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愛下去 ！
    “你知道何孟言家里還有什么人么？”陸離醉得像模像樣，搖頭晃腦地問著。
    我知道他母親和姐姐都已經(jīng)去世，唯一的親人也就是何老爺子了，父子間的關系很微妙，還沒有血緣關系。除此之外……難道他還有什么隱藏的哥哥弟弟姐姐妹妹，掌控著一筆神秘而巨大的財產(chǎn)？
    陸離見我想了半天無果，也不再兜圈子：“他還有個奶奶……”
    是啊，我怎么沒想到呢！
    何孟言的奶奶一直以為何孟言是何家的親生骨肉，反而將何高毅的閨女滕思蕓當做外人，如果現(xiàn)在她知道何孟言身陷囹圄，必定會出手阻攔。至于何高毅，就算內(nèi)心千百個不遠，老人家畢竟是自己的親娘，總不可能說出何孟言并非親生的真相，傷害老人脆弱的身體與心靈。
    我不由得覺得自己這一趟真是找對了人，陸離果然留了一手。
    但我還有一點覺得驚異：“何孟言的奶奶，為什么會在重慶？”
    “我哪知道啊！”陸離大手一揮，旋即迷醉地笑了笑，單手指著我，“你怎么對于何孟言的事情那么上心啊，算了，你想知道我就和你說，也不是什么秘密。老人家本來就是重慶人，前幾年莫名其妙信了佛，何家就給她在重慶修了個佛堂，專門供她念經(jīng)祈福。”
    陸離明明就沒有醉，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可以這么確定了。他說起話來條理清晰，而且完全分得清孰輕孰重，無關痛癢的小道消息說一些，真正不該說的只字不提。
    如果這樣的人是醉漢，只能說他清醒的時候太聰明。
    從尊煌出來的時候，我又遇到雯姐，她冷笑著揶揄我：“以前我倒是沒看出來，你是個這么會來事兒的人，我們這新老板我都沒怎么熟悉呢，你動作倒是挺快啊。”
    “還好吧。”雯姐有的時候莫名的討人厭，我翻了她一眼，“再快也沒你禍害小姑娘來得快。”
    沒想到雯姐不怒反笑，完全把這當作一句稱贊的話來聽：“要不我怎么賺錢呢，我禍害的速度越快，來錢的速度才越快啊。你以為很容易？也是，你多清高啊，尤其現(xiàn)在還飛上枝頭變鳳凰了，怎么看得起我們這些人呢？”
    雯姐這個人有個毛病，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心，她總是在各種時候提醒我一件事——不要忘記你也在這做過，你也臟。有些事情可以被時間抹去，有些事情不可以，偏偏我的過去，總有一些人記得格外清楚。
    回到何孟言的家，我在門口站了很久，手里按著鑰匙串，不敢也不想打開門。
    我覺得好殘忍啊，宋西辭他們對我殘忍，何孟言對我也殘忍。他是怎么就忍心丟下我一個人，讓我獨自在深夜游離到家門口，再打開門面對空無一人的黑暗與恐懼呢。
    夜很深了，涼意加重，我不可能在這里站一晚。我需要休息，需要睡眠，我需要保持充沛的精力和思維去面對明天，去面對后面層出不窮的事情。
    最終我打開門，瘋了一樣用最快的速度按亮所有的燈，然后把自己塞進沙發(fā)。
    我還迫不及待扯開窗簾，露出落地窗外的萬籟俱寂。
    這個屋子的每一個角落都是何孟言的溫度，何孟言的回憶。說得低俗而曖昧，這里每一個可以躺下可以站立的地方，我們都做過愛，有的很殘暴，有的很溫馨，有的并不美好。但是現(xiàn)在，連何孟言都沒有了。
    我一個人在亮著的滿堂燈光中打開電腦，訂了第二天下午去重慶的機票。
    小秦老婆剛剛生孩子，我要是硬拖上他太不人性，于是干脆喊了易子俊一起，他對何氏固業(yè)的情況比較熟悉，而且年輕有為，我也算是信任。
    飛機上他問我：“愉姐，委屈你坐經(jīng)濟艙。”
    “我平時也是。”我說。
    “和何總也是？”他不知道為什么，莫名的執(zhí)著于這個沒什么意義的問題。
    然而我仔細一想，不禁覺得悲從中來，我的回憶中，竟然連和何孟言一起坐飛機的經(jīng)歷都沒有。我不禁幻想著，等這些事情完全過去之后，我就和他去度蜜月，我們?nèi)キh(huán)游世界，我們?nèi)プ龈蓛糇鐾暾谐弥贻p應該做可以做的事情。
    然而面對易子俊這個問題，我搖搖頭：“和孟言不是。”
    到達重慶之后，我和易子俊安頓下來，為了避免落人口舌，我們特意訂了不在一層樓的兩間房。易子俊事先幫我調(diào)查好了何老夫人的住所。
    他說何老夫人在當?shù)氐姆鸾倘ψ雍苡忻⒉皇怯卸囹\，多淵博，她吃肉，從不戒葷腥。她甚至連金剛經(jīng)都讀不通順，佛像的名字也常常叫錯。
    她之所以有名氣，是因為她豪氣，她動輒一擲千金。就比方說某一個小寺，想新建一個佛身，就向這個圈子里的人籌錢。何老夫人聽說后不僅不假思索出了錢，還多給了幾倍，讓給塑個金身。
    在比方說我只在魯迅小說里面看到祥林嫂做的捐門檻這種事情，何老夫人不知道捐過多少，據(jù)說當?shù)匾粋€很有名的寺廟主佛面前的門檻就是她的。
    總之何老夫人做事情不管對不對好不好，只管貴不貴。而且聽聞她原本也不信佛，就是從兩三年前開始篤信，然后試圖用錢做盡一切和佛法相關的事情。
    我想來也是，從我過去聽說的關于這位老夫人的傳聞來看，她鐵腕、專斷、不留情面。面對何孟言的母親滕青青，即便她把她逼死，似乎也毫無悔意。再比如說卜悅，為了讓卜悅離開自己的寶貝孫子，她更是不知道下了多少見不得人的功夫。
    這種人說自己信佛，就像劊子手突然說自己雙手不愿沾血一樣。
    沒想到，到重慶的當天下午，更讓我震驚的事情從易子俊口中說出來。
    “你知道么，何老夫人去年捐了一個廟，捐獻人的名字寫得卻不是她自己。”
    這個事兒聽上去是有點怪啊，何老夫人不像是真信佛，總感覺像是在沽名釣譽，這種人，難道不會巴不得自己的名字多多出現(xiàn)在功德榜上么。
    我不禁好奇道：“那寫得是誰？”
    “我原本也不知道這個人是誰，這個名字我以前沒有看過，不過我后來查了一下。”易子俊故弄玄虛道，“大有文章啊，何氏固業(yè)曾經(jīng)的大股東，一個死了二十年的人。”
    我一下子明白了，驚叫起來：“滕青青？”
    “是的，她是不是……”易子俊試探道，“何總的母親？
    是的，滕青青，一個為了自己的孩子不小心墜樓身亡的母親。但是滕青青死了二十年了，何老夫人也和這件事情脫不了干系，現(xiàn)在突然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變，還以她的名義修了一座廟，這莫非是——贖罪么？
    我覺得很奇怪，而且越想越奇怪。
    而揭開這些謎底只有一個辦法，我也迫不及待要去做這件事情，拜訪何孟言的奶奶，這位原本只存在于傳說中的老夫人。
    好在一切算是順利，我不敢說我是何孟言的妻子，我只是說自己是何氏固業(yè)的員工，何孟言的助理，現(xiàn)在何氏固業(yè)遇到了危機，何總下落不明，想要找何老夫人請示一下，看看有什么建議和幫助。
    果然，何老夫人還是很護犢子的，一聽說何孟言下落不明，立刻同意接見我。
    這位老夫人瞧上去和我想象中幾乎沒有差距，雍容華貴，儀態(tài)萬千，滿頭的銀發(fā)講究地燙了卷，盤在腦后，身上的衣服沒有一件不是價值不菲，就連披著的那條絲巾，看上去都是上好的桑蠶。哦對了，還有香水味，她身上講究的梔子花香氣，讓她宛如一尊佛似的，在點著的精油煙熏中容光煥發(fā)。
    面對我，她起初板著一張臉，并不慈祥。我不禁很是擔憂，如果她知道我是何孟言合法的妻子，是不是會向?qū)Υ窅偰菢訉ξ摇?br/>     我們聊了幾句，說了一些何孟言突然失蹤的事情，我也透露出來何孟言去了美國，而何氏固業(yè)現(xiàn)在經(jīng)濟狀況很不好，還故意把方向往何老爺子身上隱。希望老夫人可以主動反應過來，然后盡快找何高毅把何孟言要回來。
    沒想到，老夫人像是沒聽到一樣，時間一久，我竟然還發(fā)現(xiàn)她的眼睛半閉半張，又馬上就要睡過去的跡象。
    她旁邊服侍的月嫂嘆了口氣，和我說老夫人身體不好，現(xiàn)在也容易忘事，經(jīng)常會客會一半就睡過去了，讓我不要介意。
    我感覺聽著自己寶貝孫子的事情都能睡過去，可能真的是身體機能出現(xiàn)了問題。
    月嫂推了推何老夫人：“夫人，您醒醒，吳小姐和您說話呢。”
    她叫了幾聲，何老夫人悠悠轉(zhuǎn)醒，看著我問道：“你哪位啊？”
    她這次聲音柔和了一些，和剛才兩個人似的。我只好再做了一遍自我介紹，然而這一次，她都沒有給我說出何孟言下落不明這件事的機會，她就打斷我：“思蕓那姑娘，現(xiàn)在還好吧？和小盧生了幾個孩子啊，怎么都不來看看我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