電話就是新裝上的龍頭開關(guān)。我一下子,真的就一秒鐘,淚如泉涌,無法遏制。
聽到我哭,何孟言也慌了:“怎么樣?”
我哭得愈烈了,背后的宋西辭站起身,卻并沒有靠近我。我知道我肩膀抖動的樣子很失控,也很丑,和我精心打扮出來的美麗格格不入。
見我泣不成聲,何孟言放棄了問我康康的打算,道:“你在哪,我去找你。”
“找我干什么?”又是哭了一陣,我才逼出這幾個字,“告訴我你報復(fù)的計劃得逞了么,我害死了你姐姐,你就要害死我侄子是么?”
我聲音不小,這里到底是一家格調(diào)很高的私人會所,雖然私人空間設(shè)置的恰到好處,還是引來了周圍隔著雕花古木窗的目光。
宋西辭走到我左側(cè),拉上了窗簾,順便關(guān)上門。他做這些時候很安靜,和一向高調(diào)的作風形成強烈反差。
何孟言那頭沉默良久,然后傳來一聲嘆息。我在這頭哭,他在那頭靜默無言,最后他顫著嗓道:“你現(xiàn)在在哪?”
“干什么?害死康康不足以平復(fù)你的仇恨,你還想也報復(fù)在我身上?”我苦笑著,又哭又笑,詭異得很,“何孟言,我和你姐姐的死沒有半毛錢的關(guān)系!你可以不信任我,你也可以恨我。只要你想,你那么厲害,那么偉大,你完全可以弄死我!可是康康他是無辜的,他才多大啊,你怎么下的了手……”
“吳愉我沒什么好解釋的。”何孟言聲音和平時聽上去不太一樣,我不知道他是真的因為康康的死有所動容,還是報仇計劃得逞而興高采烈,“我沒想到孩子會……”
我冷哼一聲,沒再說話。
掛斷電話之后,宋西辭才走到我身邊,什么也沒說,只是輕輕按了按我的肩。
我卻一下子繃不住,投進他懷里又是一通聲嘶力竭地哭泣。宋西辭攬住我的身子,敞開懷抱接納了我,手卻禮貌地握拳放在我身后。
我和宋西辭沒有再接著之前的問題談下去,送我回去的路上,他說如果我有需要隨時可以找他。這一次我沒有高冷地拒絕,說什么“不需要”“用不著”,相反,我點了點頭。
康康出殯的那天,何孟言來了。
這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沒有人通知他,甚至沒有人通知我。因為是在北京辦的,不對,都用不上辦這個字,只能說送去了北京的殯儀館。這里只有我嫂子和我媽兩個人,如果加上我這個“殺人兇手”,就是三個人。
我主動打電話給我媽,問我媽康康什么時候出殯。我媽對著電話各種謾罵,讓我千萬不要露面,我只要敢露面她就掐死我。
我知道她恨我,在這個家,她最恨的人就是我。過去,她總覺得我爸的出走和我有解不開的關(guān)聯(lián),如今,她覺得是我讓我們吳家斷子絕孫,沒了香火。
說來也諷刺,就算有這香火,也是我那位跟別人跑掉的父親的香火。她恨了我一輩子,恨了我爸一輩子,卻也為了我們吳家操勞了一輩子,心碎了一輩子。我心疼她,也確實愧對她,所以我甚至認為我媽要真想掐死我就掐吧,死了也好,免得背負愧疚過一輩子。
那天我還是去了,但我媽沒掐我。
她根本沒理我,把我當一個陌路人一般。我嫂子有幾次想和我說話,到底還是一言不發(fā),時而眼神往我這飄忽著,最終又決絕地收回。
我跟個木樁子杵那兒的時候,何孟言來了。他很講禮儀地穿了一身黑,胸前別了朵百花。相比之下,我們一家人真的是夠隨便了,我媽大老遠從老家跑過來,就一身花棉襖。如果站在康康遺體前,還是裹著她那身花棉襖,滑稽而狼狽。
他走到我身邊,我故意裝看不見,側(cè)過身。
何孟言也無所謂,站我旁邊道:“吳愉,這件事情,我真的很抱歉。”
我不說話。
倒是我媽看到了何孟言,氣吼吼地沖過來,手腳并用地全往他身上招架。何孟言不是我,到底是個昂藏八尺的漢子,輕易隔絕開我媽的打罵,但因為害怕傷到她,身上還是不輕不重地挨了兩下。
我媽邊哭邊罵邊打,何孟言也沒惱,一通道歉,然后說會給經(jīng)濟補償。
我媽說要什么經(jīng)濟補償,給多少錢人也不會活過來,這是他們吳家唯一的子孫啊。
其實我媽不知道,康康不是唯一的子孫,我肚子里曾經(jīng)還有一個,那也是我們吳家的子孫,只不過也被她面前的這個男人親手毀了。當然,這還必須得基于,她愿意把我這個女流之輩的孩子也看作他們吳家的香火。
何孟言依舊好言相勸,說如果她們有什么其他的要求,他也可以一并照辦。
我媽可能是急了吧,幾乎有點不過腦子道:“那好啊,償命!一命抵一命!”
何孟言淡然地看了看她,又回頭看了看我,然后道:“阿姨,您是要我償命是么?”
“或者她!”沒想到,我媽還指了指我,“是吳愉把你帶回家的,如果我沒讓吳愉出來上這個學(xué),她就不會學(xué)壞,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我不是因為上學(xué)才學(xué)壞,如果不是我哥需要錢,我怎么會去尊煌賣酒賣身!如果不是這個家,我怎么會走上今天這條路!
我媽不依不饒:“當年大家就勸我,趁早把吳愉嫁出去,說這丫頭克我,克走了我男人,還要克死我們一家!我心軟,不信,還同意她念大學(xué)!結(jié)果呢,她硬生生克斷了吳家的香火!”
我再也聽不下去了,走上前一把掀開何孟言,哽咽著昂起頭:“媽,我知道你恨我。別說那么多了,今天,你就是要我抵命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