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四章 月夜
柴砍了一堆來，深坑也剛挖好，一名隨同晁勝懷一起來的跑了過來，朝眾人笑道：“諸位師兄師弟，這里我們兩個繼續(xù)就好，晁師兄請諸位過去一下，有話要對諸位交代。”伸手指了個山背。</br> 眾人面面相覷，有人臉色不快，不過還都是過去了。</br> 只是有人在途中輕聲啐罵，“仗著自己爺爺跑這來指手畫腳，什么東西！”</br> 也有人嘀嘀咕咕附和了幾句，皆對晁勝懷的行為不太痛快。</br> 倒是帶隊的師兄嘆了聲，“都別啰嗦了，人家也算是好心來幫忙，架子也許大了點。”</br> 待這些人去了山背，深坑旁的二人相視一眼，迅速動手，扛起擺放在地的黑玉雕就跑。</br> 黑玉雕是大型飛禽中比較常見的一種，也是屬于萬獸門內(nèi)量最大的巨型飛禽，換句話說，就是市面上最便宜的那種，但價值也上千萬。</br> 兩人也沒跑太遠，扛走的黑玉雕直接往附近的山坳里一藏，來回奔波，迅速藏了五只。</br> 再回深坑邊時，堆積的干柴快速往坑里扔，之后又將死去的飛禽扔進坑里。</br> 做完這些，點燃的火把往深坑里一扔，連續(xù)點燃火把，連續(xù)往里扔，坑里很快燃起熊熊火光。</br> 見到這邊升騰的煙霧，晁勝懷那邊的啰嗦也結(jié)束了，一群人回來了，湊到深坑邊一看，只見燃燒的烈焰中堆積的飛禽尸體正在焚毀。空氣中起先還有股烤肉的香味，之后是焦臭味，令眾人避深坑遠了點。</br> 天色已暗，橘紅火光也在深坑內(nèi)慢慢熄滅，坑里的炭火忽明忽暗，一群人開始將一旁撅出堆積的泥土回填進坑內(nèi)。</br> 事情完畢，大家回去，晁勝懷帶著兩人與靈化谷的弟子分道揚鑣了，說是要去萬象城。</br> 然三人并未走遠，某地躲了一陣后，晁勝懷在陰暗中對兩名師弟道：“五具尸體啟出來，再扔遠一點，散開方向扔。”</br> 一師弟奇怪道：“師兄，咱們這是干嘛啊！”</br> 另一個也奇怪，藏這尸體干嘛，死了的東西要來何用？</br> 晁勝懷哪會告訴他們真相，告訴了還不得嚇死兩人，真相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只讓兩人閉嘴，讓兩人照做便行。</br> 兩人只好喏聲應(yīng)下照辦。</br> 兩人執(zhí)行去了，晁勝懷也跑了，返回了萬獸門，直接去聚靈山那邊找了一個約好的同伙碰頭，也是聚靈山那邊的弟子，名叫辰平，后者已經(jīng)先到一步在等他。</br> 一見面，晁勝懷便問：“今天后半夜你是當值的人之一吧？”</br> “是啊，師兄不是問過嗎？”辰平詫異。</br> 晁勝懷鬼鬼祟祟地觀察了一下四周，從袖子里抓出了五只‘指鈴’，看著像戒指，只是戒指上的鑲嵌是小小的鈴鐺，鈴鐺上插有橫舌，避免鈴鐺發(fā)出聲音的東西。拔掉橫舌，搖動指鈴就能發(fā)出叮鈴聲。</br> 聲音不大，但是聲音的穿透力很強。</br> 這東西平常如戒指般帶在手上便行，正是用來操控駕馭飛禽的，往哪個方向打出鈴聲，飛禽便會往哪個方向飛。</br> 指鈴的材質(zhì)很堅韌，堪比上等寶劍的材質(zhì)，不容易損毀，每一枚打造出來，都是要伴隨一只飛禽一生的。</br> 指鈴看起來都一樣，但這世上沒有能發(fā)出一模一樣聲音的鈴鐺，聲音總會有細微差別的，出自同一個工匠之手也無法避免。而每一枚指鈴打造出來后，就會固定一只飛禽，只要這只飛禽不出意外，不會更換給其它飛禽使用，會伴隨這只飛禽從小到大的馴化，讓它習慣這個鈴聲，長年累月的陪伴，讓這鈴聲烙印在飛禽的記憶深處，馴化出飛禽的潛意識反應(yīng)，如此這般駕馭起來方可如臂使指。</br> 萬獸門將巨型飛禽出售的時候，指鈴是連同一起售賣的贈品，客人把東西買到手駕馭也方便。</br> 接了五枚指鈴到手，辰平有些詫異，“師兄，這是何意？”</br> 晁勝懷與之勾肩搭背，在他耳邊低聲嘀咕，“今晚你當值時，從鷹巢內(nèi)置換五只黑玉雕的指鈴出來，用這五只李代桃僵……”</br> 聽明白后，辰平惶恐震驚，“這…師兄，這可不行，鷹巢的飛禽每天大早都要放飛活動的，回頭置換的駕馭不了那五只黑玉雕的話，必然會細查，一旦查出這五只指鈴有問題，師弟我當晚當值難辭其咎。不行，不行，師兄，真的不行。”</br> 晁勝懷低沉厲聲道：“我還會害你不成？害了你，查到你頭上，你大可以把我給招出來，我會自找麻煩嗎？你放心，不用到明天大早，你就會發(fā)現(xiàn)此事查無可查，包你沒事……”</br> 一番勸說，加之威逼利誘，兩人最終分別而去。</br> 回頭，晁勝懷又在另一處山林，與一名叫高藍的聚靈山弟子碰頭了。</br> 見面一只小瓷瓶塞入了對方的手中，同樣與之勾肩搭背耳語一陣。</br> 高藍聽后惶恐不安，“師兄，這是何物？難道今天靈化谷那邊是你…”</br> “放屁，你想什么呢？我能干那種事嗎？”晁勝懷佯怒，旋即好聲勸慰道：“你放心，這不是毒藥，你按我說的做絕對毒不死任何東西。”</br> 高藍連連拒絕，“不行不行，師兄，這絕對不行，我決不能干這種事！”</br> “你耍我是不是……”晁勝懷怒了。</br> 最終兩人分別而去，高藍不時摸摸藏在腰間的小瓷瓶，內(nèi)心恓惶……</br> 皓月銀輝遍灑蒼茫大地。</br> 庭院中，牛有道杵劍獨立，閉目著，冷冷清清著，搭在劍柄上的中指一直在輕輕敲擊著。</br> 一只金翅遁入庭院不久，袁罡從陰影處走到月光下，走到牛有道身邊，“道爺，已經(jīng)反復(fù)確認了，五梁山那邊的人手已經(jīng)在預(yù)設(shè)地點準備好了，就等這邊了。”</br> 牛有道：“那就等吧，成敗就在今晚。”</br> 袁罡：“那家伙到底行不行？這種事只有一次機會，一旦失手，以后可就不會再有機會了，還會招來后續(xù)的麻煩，實在是有點冒險。”</br> “冒險？”牛有道冷哼，眼不睜，平平靜靜道：“江湖走馬，風也好，雨也罷，該出手時就出手，無非山外青山間添幾座荒丘，不到最后還不知埋的是誰，等著吧。”</br> 袁罡舉頭望月。</br> ……</br> 皓月當空，一座光禿禿寸草不生的巖石山崖，山壁上開鑿了許許多多的洞窟。</br> 此地便是聚靈山的鷹巢，每個洞窟內(nèi)都有一只體型巨大的飛禽。</br> 與靈化谷那些未馴化好的關(guān)在籠子里的不同，在這里的都是馴化好了的，守規(guī)矩，聽招呼，不用囚禁。</br> 每個洞窟后面都有供人進出的通道，整座山里面上上下下可謂到處是打通的通道，供負責此地的人進出盡責。</br> 山上一個山洞內(nèi)，洞口一只月蝶轉(zhuǎn)圈飛了三圈。</br> 山下林子里，也迅速出現(xiàn)同樣的信號。</br> 沒多久，晁勝懷在聚靈山這邊現(xiàn)身了，又是路過，跟山腳這邊的守衛(wèi)弟子近前打了個招呼，很熱情地抱臂言歡了幾句，便推辭有事告辭了。</br> 走到偏僻處，袖子里落出一只紙團到掌中，迅速攤開看了下，紙團里包裹著五枚指鈴，手掌一握攥緊，快步而去。</br> 抵達一處山頂?shù)耐ぷ永铮戳丝辞胺皆律碌木垤`山，晁勝懷坐下了，隨身攜帶的一壺酒提上，對嘴慢飲，月蝶在亭子外面轉(zhuǎn)悠，也是在對聚靈山那邊發(fā)出信號。</br> 亭子里的他，頗有幾分借酒消愁的味道，也的確是借酒消愁。</br> 二十多只大型飛禽，每只價錢高低不一，算下來估計價值三個億的金幣是有的，全部死在了他的手上，</br> 他很清楚，一旦事情敗露意味著什么，那是死罪，他爺爺也保不了他的性命，搞不好還要親自動手宰了他。</br> 可他更清楚自己遭遇了什么，猶如遭遇了魔鬼，循循善誘，令他不知不覺跟著走，想回頭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陷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中，怎么都爬不出去。</br> 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讓牛有道趕緊走人，如同牛有道說的，事成后也抓住牛有道的要命把柄，這樣他才能安全。</br> 對他來說，是那二十來只大型飛禽的性命重要，還是他自己的性命重要，不難做出抉擇。</br> ……</br> 地牢中，邵三省提了只食盒來到，蹲在柵欄外，將食盒一層層分拆，塞進了牢籠下面的口子里，對背對而立看著油盞燈火的邵平波道：“大公子吃點吧。”</br> 邵平波轉(zhuǎn)身踱步而來，偏頭看向走廊盡頭盤坐的修士，靠近柵欄后，低聲問道：“你能與外面聯(lián)系嗎？”</br> 邵三省低聲回：“只允許我外出取食或為大公子添加衣物被褥等用品，兩名修士跟隨，無法跟外界聯(lián)系。不過大人向鐘先生過問情況時，倒是問明了一件事，之所以知道大公子暗害牛有道，是因為大禪山的人去查探蝶夢幻界的情況時，在萬象城偶聽到萬獸門的弟子談話才得知的。”</br> “偶聽？哼哼，那些萬獸門的人必是牛有道有意安排的人…”邵平波說到這忽一頓，目光閃爍不定道：“依萬獸門一貫的作風，萬獸門的人怎會介入這種事？陸圣中傳回的消息中，利用的萬獸門弟子叫什么來著？”</br> 邵三省想了一下，道：“萬獸門長老晁敬的孫子晁勝懷！”</br> “長老的孫子…不好！”邵平波臉色一沉，“此人要么沒有出手，要么就是出手失手了，倘若失手，也未聽天玉門提及牛有道身在萬獸門有任何追究，從萬獸門的人配合牛有道走漏風聲給大禪山來看，這個晁勝懷很有可能已經(jīng)落入了牛有道的控制。有此人背景在萬獸門內(nèi)部做內(nèi)應(yīng)，于我不利！”</br> 聲音突然變大，“去，立刻請鐘長老前來，我有要事告知。”</br> 牢內(nèi)走廊一頭看守的大禪山修士被驚動，站了起來，走了過來。</br> 邵三省回頭看了眼，低聲提醒道：“大公子，這事前因后果沒辦法對大禪山解釋啊！”</br> 邵平波怒喝道：“快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