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二六章 一見郎君誤終身
可紫平休只是靜靜聽著,從頭到尾一聲不吭,靜靜坐那,臉色陰沉。</br> 事情說完了沒反應(yīng),三名修士面面相覷。</br> 最終還是賈無群干咳一聲,走了過來,朝三人拱手道:“三位法師辛苦了,丞相心中悲痛,略有失態(tài),還望見諒。”</br> 三人自然是客套一番,賈無群對管家頷首,示意親自去送一下,并伸手做了個掏袖子的手勢。</br> 管家會意,這是讓他給予一定錢財答謝,當(dāng)即上前請了三人離去,親自相送。</br> 沒了外人,賈無群轉(zhuǎn)身盯著靜坐的紫平休看了陣,最終嘆了聲,“丞相,事情突然,逝者已逝,不可挽回,還請節(jié)哀!”</br> “唉!”紫平休幽幽噎出一口氣來,呵呵慘笑道:“不愿落下個靠女人的名聲?呵呵,他難道不知道純兒多在乎他嗎?當(dāng)我愿意在這個時候讓他出兵嗎?是純兒一直覺得委屈了他,一直求我想辦法給他機會,他竟如此回報!竟為這個拔劍自刎,好,真好啊,為了那點骨氣連自己妻兒也不顧了,好漢!成全了自己的氣節(jié),不顧家小,是好漢嗎?”</br> 砰!他猛一拍茶幾站了起來,憤怒之情溢于言表。</br> 突如其來的動靜嚇賈無群一跳,賈無群安撫道:“丞相,大將軍本是沙場悍將,頗有血性,難耐那些流言蜚語,這些年了,心情也能理解!”</br> 紫平休仰天長嘆:“家中不寧,朝堂上老夫該如何面對大家的指責(zé)?”</br> 賈無群:“丞相此言差矣,大將軍此舉也可謂保全了丞相。之前大將軍與蒙山鳴交手是勝了的,而且是大勝!其中固然有萬獸門相助的因素,可之前戰(zhàn)報傳回時,朝中將領(lǐng)可是議論過的,皆贊大將軍贏的漂亮,若無大將軍一手高明的誘敵之計,如何能獲得那么大的戰(zhàn)果?有一場大勝,就足以證明不是丞相用人不當(dāng),大將軍的確是能征善戰(zhàn)!”</br> “之所以敗,是敗在寡不敵眾!之所以敗,是敗在事情太過出人意料,誰能想到燕軍突然間就能破了萬獸門的秘法?連萬獸門的秘法都擋不住,就憑大將軍率領(lǐng)的朝廷給的那些烏合之眾,朝中誰敢站出來說還能打敗燕軍?再者,大將軍乃拼死血戰(zhàn),并無任何自私茍且,有逃生的機會不逃,而與大軍共存亡,戰(zhàn)敗后不惜拔劍自刎,有此氣節(jié),誰還敢說丞相用人不當(dāng)?憑丞相在朝堂上的勢力,有這些理在,誰也奈何不了丞相!”</br> 句句在理,點醒了渾噩中的紫平休,令其捋須頷首,表示贊同,但多少也有些疑慮,朝外面抬了抬下巴,“戰(zhàn)后逃生的人就那么幾個,有所見證的人不多,他們?nèi)羰窃谟行娜怂羰瓜赂目诰吐闊┝恕?amp;rdquo;</br> 賈無群知他指的是剛走的那些修士,“丞相多慮了,他們也不想擔(dān)扔下主帥逃跑、護法不利的責(zé)難,不會再栽贓大將軍,只會咬定是大將軍自己求死!沒那么容易被人利用。這個時候也不是爭論這些內(nèi)斗的時候,國難當(dāng)頭,陛下也不會允許朝中再出亂子。”</br> 安撫下,紫平休的思路也漸清晰了起來,沉聲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萬獸門的秘法為何會突然失去對燕軍的作用?”</br> 賈無群:“情況我仔細了解過,燕軍并未以別的辦法破解萬獸門的秘法,那些蛇蟲鼠蟻對待燕軍和對待宋軍別無二致,恐怕是…解鈴還是系鈴人。”</br> 紫平休霍然回頭,瞇眼冷目道:“你是說萬獸門出爾反爾?”</br> 賈無群搖頭:“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萬獸門若想燕軍勝,大可以撤離自己的人手不幫宋軍便可,這樣至少還能讓宋軍有個心理準備,否則豈不是把朝廷和丞相往死里得罪?結(jié)果有矛盾的地方,很有可能是萬獸門內(nèi)部出了什么問題,不知是不是萬獸門內(nèi)部起了什么紛爭,對于萬獸門內(nèi)部的情況,我等外人也不清楚,無法做出合理判斷。”</br>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萬獸門出手幫助宋軍是取得了共識的門派決定,若有人偷偷私自聯(lián)系燕軍,那便是背叛師門,等于送了個天大的把柄給外人捏著。所以更大的可能是,若真是萬獸門內(nèi)部有人出手,應(yīng)該是受到了外面的力量影響。燕軍戰(zhàn)敗,那邊必然有人會想盡辦法,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br> 紫平休:“燕國三大派?”</br> “如果我的假設(shè)成立,那么按理來說,應(yīng)該就是燕國三大派可能性最大!可是…”</br> “可是什么?”</br> “我懷疑是另有其人。”賈無群琢磨著一聲后,反問:“丞相還記得我之前提的那個牛有道嗎?”</br> 紫平休:“自然是記得,你說此人很危險,莫非你懷疑和他有關(guān)?”</br> 賈無群沒有直接回答,“我一直在關(guān)注戰(zhàn)況,燕軍戰(zhàn)敗后沒有回撤的意思,避戰(zhàn)之余一直在那繞,似乎在尋找戰(zhàn)機。”</br> 紫平休不解,“想挽回戰(zhàn)事,想尋找獲勝的戰(zhàn)機難道不正常嗎?”</br> 賈無群:“關(guān)鍵點是,戰(zhàn)敗后便一直是如此,策略一直沒變過,連作梗反擊試探一下的意圖都沒有。而大將軍有奇兵相助,羅照大軍又一直在回撤途中,一旦兩軍會合會是什么后果?可燕軍的運轉(zhuǎn)態(tài)勢似乎一點都沒受影響,這說明什么?”</br> 紫平休瞇眼道:“說明燕軍有翻盤的把握!”</br> 賈無群聲音大了幾分,“結(jié)果后來,燕軍突然變臉,轉(zhuǎn)眼就將大將軍給圍了,一舉擊敗了大將軍!丞相,這難道是偶然嗎?”</br> 紫平休似乎明白了點什么,可依然不解,“這和牛有道有什么關(guān)系?”</br> 賈無群:“丞相別忘了,根據(jù)萬獸門那邊的回復(fù),跑到萬獸門吵鬧要交代的人正是燕國三大派的人!反過來說,一開始就有把握讓燕軍翻盤的人,很有可能并非燕國三大派的人!”</br> 一語驚醒夢中人,紫平休恍然大悟。</br> “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燕國三大派的人在故意麻痹萬獸門,實際上背后另有動作。可我把事發(fā)的時間推算了一下,再結(jié)合一些實際情況,譬如人數(shù)、藥量等種種因素,越想越覺得燕國三大派在掩人耳目的可能性不大。”</br> “當(dāng)然,這也不能說明就是牛有道干的,完全可能是其他人,可我總覺得他的嫌疑最大,總懷疑是他暗中出手了,還是那句話,我不認為他能坐視蒙山鳴失利而不管。”</br> “若我猜測有誤還罷,若不幸言中,根據(jù)時間和事發(fā)情況推算,萬獸門內(nèi)部掌握此秘法的人當(dāng)中很有可能有人被牛有道給收買了。按理說收買的可能性不大,真若是被他收買了,此事非同小可,乃天大的把柄,無異于此人已經(jīng)被牛有道給控制了。可惜我沒辦法掌握萬獸門內(nèi)部的人員動態(tài)情況,否則我可以試著驗證一下我的猜測!”</br> “讓萬獸門交代內(nèi)部人員的情況不太可能。”紫平休搖了搖頭,擺了擺手,示意不用做這念想了,回頭看向門外,嘆了聲,“連尸體都未搶回來,純兒那邊…”</br> 話未說完,外面已跑來一名下人,大呼小叫道:“丞相,丞相,小姐她,小姐她……”</br> 紫平休和賈無群同時悚然一驚,兩人先后腳跑了出去。</br> 賈無群稍冷靜些,一把扯了那下人的衣襟先問明了情況才跑走。</br> 獲悉陳少通戰(zhàn)死,丞相府內(nèi)已經(jīng)是一片素白蕩著。</br> 丞相府愛女的院子里,來往下人已是手忙腳亂成一片,紫平休闖入屋內(nèi),屋梁上懸掛的一條白綾赫然醒目,可謂觸目驚心!</br> 丞相夫人已經(jīng)昏厥了過去,正在搶救中。</br> 而床榻之上,一名身著素縞的婦人靜躺,脖子上有勒痕。</br> 一名修士束手站立在旁,一臉為難地對闖來的紫平休道:“發(fā)現(xiàn)的晚了,已經(jīng)去了。”</br> “你…”紫平休指著榻上的女子,瞬間紅了雙眼,顫微微道:“你這個不孝之女,不思父母養(yǎng)育之恩,竟…竟…”整個人竟搖搖欲墜,幸好旁人及時扶住,修士又迅速幫他梳理氣息。</br> 看著榻上人,賈無群皺著眉頭嘆了聲,復(fù)找了人了解事情經(jīng)過,問,明知小姐情緒不穩(wěn),為何不看好?</br> 負責(zé)伺候的丫鬟急哭了,說小姐說累了想歇一下,把她們給打發(fā)了出去,誰知小姐就想不開鉆了空子,門開看到小姐直直吊在梁上,差點沒把她們給嚇得魂飛魄散。</br> 問完后,賈無群又拉住了一旁的管家,問:“小姐的兩個小孩呢?”</br> 管家道:“小姐怕孩子一時接受不了父親離世,讓人送了孩子去城外的山莊游玩。”</br> 賈無群嘆了聲,“看來小姐早有去意,小姐對大將軍一往情深,是我疏忽了。孩子暫時就不要接回來了,讓他們在外面多玩一段時間,派人保護好,不要再讓孩子出事了。”</br> “好好好!家里上上下下都慌了神,我也亂了分寸,就先生還清醒著,有什么不對先生趕緊提醒老奴一聲。”管家覺得提醒的對,連連點頭應(yīng)下之余,抹了把眼淚看著一個個倒下的主子說道。</br> 賈無群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先去忙,之后在屋內(nèi)左顧右盼,細細查看著,看到了桌案上擺放的一封書信,抽到手一看,發(fā)現(xiàn)是屋內(nèi)女主人的遺言,屋里人亂成一團,竟無人注意到。</br> 遺言的內(nèi)容大概意思是,覺得自己嫁給陳少通就是個錯誤,是自己害了陳少通之類的,悔不該當(dāng)年想盡辦法逼陳少通娶她,讓父母大人恕自己不孝,讓父母看在親情份上照顧兩個孩子,自己追隨陳少通去了之類的云云。</br> “白白看著你長大了,傻丫頭啊,陳少通何德何能讓你如此一往情深,你讓你父母情何以堪吶!怪我當(dāng)年回來的晚了,若能早點阻止丞相,你也就不會去找他出氣…一見郎君誤終身,孽緣吶!”賈無群看著信唏噓搖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