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零五章 殺神
“大都督,借一步說話。”</br> 行軍途中,文悠縱馬上前,到了羅照身邊提了一句。</br> 羅照回頭看向他,看到了他手中的一封信,文悠向其微點頭示意。</br> 羅照撥轉坐騎跟了他去,蘇元白等人相視一眼,也跟了過去,大軍繼續(xù)前行。</br> 離開官道十幾丈外后,見文悠拿著信欲言又止的樣子,羅照道:“局勢已經(jīng)如此,不管什么壞消息我都有心理準備,文悠不必顧慮。”</br> 跟來的蘇元白等人皺眉盯著文悠手中的信,看文悠的樣子便知不是什么好消息。</br> 文悠終于將信遞給了羅照,嘆了聲,“大都督上次贈禮,蒙山鳴念念不忘,出手狠毒,回了一份禮給大都督,六十萬俘虜?shù)亩浔凰鞲钕乱恢唬b了一百多只大箱子,已經(jīng)給了后方的巡查人員,場面實在不雅,不便送過來,這是蒙山鳴給大都督的信!”</br> 六十萬俘虜?shù)亩浔桓盍耍刻K元白等人吃驚不小,很是動容。</br> 羅照神情抽搐,臉上浮現(xiàn)怒容,蒙山鳴來這一手,就算那六十萬精銳還給了宋國,這些缺了耳朵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宋國視之難忘的恥辱。</br> 他一把奪了信,從信封中抽出信抖開一看,只見上面聊聊幾行字:前番禮送白馬,未及時答謝,今割耳六十萬只相贈,可還滿意?若不滿,宋國臣民盡在眼前,生死盡在吾手,予取予奪,必不讓大都督失望——蒙山鳴!</br> 信里的意思似乎在說,后面還要大開殺戒,羅照看的雙目欲裂,不禁環(huán)顧四周,欲屠燕人出惡氣。</br> 然而燕國早經(jīng)戰(zhàn)亂騷擾,百姓猶如驚弓之鳥,宋軍前行路上的百姓早已逃之一空。</br> 而他現(xiàn)在也不宜再橫生枝節(jié),不可能再花時間在燕國境內四處征戰(zhàn)不休,燕京一破就要盡快趕回去,不能讓蒙山鳴在宋國境內無限制大肆破壞下去。</br> 此信中內容令他意識到了,同樣是想激怒他,想把他久耗在燕國境內,一旦拖到他糧草不濟,后果不堪設想。</br> 明知是激將法,羅照依然氣得夠嗆,這不是別的,而是他麾下六十萬將士的耳朵,忍不住恨恨道:“蒙山鳴老賊,不要落在我手中,否則定讓你生不如死!”</br> 蘇元白等人將信要到手中輪流看過后,一個個臉色陰沉。</br> 正這時,一將騎馬飛奔而來,“報,陛下旨意到!”</br> 莫非又催撤兵?羅照心里如是想,接了旨意看后大驚失色,悲聲怒吼,“老賊,我與你誓不兩立!”</br> 又怎么了?蘇元白等人再次要了旨意來看,看后亦震驚,蒙山鳴割了六十萬俘虜?shù)亩溥€不算,居然還將那六十萬俘虜給殘忍坑殺了!</br> 旨意中,宋皇牧卓真震怒,明著告訴羅照,攻破燕京后雞犬不留,屠城雪恨!</br> 不過旨意最后還是顧全了大局,給了羅照一定的期限,若期限到后仍不能攻破燕京,則立刻折返回援,在此期間朝廷會傾盡全力組織人馬阻擊蒙山鳴,盡量拖延時間,為他率軍回援爭取時間!</br> 東應來抖著旨意道:“蒙山鳴這條老狗瘋了嗎?就不怕遭天譴嗎?”</br> 常飛沉聲道:“竟敢將六十萬活人給活埋!此賊如此狠辣,必損陽壽,命不久矣!”</br> 就在這時,又有凌霄閣弟子縱馬過來,一份密信遞給了蘇元白。</br> 蘇元白看后,默默將信給了其他人傳看,諸人看后一個個皺眉。</br> 來自宋京那邊的消息,朝廷旨意上沒有提及的消息,說的是蒙山鳴殺俘后倒打一耙的理由,說宋軍依然進軍燕京根本沒有談判撤兵的誠意,還說朝廷不肯拿糧換俘虜是宋國不顧那六十萬兒郎的死活,是宋國和宋軍逼蒙山鳴殺了那六十萬俘虜。</br> “好一張利嘴!”羅照看后哼哼冷笑不止,可謂怒急反笑,一張臉氣得忽紅忽白。</br> 文悠目光從密信內容上挪開,沉聲提醒道:“大都督,此乃蒙山鳴離間之計,這盆臟水是朝大都督來的,同時欲動搖我大宋軍心!蒙山鳴那邊怕是要在我大宋境內大肆散播謠言!唉,朝堂上也有人對大都督落井下石,怕是對大都督不利!”</br> 他的判斷沒錯,蒙山鳴已經(jīng)讓三大派安排人手在宋國境內大肆散播這些謠言,欲動搖宋國軍心、民心。</br> 羅照咬牙切齒道:“先不管這些,傳我軍令,前鋒人馬立刻攻城,城破立屠!”</br> 隨著他一聲令下,行進人馬也加快了行軍速度,大軍離燕京也只剩下了半天的路程!</br> ……</br> “唉!”管芳儀唉聲嘆氣。</br> 一開始,她真的被蒙山鳴的大手筆給嚇到了,現(xiàn)在也只剩下嘆氣了。</br> 牛有道慢慢在一棵大樹下坐下了,手中拿著公孫布傳來的消息久久不語。</br> 殺俘竟是將六十萬人給活埋!這個消息帶給了他巨大震撼,他無法想象那活埋時的慘絕人寰的情形。</br> 前世的時候他聽說過類似的歷史典故,只是做夢也沒想到類似的事情竟然會發(fā)生在他的身邊,而且他還參與了,甚至是間接和他有關。</br> 他手上拿的是公孫布的再次回信,他傳了消息追問蒙山鳴為什么要這樣干,這其實是蒙山鳴的回復。</br> 蒙山鳴沒提那些什么大戰(zhàn)略,只送了一番肺腑之言給他。</br> 說燕國落得如此地步,無數(shù)燕國百姓家破人亡,國家虛弱,四面強敵虎視眈眈,燕國將士空有一腔赴死熱血亦無力回天?緣由不在外敵入侵,而在燕國內部的根子上爛了,想要再避免這樣的慘劇發(fā)生,就必須要將爛根給連根拔起!</br> 他不會因為一個燕京而打亂挽救燕國于危難的作戰(zhàn)節(jié)奏,將燕京逼入死地,朝廷那幫人守的住就守,守不住就讓宋軍來幫忙清理掉,讓宋軍幫忙把大燕的爛根給連根拔起,也許三大派才會考慮王爺。m.</br> 牛有道反復看著手中消息,最終也只能是一聲輕嘆,他不知道這是蒙山鳴的意思還是商朝宗的授意,此時手握重兵的蒙山鳴連三大派也難奈何,蒙山鳴執(zhí)意如此,他目前也拿蒙山鳴沒辦法。</br> 若是南州人馬,他牛有道還有影響力,蒙山鳴手上此時掌握的不是南州人馬,而是以蒙山鳴舊部為首的兩百多萬大軍,以蒙山鳴馬首是瞻!</br> 他現(xiàn)在算是體會到了那些文官對這些武官的畏懼,這些手握兵權的人一旦失控,頃刻間便是尸骨如山、血流成河!</br> ……</br> 山坡上,皇烈拿著前線戰(zhàn)報,神情抽搐著,心里送了蒙山鳴兩個字——殺神!</br> 一旁的商朝宗亦站在風中久久不語,他也沒想到蒙山鳴居然會采取如此殘酷的手段!</br> 盡管他早就知道蒙山鳴在戰(zhàn)場上一貫冷血無情,可如此兇狠的事情還是第一回見識到。</br> ……</br> “陛下,前方來報,蒙山鳴將宋軍六十萬俘虜悉數(shù)坑殺!”</br> 御書房內,商建雄正在聽童陌陳述守城的動員情況,極為關心生怕有失。</br> 出去了一下的田雨接到外面太監(jiān)送來的奏報,打開看了下后,臉色大變,走回到地圖前稟報了一聲。</br> 商建雄、童陌、高見成、商永忠皆慢慢回頭看來,慢慢轉過了身。</br> “六十萬人全部坑殺了?”童陌追問一句。</br> 田雨面色凝重點頭。</br> 童陌倒吸一口涼氣,他自認再狠毒也不敢擔負這樣的名聲,這可是將六十萬人給活埋啊!</br> 商永忠有些傻眼,想過蒙山鳴會殺那六十萬俘虜,可是做夢也沒想到居然是活埋!</br> 高見成的臉色也很難看,活埋六十萬人,這是什么概念?</br> 商建雄已經(jīng)拿了田雨呈上的奏報,查看后又慢慢合上了,喃喃自語道:“這是在把宋軍往死里得罪,恨不得讓宋軍屠城才好,為了一己私怨,竟渾然不顧這京城百姓的死活!他們是巴不得寡人早死,他們是巴不得寡人早死啊!這是想借刀殺人,殺的是寡人!”</br> “陛下,宋使錢連勝求見!”門口一名太監(jiān)通報一聲。</br> 商建雄回過神來,果斷砸出兩個字:“不見!”</br> 燕軍干出了如此令人發(fā)指的殘暴之事,連他都不敢見錢連勝,否則必會被罵的狗血噴頭。</br> 回頭又對田雨道:“宮中身手不錯的太監(jiān)都準備好了嗎?”</br> 田雨欠身:“精挑細選了五百兒郎,都是以一當十的好手!諜報司亦抽調了五百好手,共一千人,由尕淼水親自率領。”</br> 商建雄頷首:“按大司徒說的去辦,全部上城配合大軍守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不惜代價也要守住!”</br> “是!”田雨領命而去,出了御書房,來到了宮中正殿外的廣場上,只見千名太監(jiān)手扶腰間寶劍列隊的整整齊齊。</br> 走到尕淼水身邊,田雨親手為他拉了拉披風,“小尕子,陛下說了,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盡忠的時候到了,去吧!”</br> 尕淼水退后三步,拱手鞠躬,起身后轉身,大手一揮,率領千名宦官出宮而去。</br> 宮城正門外,宋使錢連勝受阻,死活進不去。</br> 最后急了,錢連勝摘下了發(fā)簪,扯掉了發(fā)髻,脫掉了鞋襪,扯掉了上身衣裳。</br> 披頭散發(fā),赤足而立,光著上身,慷慨赴死模樣,指著宮門內怒斥:“商建雄,不仁不義,無德無信之小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