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七四章 沒人有資格審判我
樓閣上,與牛有道對坐飲茶的惠清萍放下了茶盞,起身而去。</br> 端著茶盞的牛有道慢慢偏頭,看著惠清萍離開了茅廬山莊。</br> 云姬卻在此時上樓,一封密信放在了他跟前,“王爺傳來的消息,說是接到了邵登云管家羊雙的來信,羊雙說邵登云如今就剩邵平波這么一個兒子,希望王爺能高抬貴手放邵平波一條生路。羊雙說這事邵登云不知情,但王爺也不敢肯定這是不是邵登云的意思。”</br> 牛有道放下茶盞拿了信看,看后明白了,是不是邵登云的意思不重要,關(guān)鍵是北州那邊開了這個口,邵登云一方諸侯,之前支持南州是立下了大功的,邵登云就剩這么一個兒子,商朝宗顯然也不好讓邵登云絕后,排除其他不說,畢竟商朝宗下面還有不少邵登云的同袍,那么多雙眼睛看著。</br> 可商朝宗也知道邵平波和他道爺之間的恩怨,這事他商朝宗不能做主,顯然是要問問他的意思。</br> 而北州能開這口,顯然是看出了晉國大勢已去不是商朝宗的對手,而邵平波就在晉國那邊,一旦商朝宗破晉,只怕未必會放過在西三國搞事的邵平波。</br> 牛有道:“王爺正率軍西征,邵登云守著北州,與韓國對峙,北州現(xiàn)在開這口是什么意思?脅迫王爺嗎?不自量力!”</br> 云姬:“那怎么回?”</br> 牛有道:“回王爺,我沒打算殺邵平波,讓他自己看著辦。”</br> ……</br> 燕京,冷冷清清的皇宮,能看到幾個零星打掃的太監(jiān)宮女。</br> 實則整個皇宮的清潔已談不上用心,住的人少了,許多地方都長了雜草。</br> 從各妃嬪住所的清潔環(huán)境來看,演繹出了各式的世態(tài)炎涼,通常干凈整潔的地方,意味著某位妃子的娘家在攝政王那邊依然保持著一定的權(quán)勢,因關(guān)系到自己將來的前途和命運,留守的宮女太監(jiān)們自然是要投入人力物力來巴結(jié)。</br> 而還有不少妃子為了能活下去,甚至是為了能填飽肚子,和駐守的護衛(wèi),甚至是和駐守修士私通媾合的不在少數(shù)。</br> 至于皇帝,自身難保,已經(jīng)失去了讓她們爭寵的資格。</br> 朝廷那邊倒不至于讓宮里的人餓死,但配以的資源量只是夠用,不可能再讓宮里奢靡,而宮里具體進行資源分配的太監(jiān)和宮女自然是將有數(shù)的資源傾斜向背景仍在的妃子,有的妃子享用的資源多了,有些自然就會變得緊張。</br> 軟禁在一座宮殿內(nèi)的商建雄,終日無所事事,披頭散發(fā),穿著不整,甚至是隨意。</br> 說是被當做一頭豬來養(yǎng)著,也并不為過,許多太監(jiān)宮女都敢給他甩臉色了。</br> 陽光穿樹刺眼,可商建雄還是站在樹下看那歇落的飛鳥。</br> 一名老太監(jiān)來到,在他身邊通報了點好不容易打探來的一些外面的消息,告知了商朝宗西征勢如破竹,打得晉國聞風喪膽的消息。</br> “十萬鴉將?十萬鴉將!十萬鴉將……”商建雄忽仰天哈哈大笑,漸至笑聲凄涼,笑出了淚。</br> 樹上的鳥兒被驚飛。</br> ……</br> 一片山水田園風光中,坐落的一處農(nóng)莊。</br> “商朝宗,十萬鴉將,宮臨策,鐘谷子,昆林樹,管芳儀,云姬,趙雄歌,袁罡,商朝宗,十萬鴉將,高見成……”</br> 書房內(nèi),坐在案后的邵平波看著手上的情報,口中不斷反反復復念叨著一些名字。</br> 兩眼漸漸瞪大,臉色忽紅忽白,兩手漸漸顫抖,呼吸漸漸急促,最后似乎一口氣上不來一般。</br> 外面腳步聲傳來,邵三省來到,急報:“大公子,戰(zhàn)況不利,陛下先行返京了,聽風聲,這邊怕是守不住了,怕是要撤回原晉國領(lǐng)地內(nèi)了。外面,陶總管親自過來了,說有請大公子回京。”</br> 邵平波深吸了一口氣,問:“這里離京路途不近,陶略親自來請我?”</br> 邵三省:“是。人就在外面,公主攔下了,正與其答話,讓老奴來請大公子。”</br> 邵平波:“帶了多少人來?”</br> 邵三省愣了一下,“幾十號人好像是有的。”</br> 邵平波微微點頭,“你先去回話,就說我收拾一下,隨后就來。”</br> “是。”邵三省領(lǐng)命而去。</br> 略靜默的邵平波拉開了一側(cè)的抽屜,取出了一只小盒子,打開了,里面躺著一顆蠟丸。</br> 捻出蠟丸,捏碎了蠟殼,一粒黑色丹丸拿在手中看了看,神色平靜地塞入了自己口中,慢慢咽下了。</br> 小盒子蓋好,又慢慢放回了抽屜里面。</br> 等了那么一陣,也許是見邵平波遲遲不出來,陶略突然帶著人硬闖了進來,外面?zhèn)鱽硖鍤g兒怒斥阻攔的動靜,但并未攔住陶略的闖入。</br> 見到邵平波還靜坐在桌案后面,并未跑,陶略松了口氣。</br> 邵平波平靜道:“陶總管來了。”</br> 陶略沒有行禮,冷冷道:“邵大人,陛下有旨,請您跟老奴一起回京。”</br> 邵平波:“傳個消息便可,何事竟有勞大總管大老遠親自跑一趟?”</br> 陶略:“何事?前線將士浴血征戰(zhàn),陛下甚至御駕親征,可后方卻有人在作亂,是誰在幕后策劃的,想必邵大人比老奴心里更清楚。”</br> 此話一出,太叔歡兒大驚,怒道:“陶總管,休要信口雌黃!”</br> 邵三省亦大吃一驚,那事大公子布置極為謹慎,根本不與作亂的人直接聯(lián)系,陶略是怎么知道的?</br> 陶略對太叔歡兒拱手,“所以陛下讓老奴親自來請邵大人回京,把事給弄清楚。”</br> 邵三省瞥向邵平波的目光忽硬住,瞪大了雙眼,只見邵平波鼻孔內(nèi)有一道血跡流出,轉(zhuǎn)瞬便滴滴答答往身上滴。</br> “大公子!”邵三省一聲驚呼,搶步過去,跑到案后扶住了他,“大公子,你怎么了?”</br> 眾人目光看去,太叔歡兒頓時嚇壞了,“來人,快來人。”自己也跑了過去。</br> 邵平波神色平靜,盯著陶略道:“沒人有資格審判我!”面帶著微笑,緩緩閉上了雙眼。</br> “快!”大驚失色的陶略連連揮手,示意隨行修士搶救。</br> 數(shù)名修士搶上前去,緊急出手。</br> 答案簡單,邵平波服毒了,搶救的時間晚了,等到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晚了,沒能救過來。</br> 人走的很安靜,沒有承受任何痛苦,就這樣去了。</br> 太叔歡兒幾度醒來,幾度哭暈,最終愣愣怔怔守在尸體旁,嘴里一直喃喃自語著一句話,“父皇,你說你最疼歡兒的。父皇,你說你最疼歡兒的……”</br> 陶略則懵了,邵平波死了,竟然死在了他眼皮子底下,而公主又傻了一般,他親自前來還能把事情給搞成這樣,不知回去如何向太叔雄交代。</br> 他不明白,邵平波何至于如此決絕,是,沒錯,黑水臺是接到線報,也根據(jù)線索查證了邵平波背叛晉國做內(nèi)奸在晉國內(nèi)部大肆破壞的事情。可這還沒審訊呢,連個自救的機會都不要,一見面就自盡,算怎么回事?</br> 螻蟻尚且貪生,何至于這么一個大活人?</br> 邵三省亦不堪重擊,暈倒了,醒來后悲痛不已。</br> 他也不明白,大公子一世不屈,歷經(jīng)多少艱辛亦百折不撓,為何會如此輕易自盡?</br> 直到后來,直到后來知道牛有道還活著后,邵三省才明白過來,這才是大公子自盡的原因,大公子自盡前已經(jīng)判斷出了牛有道還活著。</br> 大公子知道了真正扳倒九圣的人就是牛有道,牛有道一直隱藏在幕后操控一切,賈無群只是個幌子,而大公子自己卻在為生死仇敵效命,如此真相讓大公子骨子里這么高傲的人情何以堪?</br> 牛有道讓大公子禍亂晉國內(nèi)部在先,之后再把大公子給賣了,而陶略的親自來到,顯然是有備而來,最終把大公子逼上了絕路。</br> 就如同大公子臨終前說的“沒人有資格審判我”,大公子骨子里如此高傲的人,哪會再任由牛有道這般羞辱。</br> 大公子向來強調(diào),牛有道不會放過他,結(jié)果自然是寧愿自盡,也不愿受盡羞辱后再慘死。</br> 后來的事實也證明了,大公子沒有了再翻盤的可能,已無路可逃!</br> 無盡悲傷的邵三省寧愿邵平波蠢笨一點,不要那么聰明,不要那么明白在先,也就不會自盡,也許還有一條活路。</br> 就因為太聰明了,硬是讓自己走上絕路,自盡時連救治的機會都不給人……</br> 邵平波的死訊傳到晉國京城,太叔歡兒癡傻的消息傳到皇宮,太叔雄緊繃著面頰沉默著。</br> 他沒打算那么快殺邵平波,至少現(xiàn)在還沒打算殺,邵登云是燕國大將,邵平波和邵柳兒在他手上的話,也許還可以當做談判的籌碼。</br> 事已至此,太叔雄最終還是下令抓捕邵平波的那些學生,哪怕現(xiàn)在沒證據(jù)證明那些學生和作亂事件有牽連,也不可能放任,必需要先控制起來杜絕后患。</br> 天牢內(nèi),昏暗陰冷的囚籠中,凌亂的稻草鋪墊,邵柳兒、昊真還有兩個少年和一個小孩,或躺或默默靜坐。</br> 這一家子甚至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坐在稻草上守在籠欄旁的邵柳兒怔怔看著對面墻壁上的昏暗油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