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四章 舍己為人
清晨,皇宮大內(nèi)。</br> 早朝之后,兩位大臣陪伴在昊云圖左右漫步,君臣談?wù)摚洗沽ü鉃囦佟?lt;/br> 裴三娘在一棵垂柳下束手而立,見到君臣議事,沒有上前打擾。</br> 昊云圖也只是目光斜了她一下,就此從裴三娘眼前走過。</br> 裴三娘看向了后面跟著的大內(nèi)總管步尋,微微點頭示意了一下。</br> 步尋腳步慢下,到了她身邊,裴三娘在他耳邊嘀咕了一陣。</br> 步尋皺眉,旋即招了下手,于是裴三娘就跟在了他的邊上,一起跟隨在了前方漫步的君臣后面。</br> 等到君臣談話完畢,兩位大臣拱手告辭后,步尋方上前對昊云圖稟報了一番,隨后揮手招了裴三娘過來。</br> 裴三娘上前見禮之后,將昨晚會見牛有道的情況講了下。</br> 昊云圖聽后看向一旁的步尋,面露眉飛色舞神色,沒見生氣,反而一副覺得有意思的樣子。</br> 步尋陪笑,欠身道:“好大的狗膽!”</br> 昊云圖哼哼冷笑,“一個小小修士,竟敢威脅到寡人的頭上!”</br> 裴三娘微微垂首,沒有吭聲,她只是如實稟報,不做任何建議。</br> “答應他,就說寡人準了!”昊云圖斜睨著給了句,隨后轉(zhuǎn)身而去。</br> 步尋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裴三娘,轉(zhuǎn)身也跟著前面那位走了……</br> 牛有道跟著封恩泰進了院子,庭院里能聞到明顯的泥土氣息,幾間房間里泥土堆積,院墻內(nèi)的堆了一圈厚厚高高幾乎齊墻的泥土。</br> 屋檐下的天玉門弟子站了一排,皆看著封恩泰領(lǐng)進來的牛有道。</br> 總的來說,庭院里打掃的還是挺干勁的,封恩泰把牛有道帶到了水井旁,指了指下面,道:“入口就在里面。”</br> 牛有道伸頭下看,只見井水渾濁,井壁上有一洞口。</br> 封恩泰先下去了,先鉆入了洞內(nèi),牛有道隨后,黑牡丹守在了井外。</br> 洞口只能容一人進入,洞內(nèi)甬道的寬窄也是如此,只能容一人通行,有點潮濕。</br> 封恩泰放出了月蝶,在前面領(lǐng)路,最終在百丈外的甬道盡頭停下了,盡頭稍微寬敞點,能容兩三人站立。</br> 牛有道跟到后,封恩泰指了指上方,牛有道抬頭看去,錐頂上能見到一塊石板。</br> “上面就是那家宅院堆放雜物的庫房,為免打草驚蛇,最后一步?jīng)]有打通,等到老弟你需要時,可以輕易洞穿。”封恩泰提醒了一聲。</br> 牛有道默默思索了一下地下路線,他對地下穴道位置的計算是行家,稍一琢磨就預判出了自己所在的大概方位,估摸著對方所言應該不會有誤,遂點了點頭,“有勞了,回去吧。”</br> 返回途中,封恩泰表示抱歉,“進出通道是窄了些,只因開挖時不敢發(fā)出動靜,小心著來,速度稍慢,老弟你要求中午前完工,暫時也只能這般粗陋著弄弄。”</br> 牛有道:“無妨,只不過臨時一用的通道,無需弄得多好。”</br> 兩人出了甬道,從井內(nèi)閃出,牛有道又對封恩泰道:“大哥,你們走吧,收拾一下,盡快離去。”</br> 封恩泰怔怔看著他,神情相當復雜,對方這是在犧牲自己為天玉門扛責任啊!</br> 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最終拱手,長鞠一躬,“宗門法旨,實在難違,兄弟,這次算老哥哥對不住你!”</br> 他還不知道牛有道請了裴三娘勸皇帝高抬貴手的事。</br> 一干挖掘地道的天玉門弟子如今大概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見狀,陸續(xù)有人朝著牛有道拱手鞠躬,最終所有天玉門弟子皆拱手鞠躬。</br> 牛有道雙手扶了封恩泰起來,笑道:“大哥不必如此,若這回我能撿回一條命,大哥記得還人情就是,收拾一下走吧。”也沒有太多的矯情話,轉(zhuǎn)身領(lǐng)著黑牡丹走了。</br> 目送,再看看屋檐下站了一排的天玉門弟子,封恩泰輕輕嘆氣……</br> 回到自己院子里,牛有道抬頭看了看已經(jīng)快要當空的太陽,還不見裴三娘來,心情有些沉重。</br> 步入堂內(nèi)停步轉(zhuǎn)身,對黑牡丹道:“立刻收拾,喊上公孫布和三派的人一起,立刻跟天玉門的人一起撤離。”</br> 黑牡丹焦慮道:“道爺,我和段虎留下陪你吧!你身邊總得留兩個打下手的吧!”</br> 排除其他方面的因素,她是真的不想看到牛有道出事,牛有道在,他們幾個是不是散修沒什么關(guān)系,若是牛有道不在了,他們幾個很有可能會打回原形,又要成為那無依無靠的散修。</br> 三派自身難保,會收留他們?nèi)齻€外人嗎?天玉門也不差他們?nèi)齻€修士,犯不著讓商朝宗身邊留有外人,他們不是牛有道,商朝宗不會為他們與天玉門力爭到底的。</br> 事情不到這一步,可能還自我感覺良好,真正到了這生離死別的關(guān)頭,才驀然發(fā)現(xiàn)離回到當初在邀月客棧外眼巴巴求人的境況只有一步之遙。</br> 更大的問題是,現(xiàn)在很多人都知道他們是牛有道的人,包括牛有道的仇人,真要被打回原形的話,只怕未必有當初那么自在,有些路一旦走上了,就很難再回頭。</br> 雖然牛有道貌似也是散修,人家這散修混的也挺好的,可為榜樣,然而有些事情不服不行,人和人之間的能力遇上事情的時候真的是有很大差距的。許多事情看似簡單,似乎就隔了一層窗戶紙,道理講起來也簡單,捅破了都差不多,然而這層窗戶紙所代表的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真的是天差地別,甚至是決定著一個人的命運!</br> 他們幾個連在青山郡平衡與商朝宗、三派和天玉門的關(guān)系都做不到,更別說什么其他的。</br> 牛有道冷目警告道:“我現(xiàn)在不是跟你講道理,而是讓你執(zhí)行!”</br> 黑牡丹:“道爺,你不是已經(jīng)請了裴三娘去找昊云圖疏通嗎?再等等吧,等裴三娘來吧,若天黑前裴三娘還不來,我們再走也不遲!”</br> 牛有道:“你覺得昊云圖會在乎我的死活嗎?之前從未接觸了解過的齊國皇帝突然對我們出手,毫無頭緒之下鬧了個手足無措,咱們已經(jīng)在昊云圖手上不明不白地吃了一次虧,再不長點教訓,那才是真的找死!一個不在乎我死活的人,高高在上,一句話就能置我于死地的人,你覺得他能忍受我的威脅嗎?一旦沒了利用價值,未必會放過我!”</br> 黑牡丹一驚,“既知如此,道爺你為何還要找裴三娘?”</br> 牛有道:“左右都是陷入困境,在目前還不了解昊云圖的情況下,我只能是盡力一試,也算是抱了一絲希望,但不能將希望全部寄托在昊云圖的身上,需做好兩手準備!他若真的高抬貴手放過,那自然是最好,如果不肯放過我,我和他的結(jié)果只能是成為仇人!”</br> 說到這又是微微一笑,伸手捏了她下巴,挑逗道:“放心,我沒那么容易死,這次若能安然返回青山郡的話,回頭我送你一件重禮!”</br> “道爺…”</br> 黑牡丹剛開口,牛有道手指上挪,摁住了她的唇,一手扶了她的肩,將她撥轉(zhuǎn)向門外,人幾乎貼在了她的后背,在她耳邊吹氣道:“保你們,是因為后面還有事情要讓你們做。聽話,不要惹我生氣,走,不要回頭!我不在你們身邊,能不能去到西邊的海域,就看你們自己的了。告訴封恩泰,不要浪費時間磨蹭,走!”</br> 手掌又在她屁股上拍了一把,輕輕將她推開了。</br> 黑牡丹咬唇不語,步履艱難地一步步出了門。</br> 待到招呼上了其他人一起撤離時,在院子外面撞見了前來辭行的封恩泰,令狐秋也背了個手跟來。</br> 見到黑牡丹一群人,這邊自然要問怎么回事,獲悉黑牡丹等人也要撤離時,驚訝!</br> “大爺,道爺說了,讓我們立刻走!”黑牡丹伸手攔住了要去問個清楚的封恩泰。</br> 最終,只剩了個令狐秋急匆匆跑進了牛有道的院子,見到屋內(nèi)獨自而坐的牛有道,急聲道:“怎么回事,你身邊的人怎么都走了?昊云圖拒絕了?”</br> “沒有,裴三娘還沒來消息。”</br> “那你讓他們走人是什么意思?”</br> 他不擔心都不行,若真的有問題的話,他不可能陪著牛有道送死,肯定也是要跑人的,這便宜結(jié)拜兄弟不要也罷。</br> 牛有道提了桌上茶壺為他斟茶,“只是讓他們先離開,不是讓他們走人,大家不能都困在這里,讓他們先離開這里,是另有布置,防備萬一有事好做接應。”</br> “我說老弟,你可別糊弄我!”</br> “二哥,你這話說的,難道我活得不耐煩了?你覺得我有那么偉大,能干出舍己為人的事?”</br> 聞聽此話,令狐秋想想也是,略顯心安,慢慢坐在了邊上,拿了茶盞慢慢喝著,臉上還有琢磨神色。</br> “二哥,你看我身邊現(xiàn)在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了,你身邊卻有兩個女人,紅袖、紅拂是不是分一個給我?”</br> “你少打她們的歪主意,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你不懂嗎?何況還是你兄弟的女人!”</br> “你這話說的,我是那種人嗎?”</br> “呵呵,你打她們主意的時候還少了?一路上多少次想要她們陪你過夜,你自己數(shù)數(shù)。”</br> “都這樣了,我還能打什么歪主意,就是留個打下手的人。”</br> “給你一個可以…不是給你,是暫時讓一個幫你打下手,我警告你,不要亂來,否則別怪我翻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