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不要簽
,如果愛下去 !
何孟言作為一個生命一個個體,就是在那個時候莫名降臨于人世。
要說我可悲,那他其實更可悲,我父親至少陪我度過一段童年,但何孟言直到現(xiàn)在年過而立,都還不知道滕青青的出軌對象——自己的父親究竟是誰。
滕青青很得意,對于自己這個荒謬的壯舉。她挺著肚子告訴何高毅,自己懷上了別的男人的孩子,而且我現(xiàn)在就是不跟你離婚,有本事你休了我也行,那你就得自己去昭告天下,你被別人帶了綠帽子。
之后滕青青干脆遠去美國養(yǎng)胎,懷胎十月后帶著這個襁褓中的男嬰回國。
女人要愛情,男人要面子。何高毅雖然天賦異稟,在商場上運籌帷幄,但在這件事里面,他卻也有著男人的軟肋,寧可屈辱,也不要丟這個人。
因此,何高毅眼睜睜看著何孟言的出生。當年滕思蕓呱呱墜地,何高毅為了表示對滕青青的尊重與真愛,破天荒地愿意讓孩子跟隨滕青青姓。而這個孩子的出生,兩個人都像是故意欲蓋彌彰一樣,堅決地給他取了何姓,還跟了何家的孟字輩,喚作何孟言。
何孟言的出身,從某種意義上緩和了滕青青與婆婆的關(guān)系。何家這樣的家族雖然受過高等教育,但依舊十分看重男孩的價值。這其實很諷刺,滕青青生下何家的后代滕思蕓,被婆婆百般詰難,卻在終于誕下這個沒有何氏血脈的男嬰后,得到了一部分的尊重。
好好一對夫妻,短短幾年恩愛后,更加同床異夢。其實那個時候,何高毅和之前的女學生早就斷了聯(lián)系,但是這個女學生走了,世界上還有千千萬個女學生。
滕青青事業(yè)心很強,努力運用著何家的勢力,為自己的夢想添磚加瓦。何高毅也是如此,在事業(yè)上拼命打拼,到了晚上干脆夜夜流連歡樂場。
兩個人為了各自的面子和目的勉強維系著夫妻關(guān)系,實際上卻只剩下相互傷害,相互虐待。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年,一個機緣巧合,當時尚且年幼的滕思蕓發(fā)現(xiàn)了自己母親一直在吃的藥瓶。拿到何高毅面前,這位做丈夫的才知道自己妻子已經(jīng)因為產(chǎn)后抑郁,被可怕的病魔糾纏已久。
滕青青假裝的堅強與高貴背后,其實是痛苦不堪的重度抑郁。
滕思蕓就是那個時候開始恨何孟言的,或者更早。滕思蕓從小的生活環(huán)境讓她不由自主地成長成為一個很敏感很沒有安全感的人,她不受何家上下待見,甚至不受自己脾氣詭異的母親待見。
尤其是在何孟言出身后,作為家里僅有的男丁,何孟言幾乎得到了一切滕思蕓沒有的關(guān)愛與資源。
為此,滕思蕓問滕青青:“媽媽,我是不是,并不是爸爸的親生女兒?”
看吧,作為母親,滕青青多么失敗!她傷害自己,傷害何高毅就算了,她從來沒有意識到,她的自私和愚蠢,也多么深刻地傷害了這一雙明明被她深愛著的子女,醞釀了后來多么不可扭轉(zhuǎn)的悲劇。
尤其是在滕思蕓發(fā)現(xiàn)抑郁癥的藥之后,她小小的世界里突然多出了“產(chǎn)后抑郁”這個名詞,她什么都不懂,僅有的理解就是——這一切都是這個令人討厭的弟弟造成的。
但是何孟言還渾然無知,對自己的出身,自己的處境,他把滕思蕓當自己最親愛的姐姐,殊不知姐姐把他當挨千刀的敵人。
事情后來敗露在十年后,何孟言尚小的時候。有一次他身體不適,他的奶奶,就是滕青青的婆婆親自帶著他去醫(yī)院,結(jié)果查出來一些毛病說要數(shù)學。
婆婆是一個很講究的人,她認為外人的血是不能用的,于是就拉來了家里不受人待見的滕思蕓,要求滕思蕓給何孟言輸血,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兩個人血型不合。
婆婆當時就起了疑心,瞞著二人的父母,偷偷采了兩個孩子的血,找人做了當時還不算太普及的DNA比對。比對結(jié)果表明,兩個人體內(nèi)只有一半的基因來源是相同的,換言之,兩個人要不然同父異母,要不然同母異父。
婆婆一下子就炸了,自己何家是何等高貴,她一個小女子,竟然敢做出這么有傷門楣的事情!她就說滕青青當年怎么就莫名其妙懷了孕,逼著何高毅離了婚,敢情那個孩子根本不是自家高毅的。婆婆氣不打一處來,拉著滕思蕓就去找滕青青理論。
但婆婆千算萬算,唯獨想錯了一件事。真正不是他們何家種的并不是滕思蕓,而是何孟言。她心愛的男孩是別人家的寶貝,她排斥的女孩卻千真萬確是何家的長女。
面對婆婆的誤會,滕青青順水推舟,運用了最后的智慧,肯定了婆婆的猜想,承認滕思蕓是自己和外面男人的結(jié)晶,何孟言才是何高毅親兒子,所以兩人基因不合。
那天這對婆媳在房間里談了很久,何孟言在門口,將一切盡收耳中。直到突然出現(xiàn)的滕思蕓喊了他一聲,驚擾了屋內(nèi)的人,何孟言才沒能聽到后半段。
總之最后得出的結(jié)論就是,滕青青離開這個家,再也不會回來。至于滕思蕓不是何家血脈這件事,婆婆要向何高毅隱藏一輩子,并且善待她。
其實滕青青真的太聰明,這樣一來,何高毅以為滕思蕓是親女兒,而婆婆以為何孟言時親孫子,只要婆婆信守承諾,兩個孩子就都不會被虧待。
滕青青要走這件事是瞞著何高毅的,她用最快的速度打包行李,趕在何高毅下班回家前出了門,雖然誰也不知道何高毅下了班會不會回家。
但是這一雙子女這時候也大了啊,肯定不能同意,一人抱了一條大腿求滕青青留下來,滕青青說不行,哀求婆婆好好照顧這雙子女,便毅然離去。
當時何孟言就急中生智,二話不說轉(zhuǎn)身就跑,滕青青問他去哪,他也沒說話。
十分鐘之后,何孟言站在一棟施工未完成的樓頂樓,大概十來層吧,沖底下大喊:“你們要是趕我媽媽走,我就也走!我知道我還小,我走不遠,那我就從這跳下去,永遠和我媽媽在一起!”
滕青青哪里聽得清十樓上面的兒子在喊什么,但她到底舍不得自己親兒子啊,踩著高跟鞋就跑上去了,緊追在后面的還有吃力的婆婆和年幼無知的滕思蕓。
那棟樓沒施完工,上面連個護欄都沒有,十分危險。
婆婆急的都要哭了,哀求滕青青快去把孩子抱回來。
何孟言大了,小男孩又靈活得很,東躲西藏的,根本抓不住。
滕青青也急了,說媽媽不走了,你先過來。
何孟言說他不信,他要媽媽和婆婆寫保證書,不然他就跳下去。說著他還站在一個斷壁殘垣處。
意外就是在這時候發(fā)生的,在滕思蕓眼皮子底下發(fā)生的,何孟言腳下的水泥梁晃動了兩下,眼看著又要斷的危險時,滕青青沖了過去……
“所以,我姐姐恨我不是沒有道理。”說到這里的時候,我感覺何孟言已經(jīng)筋疲力盡了,“就是我,我不僅奪走了本該屬于她的一切,還害死了我們的母親。”
整個故事就是這樣,要說誰對誰錯,大抵也沒有對錯。愛情沒有對錯,母愛更沒有,滕青青的確太荒謬,但何高毅難道就對得起自己妻子了么?這一對子女更是,從小就失去了母親,又在那么復雜的環(huán)境中成長,誰又該為他們的童年埋單呢?
我聽完之后久久不能平靜,雖然之前就了解一些他們家庭的事情,卻沒想到背后的糾纏瓜葛這么多。
當然了,一段時間之后,我又聽到了另一些故事,來源于這件事中的另一位當事人。她齒落舌鈍,白發(fā)蒼蒼,她提起二十年前的一切時總是免不了嘆息與垂淚,但最終,她還是還給了我們,關(guān)于這段往事更好的,卻更令人扼腕痛心的解釋與還原。這些都是后話,我們以后再說。
此時的何孟言依舊蹲在那兒,我正在遲疑要不要給他一個擁抱時,走出來一個人,也是剛才在包廂里的,他禮貌地寒暄了兩句,然后道:“小何總,我們王總讓我看看您怎么樣了。如果方便的話,咱們現(xiàn)在進去簽合同吧。”
我心里顫抖了一下,這筆生意算是談成了。何孟言臉上露出一閃而過的歡喜,繼而遮掩不住的疲憊又重新遍布滿臉的滄桑。
“走吧。”我扶起他,今天的他特別輕,輕得很沒有存在感。
里面的王總早就準備好了:“吳助理,我們的合同我們都簽過了,剩下的讓何總簽吧。”
“好……好啊。”我不自然地笑了笑,從公文包里顫顫巍巍拿出那份專門為何孟言準備的,里面夾雜著開發(fā)決策的合同。
我知道,何孟言現(xiàn)在對我沒有絲毫戒心,他一定會簽下來。但是只要他簽下來,他就徹底毀了,這個今晚已經(jīng)焦頭爛額的男人,明天就可以為了新的煩惱繼續(xù)生不如死了。
何孟言從未手中結(jié)果合同,淡定地簽完前面幾頁,翻到我夾在其中的開發(fā)決議,他也毫不猶豫地落下筆。
筆尖觸到合同的一瞬間,我不假思索地奪過那支筆:“不要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