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突破
山崗上一座涼亭,涼亭旁蒙山鳴坐在輪椅上,商淑清推著輪椅在后面,兩人看著對面的山洞,看著牛有道進去,看著布幔放下,看著袁罡和圓方緊守在了洞口。</br> 蒙山鳴出聲問道:“看模樣,他的年紀應該不大吧?”</br> 商淑清思索了一下,“少年時去的上清宗,在上清宗軟禁了五年被我請下山,算起來年紀肯定不大,應該和我相仿。”</br> 蒙山鳴盯著山洞微微頷首,竟發(fā)出感慨語氣道:“了不起啊了不起!東郭先生看人果然有一套,怪不得臨終前收他為弟子,上清宗怕是錯失了一個大機緣!”</br> 盯著山洞的商淑清目光落在他身上,好奇道:“蒙伯伯,修士閉關修煉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您為何如此感慨?”</br> 蒙山鳴:“我雖然不是修士,但早年畢竟接觸的多,對修士多少還是了解一些的。閉關修煉雖正常,但不至于像他這樣,正常修煉隨時可以停下,有什么突發(fā)情況自己都可以做應對。還有一種非正常的閉關修煉,修為要突破瓶頸進階到下一個大的境界,這個時候的修士是脆弱的,沒什么自衛(wèi)能力,一個三歲小孩都有可能殺了他,受不得干擾,否則輕則修為終身受限,重則走火入魔,更嚴重者有性命之憂。你看他這如臨大敵的樣子,還請了我們派人在四周戒備,郡主覺得他是哪種閉關修煉?”</br> 商淑清有些心驚肉跳,“像是后者!”</br> 蒙山鳴頷首:“我看著也像!你說在南山寺見過他動手,三個師兄都輕易敗在他的手上,結合現(xiàn)在的情況看,這位怕是正在閉關沖擊修行中的筑基境界,十有八九如此!如此年輕,便要沖擊筑基境界,在修行界應該是非常罕見的,假以時日前途不可限量啊!他若能順利出關…郡主,務必提醒王爺,要與此人交好,不要做第二個上清宗!”</br> 商淑清點頭嗯了聲,“蒙伯伯,我記住了。”心里卻在想,我一直都是這么做的。</br> “短期內應該不會出來了,走吧!”蒙山鳴淡淡道。</br> 商淑清推著輪椅轉身,慢慢下山,下山的坡前有人過來搭手,抬了輪椅下山……</br> 洞內,隨著油燈的熄滅,牛有道的身心也漸漸沉寂于黑暗中,沒有任何雜念。</br> 黑暗中突然一點光亮擴散開來,身體之門打開,心神隨之進入。</br> 修行中人也稱之為內視,對體內情況感察到了某種極致的地步時,當所有情況完整匯總在一起,結構、形態(tài)自然會形成,體內的一切自然會在腦海中幻化成清晰的圖像。哪怕是其他事情,當掌握所有細節(jié)時,起碼也就掌握了事物的大概輪廓。</br> 心神集中在體內的瞬間,體內的一切變化已全部在牛有道的腦海中。</br> 金光和銀光對繞著徐徐旋轉,任督二脈中各有一對,充盈氣勁縈繞,隨時能迸發(fā)出強大的氣機。</br> 對修士來說,這是很奇特的現(xiàn)象,一般修士的真氣源頭靜下時都存在于丹田氣海中,牛有道的真氣源頭卻有兩道,分別存在于任督二脈中,這有個好處,氣機能最快觸發(fā)對外做出反應。</br> 體內剩下的三十一道傳法護身符還在,依舊如蛛網(wǎng)般盤踞在原來的三十一處穴位當中。</br> 原本三十六道,小廟村對烏鴉毀了一道,竹排漂流快凍死時用了一道,抵御唐素素攻擊時用了一道,修煉乾坤訣用了兩道,還剩三十一道。</br> 離開上清宗后,他基本上就沒再敢煉化,再繼續(xù)煉化吸收的話,真氣越來越飽滿強勁,非得將經(jīng)脈給崩了不可。</br> 筑基,顧名思義,筑造更牢靠的基礎,行氣的基礎就是經(jīng)脈。</br> 這次閉關的目的就是突破筑基境界,突破筑基境界就是鑄造更強大的經(jīng)脈,讓只能承受小溪流水的渠道變成能承受奔騰大江的河道。</br> 精氣神調節(jié)到了最佳的狀態(tài)后,任督二脈中的兩對金光和銀光迅速施法調動了起來,兩對光芒匯合到了一起,一起沖向了一道盤踞在穴位中的傳法護身符,圍繞著快速旋轉,冷熱氣勁交織煉化。</br> 正常情況下,修士突破筑基境界需要不少的‘靈元丹’,此丹也正是天下修士最重要的修行資源,采集靈草煉制而成,蘊含大量靈氣。各門各派中,當門內弟子面臨突破時,都會提供靈丹助力,然而牛有道沒有這條件,上清宗軟禁了他五年,一顆都沒給過他,至今為止還沒嘗過‘靈元丹’是什么滋味</br> 幸好東郭浩然以本命法源在他體內打下了三十六道傳法護身符,幸好他修煉的乾坤訣能煉化體內的異種真氣為己有。</br> 從實質意義上來說,東郭浩然打入他體內的傳法護身符擁有更龐大的靈氣蘊含量。</br> 打個比方,靈氣好比是揮灑出去的灰塵,本命法源則是灰塵凝聚成的堅硬石頭,其中的差距可想而知,這也是為什么一道傳法護身符以能量方式釋放出來后其威力能擋住唐素素那個金丹修士一擊的原因!</br> 兩對金銀光球圍繞著那道傳法護身符急轉,牛有道將煉化速度放開到了最快。</br> 兩對光球不斷將東郭浩然的本命法源煉化,煉化出的真氣直接吸收,如饑似渴般暢飲,吸收的越多,兩對光球好像越是精神抖擻,光彩熠熠。</br> 然而身為容納它們的載體的牛有道卻是壓力越來越大,兩對光球吸收的真氣越多,其散發(fā)出的充盈氣勁就越發(fā)蓬勃強勁,牛有道能感受到氣勁的充斥下體內經(jīng)脈正逐漸充起,逐漸膨脹。</br> 這種狀況一直在持續(xù),也意味著經(jīng)脈承受的膨脹壓力越來越大。</br> 漸漸的,身在黑暗中的牛有道臉上浮現(xiàn)痛楚神色,臉上有細密汗珠滲出。</br> 體內的經(jīng)脈正在一點點的被漲裂,他偏偏還不能停下,還要繼續(xù),還要控制膨脹壓力的導向,不能有的地方被漲爆了,有的地方還沒裂開,必須保持體內所有經(jīng)脈的同等漲裂進度,這是真正的自找罪受。</br> 在體內這般撕裂自己,其痛苦可想而知,這個過程不知道過去了多久。</br> 直到渾身上下所有經(jīng)脈幾乎被拓寬了一倍,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裂痕。</br> 直到牛有道感覺不行了,感覺再持續(xù)下去整個經(jīng)脈就要崩潰掉,感覺到經(jīng)脈已經(jīng)到了承壓的極限,他才停止了繼續(xù)煉化吸收輸出壓力。</br> 疼的哆嗦顫抖的雙手在身前慢慢抬起,做抱球裝在胸前徐徐團動。</br> 體內兩對金銀光球開始奔赴四肢百骸的經(jīng)脈,不斷地行大周天運轉,同時在潰散自身能量,一路揮灑出金色的和銀色的星光點點,揮灑出無數(shù)的星光點點。不斷揮發(fā)出來的點點星光開始滲透進密密麻麻的經(jīng)脈裂縫中,這個時候可謂苦盡甘來,無數(shù)星光點點滲入創(chuàng)口的感覺是溫暖、是清涼,舒服的整個人的魂魄都想飛出來。</br> 極度疲倦下的舒坦,舒坦的人想睡著,牛有道拼命保持意識,保持清醒,不讓自己睡著,若不能在這個時候將改造經(jīng)脈的能量注入讓經(jīng)脈變得強大堅韌的話,不但將前功盡棄,破損后的經(jīng)脈也就廢了,再也無法行氣。</br> 原因很簡單,經(jīng)脈擴充到這個狀態(tài)已經(jīng)到了承壓極限,一旦體內經(jīng)脈遍布的創(chuàng)口愈合了,你沒辦法再讓它漲裂第二次,再施強壓漲裂的話,立馬會爆破掉。</br> 隨著無數(shù)點點星光不斷揮發(fā)出來,兩對光球身上的光芒也越來越淡。</br> 這個過程不知道持續(xù)了多久,牛有道已沒精力去計算時間,只知堅持再堅持。</br> 一直到兩對光球身上籠罩的光華徹底沒了,露出了金銀色的本尊,本尊亦黯然失色,幾乎都旋轉不動了后,牛有道才停止了繼續(xù)施展,慢慢睜開了雙眼,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見。</br> 他想動,卻發(fā)現(xiàn)連根手指頭都難以動彈,略一動就疼的不行,幅度略大就有要倒下的感覺,肉身已經(jīng)難以自我控制平衡,遂在那微弱發(fā)聲呼喚:“猴子…猴子…猴子……”</br> 不知叫了多少聲,外面隱隱傳來圓方的聲音,“袁爺,道爺好像在叫你。”還是他的聽覺靈敏。</br> 洞口方向猛然露了下亮光,有人掀開了布幔,待真的聽到、確認了牛有道的呼喚聲后,兩個人的腳步聲快步而來。</br> 一道火折子的光芒亮起,點燃了一角的油燈。</br> 袁罡端著油燈和圓方一起湊近了牛有道,先是聞到了血腥味,待看清牛有道的樣子后,把二人嚇了一跳,只見牛有道如同被血糊過一層般,體表已經(jīng)結了一層殼,面無全非,眼神黯然無力。</br> “道爺,你怎么了?”袁罡大驚失色,扶了他。</br> “沒事,沒事,別亂動我,我現(xiàn)在不能亂動…”牛有道虛弱地搖了搖頭道,他自己清楚自己身上的血是哪來的,是修為突破時從毛細孔一點點滲出來的。</br> 袁罡聞言趕緊放開了,向來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緊張神色,“道爺,現(xiàn)在要我怎么做?”</br> 牛有道虛弱問道:“我閉關多久了?”</br> 圓方立馬接話道:“九天!道爺,您整整閉關了九天!”</br> 九天?牛有道慘然一笑,九天滴水未進,怪不得這么渴,嗓子眼里飄出聲音來,“水…渴…水…”</br> 袁罡連連點頭,扭頭一看,發(fā)現(xiàn)圓方湊了個腦袋正一臉好奇地上下打量牛有道的狀況,袁罡頓時火氣,一腳飆了出去,直接將措手不及的圓方給踹的滾下了臺階,并怒吼一聲:“看什么看?水!沒聽到?還不快去拿!”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