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出獄
廳內一陣交流后,宋全出了門,在門口喊了聲,“老三!”</br> 很快,一名眉目間與他長的有幾分相似的男子快步走來,正是宋衍青的父親宋舒。</br> 入廳受了一番交代,宋舒又迅速離去。</br> 回到了府第內自己的宅院,一進家門便對迎來的老仆道:“讓衍青來見我。”</br> 老仆有些為難道:“少爺不在家,出去會朋友了。”他也不知宋衍青跑哪鬼混去了,估計大概也就那些場所。</br> “立刻找回來見我!”宋舒不容置疑一聲。</br> 老仆只能是照辦,欠身離去。</br> 站在燈罩燭光前的宋舒,盯著燭火陷入了沉默,臉色晦明晦暗,不知在想什么。</br> 足足一個時辰后,宋舒才被外面急促腳步聲驚擾,回過了神來偏頭看去,只見宋衍青步履匆匆而來見禮,“爹,您找我有事?”</br> 只從唐儀嫁人后,上清宗對他宋衍青便沒了什么吸引力,沒呆多久便回了京城。</br> 宋舒上下打量,見他臉頰還有未擦干凈的脂粉痕跡,頓時惱怒叱責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廝混風月場所,芳兒三天兩頭跑我這來哭哭啼啼,有這時間拿來好好修煉比什么不強?”</br> 他口中所謂的‘芳兒’是宋衍青的夫人,宋衍青回了京城后不久,宋家就為他娶了親。</br> 宋衍青低個頭,嘀嘀咕咕道:“長的難看死了,我當初就說了不娶,你們非要逼我。”</br> “哪來的難看,不就是胖了點嗎?”宋舒瞪了瞪眼,指著兒子鼻子罵道:“我警告你,她爹手上捏著數萬京畿精銳大軍,背后還有修行門派撐腰,你好歹對人家客氣點,真要把你爺爺惹火了,后果你自己清楚!”</br> “是了,是了,我知道了。”宋衍青頗為無奈地苦笑一聲,道:“爹,說正事吧,找我什么事?”</br> 宋舒平復了一下情緒,沉聲道:“你即刻收拾一下,盡快回上清宗…”</br> “啊!”宋衍青猛然抬頭,一臉排斥道:“我不去!那破地方冷冷清清的,人都快呆傻了。爹,恕我直言,上清宗沒什么用處了,沾上還容易惹麻煩,我就想不通了,您當初怎會跑去做上清宗弟子,這不是給自己招麻煩嗎?”</br> 宋舒默了一下,徐徐道:“事已至此,有些話不妨跟你挑明,當初寧王商建伯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大軍所向披靡,威震諸國,乃是燕國風頭無二的重臣,已有儲君之勢。大燕建國,上清宗開山祖師居功至偉,封為國師,可以說上清宗一直以來與燕國皇室都有交情,商建伯與上清宗關系一直不錯,正是這個原因,你爺爺當時為了幫宋家多留一條后路,才讓我去了上清宗。誰知天有不測風云,先帝突然病故,臨終遺詔居然是傳位于當今陛下,至此商建伯的形勢急轉直下,這才弄成了如今這樣。”</br> 宋衍青恍然大悟,自言自語嘀咕道:“爺爺可真夠陰險的,早早就兩面騎墻了…”</br> 宋舒聞言勃然大怒,“你說什么?”</br> “沒什么,沒什么!”宋衍青趕緊擺手,“我是說,咱們不是該和上清宗保持適當距離嗎?干嘛還讓去上清宗?”</br> 宋舒沉聲道:“商朝宗明天就要出獄了!”</br> 宋衍青奇怪道:“這個我聽說了,這和我去上清宗有什么關系?”</br> 宋舒:“朝廷剛做出決斷,要將商朝宗趕出京城,逐去封地。路線上看,怕是要經過上清宗那一帶,你去了上清宗后,務必警告上清宗,不能派法師隨扈給他!”</br> 宋衍青呵呵道:“多大點事,犯得著讓我跑那么遠嗎?直接傳訊給上清宗就是了。再說了,如今的上清宗自保還來不及,就算不打招呼,我估計也不敢派人給他。”</br> 宋舒瞪眼道:“你懂個屁!上清宗從大燕建國開始,一直和燕國皇室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和商建伯之間怕不僅僅是一個東郭浩然,唐牧臨終前突然轉變風向傳位給東郭浩然就可見一斑,我懷疑上清宗的水沒那么干凈,底下很有可能還有沒浮出水面的。如今的情況,其他門派是不敢派人去保護商朝宗的,最有可能的也就是上清宗。讓你去上清宗不單單是警告上清宗不要派人給商朝宗,還要給我盯住上清宗!商朝宗出獄離開京城,消息一出,一些沉渣可能要泛起,你去了上清宗后務必注意上清宗有沒有什么異常動向,有任何發(fā)現立刻上報,這是你爺爺的意思。”</br> 宋衍青苦著臉道:“何必這么麻煩,再說了,如今的上清宗落架的鳳凰不如雞,就算他們派人給商朝宗又如何,也翻不起什么浪來,商朝宗手上又沒兵權,爺爺未免太多慮了,依我說不如讓人直接將上清宗給滅了省事。”</br> 宋舒冷冷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更何況是當初掌握燕國兵馬大權的寧王!你爺爺這樣做自然有他的考量,這不是你該操心的,我警告你,這不是兒戲,出了事你爺爺饒不了你!”</br> 宋衍青后脊背一涼,他挺怕自己那個爺爺的,平常見了大氣都不敢喘……</br> 天際微微露出魚肚白,天牢外,一輛馬車,駕車的馬夫靜靜候在馬車前。</br> 一位面目清秀的中年男子徘徊在馬車旁,山羊胡須,一身青衣長衫,外面罩了件藍色馬甲,頗有幾分儒雅之氣,深邃雙目不時看向天牢大門。</br> 一直到晨曦綻放,天際露出了第一道燦爛金霞,天牢內才出現了動靜,鐵鏈當啷拖地的聲音。</br> 馬夫和中年男子霍然回頭看去。</br> 稍候,天牢大門咣啷打開,一體軀高大卻瘦的皮包骨的衣衫襤褸青年被一群人推出了天牢,手上戴著鐐銬,腳上拖著腳鐐,赤足而行。盡管顯得很狼狽,但雙目炯炯有神,腰背筆挺,寧折不彎的樣子。</br> 此人正是已故燕國大司馬寧王商建伯的幼子商朝宗!</br> 天牢外等候的馬夫和中年男子快步迎來,卻被守衛(wèi)攔住了,只能干著急眼巴巴看著。</br> 商朝宗被監(jiān)押喝停,有人上前打開了他手腳上的鐐銬,隨后有人捧了文書和印泥上前。</br> 待商朝宗在文書上摁下指印畫押后,牢頭方拱手笑道:“恭喜王爺終于得了自由。”</br> 商朝宗斜睨了他一眼,一聲未吭,赤著雙足不疾不徐地前行。</br> 待他一出警戒范圍,中年男子和馬夫一起上前行禮,都有些激動的說不出話來。</br> 商朝宗朝馬夫點了點頭,又對中年男子微笑道:“有勞藍先生親自來接。”</br> 中年男子名叫藍若亭,說起來還是商朝宗的親戚,是商朝宗母親的表弟,因天資聰慧,被商頌手下的謀士師爺看中,收為了學生,帶在身邊傳授韜略。五年前,其師和商頌等人一起遇難,他基本上頂替了其師在王府的位置。</br> 藍若亭到嘴的話說不出來,目光盯在了商朝宗的手腕和腳腕上,那兩個部位的肉已經磨爛化膿了,這是長期戴鐐銬的結果,身上散發(fā)著陣陣惡臭,再加上其形銷骨立的樣子,可見這些年不知遭了多少罪。</br> 這哪是一個王爺該有的待遇!他嘴唇哆嗦了一下,偏頭一聲,“快扶王爺上車。”馬夫趕緊過來,與其左右攙扶。</br> “倒不了,能走!”商朝宗左右推手一下,不讓扶,自己走到馬車旁爬了上去。</br> 藍若亭隨后跟著鉆入。</br> 馬車一走,天牢內立刻有一只信鴿振翅飛向了空中。</br> 馬車不疾不徐小跑在京城街道上,車內陪坐的藍若亭檢查了一下商朝宗的傷勢后,收手道:“待找個安靜的地方再給王爺沐浴療傷。”</br> “無妨,這么多年都過來了,不在乎這點時間。”商朝宗嘴上說著話,伸手撥開簾子看了眼外面,發(fā)現不是回王府的路。</br> 藍若亭解釋道:“陛下有旨,王爺不得在京城逗留,立刻發(fā)往蒼廬縣封地。”</br> “知道,牢內已經聽了旨意。”放下窗簾,商朝宗回頭問道:“父王的死因查出來了嗎?”</br> 藍若亭搖頭道:“這事很蹊蹺,至今沒有任何線索,宮里那位我們只是懷疑,但沒有任何證據。”</br> 商朝宗沉默了一陣,又問:“清兒怎么樣?父王生前再三交代過我們幾兄弟,一定要保護好清兒。”</br> 清兒名商淑清,是他妹妹,也是商建伯唯一的女兒。商朝宗本來還有兩個哥哥,大哥戰(zhàn)死沙場,二哥幾年前與父母一起遇難,如今他們家也就剩了他們兄妹倆。而他在三年前因發(fā)現有人調戲良家女子,上前阻止,一時不慎將人給打死了,結果把事情鬧大了,各種指鹿為馬的攻訐如潮涌來,鋃鐺入獄之后才反應過來,自己被人設計陷害了,繼承的親王爵位被剝奪了世襲的權利,一應職位被解除,親王爵位也降成了郡王,在天牢內一直關到現在,不許人探監(jiān)。</br> 藍若亭寬慰道:“王爺放心,郡主藏身在安全的地方,回頭就能見到。”</br> 商朝宗微微頷首,似乎松了口氣的樣子,旋即又見皺眉道:“有一事我頗為不解,在天牢內,不斷有人逼問我,要我招供出父王手上十萬‘鴉將’的下落,令我莫名其妙,先生知道是怎么回事嗎?”</br> 藍若亭嘆了聲,“這事是我做的手腳,連累王爺受苦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