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六五章 脫胎換骨
“唉,請吧!”</br> 燕京,一座高門大院門口,管家無奈著一張臉唉聲嘆氣,請留戀在門口不肯走的出去。</br> 王留芳,原京城四大統領之一王橫的女兒,也是牛有道曾在上清宗時的那個師兄宋衍青的前妻。</br> 賴在門口不肯走的王留芳淚眼婆娑,手抓著門框哭哭啼啼道:“陳管家,求你再向老太爺說說,爹爹不在了,家被抄了,離開了這里,我真不知道該往哪兒去。”</br> 王橫見宋家垮臺了逼著宋家給女兒寫了休書脫離宋家后,不可能讓女兒單身一輩子,隔年就給女兒另找了個婆家。</br> 他王橫雖是京城的四大統領之一,可女兒畢竟是再嫁,門當戶對的豪門大戶不可能娶個再嫁之女,門當戶對底子差不多的他也勉強不了,只能退而求其次。不過再怎么退而求其次,王橫的權勢擺在那,還是給女兒找了個不錯的婆家,在京城數的上的商賈人家。</br> 后者也樂得巴結,有王橫這個親家,生意自然是做的順風順水。</br> 可現在王橫死了,而且是卷入了叛亂的罪名中畏罪自殺。</br> 心里清楚的人自然知道,王橫不可能自殺,十有八九是被宮里的人滅口了。</br> 原本王橫背后的人也僅僅是想滅口,誰知后面事敗,為了撇清關系,不好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罪名真正是給王橫坐實了,假戲真做,大罪當頭的王家被抄了個一干二凈。</br> 宮里也沒做的太絕,沒讓王家牽連太廣,沒動王橫嫁出去的女兒就是證明。</br> 可王留芳的婆家哪知道這深宮內不可對外人言的事,眼見京城這段時間抄家抄的轟轟烈烈的,連王橫的家都被抄了,還是叛亂的罪名,據說因此罪了南州那個手握重兵的庸親王,真的是慌了,事關滿門上下的生死,哪能不慌。</br> 為了撇清關系,婆家一封休書給了王留芳,請她走!</br> 管家也不好強行驅趕,唉聲嘆氣道:“夫人,您就當是為了兩位小姐著想,兩位小姐那么小,您不想連累她們吧?事情真的太大了,家里面惹不起這么大的事啊!”</br> 王留芳嫁到這里后,陸續(xù)生了兩個女兒。</br> 聞聽此言,王留芳淚滿腮,抓著門框的手松開了,轉身出門,抹著眼淚慢慢步下了臺階。</br> 跟隨著一起離開的,還有幾個陪嫁過來的下人。</br> 事情很嚴重的樣子,一行也不敢在京城呆了,離開了京城。</br> 樹倒猢猻散,離京不久后,幾個下人見王留芳再無什么可能,遂趁其疲憊熟睡之際卷了金銀細軟跑了。</br> 幸好,還有個對王家忠心耿耿的下人,原是王橫手下的親兵,跟王橫上過戰(zhàn)場,后來一條腿殘廢了,走路一瘸一拐無法再從軍,殘廢了在外面營生也不方便,被王橫留在了家里照顧。</br> 正因為信任,王橫才把他安排在了自己女兒的身邊。</br> 這個下人沒有讓王橫失望,沒有拋棄王留芳,帶著王留芳一起回了自己的老家。</br> 回到鄉(xiāng)下,豪門大戶出身的王留芳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慣了,又能干什么?靠那腿腳不便的下人艱難養(yǎng)活著,</br> 一男一女沒名沒分的在一起生活,鄉(xiāng)下人指指點點的,后來王留芳主動愿意嫁給了那個大她差不多十歲的下人,也漸漸學會了干農活,學會了縫縫補補之類的家務,慢慢變成了一個農婦,還為那下人生養(yǎng)了三個孩子。</br> 自己的來歷,還有那顯耀的出身,王留芳從此再也沒有提及過,也不敢提。</br> 至于京城中的兩個女兒,從此也再無音訊,因為沒有再聯系過,自己日子過的窮困,給不了兩個女兒什么,羞于去見,也不愿再聯系,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br> 后半輩子的王留芳隱姓埋名,日子雖然過的清苦,但也算是安穩(wěn)渡過了余生。</br> 大勢之下,許多人的命運起起落落,喜怒哀樂、生生死死、悲歡離合皆在大浪中浮浮沉沉,皆身不由己,最終都被時光無情的無視了,活著比什么都強。</br> ……</br> 宋國皇宮內,錦榻上昏昏沉沉中醒來的羅照睜眼一愣,看到了負手而立站在榻旁盯著自己的宋皇牧卓真,下意識看了看四周,不在自己家里。</br> “醒了?”牧卓真問了聲。</br> 羅照沉默著慢慢爬了起來,坐那不吭聲。</br> 牧卓真:“小小的一點打擊便一蹶不振,酗酒度日,你太讓朕失望了!”</br> 直接把羅照給接到了宮中也是沒辦法,前線主帥無能,根本擋不住金爵的攻勢。</br> 一戰(zhàn)便損失了宋國二十萬人馬,僅這一戰(zhàn)就讓宋國這邊慌了神,再戰(zhàn)又被金爵給打的節(jié)節(jié)敗退,一向穩(wěn)扎穩(wěn)打的金爵竟然鋒芒畢露,攻勢迅猛!</br> 前線主帥的能力與羅照比起來,高下立判!</br> 戰(zhàn)敗消息接連傳來,這邊立刻將醉酒的羅照給帶進了宮中,讓他醒酒。</br> 羅照還是不說話。</br> 牧卓真沉聲道:“羅照接旨!”</br> ……</br> 偶有落葉飄零,賈無群坐在樹下,翻看一份份收集來的情報消息。</br> 丞相紫平休拖著疲憊身軀來到,坐在了對面,賈無群抬頭看了眼,微微一笑,順手提筆在夾著白紙斜立的板子上寫下了幾個字:丞相累了。</br> 寫完順手一撥,寫字板在特制的轉架上面向了紫平休。</br> 紫平休看后擺了擺手,嘆道:“羅照官復原職,已經緊急送往前線主持戰(zhàn)事了。”</br> 賈無群提筆在轉板的背面再寫:大勢已去,僅靠羅照,亦無力回天!</br> 寫罷一撥,轉了過去,之前寫的那面轉了回來,他伸手撕下了之前寫過的那張紙。</br> 紫平休痛苦道:“難道大宋就這樣完了嗎?先生可有良策教我?”</br> 賈無群寫下“我亦無能為力”轉了過去,順手又撕下轉過來的一頁。</br> 紫平休:“當年的宋國在燕國的打壓下,虛弱不堪,之后宋國快速崛起強壯了國力,才有了吞燕的底氣,別人只當是老夫治國有功,老夫卻知是先生在背后良策相助。先生如今說這樣的話,讓我心中冰涼!”</br> 賈無群:我一書生,不善征戰(zhàn),面對戰(zhàn)場廝殺亦束手無策!</br> 紫平休指了指擺在一旁收集來的消息,道:“先生一直在收集南邊吳公嶺那邊的情報研究,難道不是在想辦法嗎?先生,形勢危急,不可藏私!”</br> 賈無群:辦法雖有,也只是茍且續(xù)命,何況陛下也未必會答應!</br> 紫平休精神一振:“不管陛下會不會答應,先生先說來聽聽。”</br> 賈無群寫下“脫胎換骨”四字給他看。</br> 紫平休疑惑,“何謂脫胎換骨?”</br> 賈無群:吳公嶺野心路人皆知,欲稱帝,唯缺鎮(zhèn)國神器!</br> 紫平休見之大驚,“你的意思是把鎮(zhèn)國神器給吳公嶺,讓吳公嶺稱帝?”</br> 賈無群點頭。</br> 紫平休起身,摸著胡須徘徊了一陣,之后又坐回了對面問道:“神器給了吳公嶺,吳公嶺敢稱帝嗎?他若稱帝,韓國擊敗了這邊,下一個必然就是他!”</br> 賈無群再提筆:吳公嶺走到這步已無退路,稱帝,韓國不會放過他,不稱帝,韓國也不會放過他,遲早要收拾他。左右如此,神器給他,略作挑撥,他必稱帝!背后支持他的天女教必出內亂!</br> 紫平休:“神器給了他,他就能出兵幫這邊不成?”</br> 賈無群:不會!只有陛下退位,神器獻上,擁吳公嶺登上宋國皇位,統攬宋國南北大權后,他才會竭力與韓國一戰(zhàn),宋國才能獲得更大的戰(zhàn)略空間,兩邊實力凝聚后才有更強的反抗力量。此事,宋國三大派會答應,陛下卻不會答應,陛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br> 紫平休沉默了,明白了對方剛才為什么說皇帝不會答應。</br> 賈無群又寫下一行字翻轉給他看:保宋,陛下亡,但可保丞相權位不失!保陛下,大宋與陛下皆亡,丞相亦亡!我不教丞相做不忠不義之臣,如何抉擇丞相自省!</br> 紫平休又起身了,在庭院中徘徊個不停,不時低頭,又不時抬頭看天,噓長嘆短個沒完。</br> 他明白了賈無群的意思,只要他主持了此事,不但可保他,還能保住朝中一批人,吳公嶺若想順利接手宋國的話,需要他們這些人。可又如賈無群所言,一旦做了這事,便是不忠不義。</br> 賈無群靜靜看著他來來回回,自從舌頭被縹緲閣割掉后,他也只能安安靜靜著。</br> 好一陣后,紫平休轉身看著他,問:“先生是不是早有這想法,只是遲遲不肯說出口?”</br> 賈無群再提筆寫下原因給他看:下下策,早說無益,風聲鶴唳之際,陛下草木皆兵,耳目四張,稍有籌措異動便是災禍。不到最后不能輕舉妄動,丞相露不得任何端倪。到了最后,宋國三大派那邊只需輕輕一推,必毫不猶豫助丞相一臂之力,水到渠成。有三大派保護,丞相亦無風險!</br> 紫平休看后苦笑,懂的,只是這輕輕一推,牧氏皇權瞬間就要煙消云散。嘆道:“先生還真是給我出了個好辦法,真正是讓老夫左右為難,難以取舍!我想問先生一句,先生出此下策,可會內疚?”</br> 賈無群又寫下一行:操弄大勢者不亡,規(guī)則不改,爭爭奪奪永無寧日,誰人為君,誰人稱帝,于我又如何?我只愿守得紫府一方平安,無心天下誰屬!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