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七六章 人走茶涼
“死了?”榻上盤膝而坐的惠清萍吃驚不小,難以淡定,追問一句,“怎么死的?”</br> 管芳儀黯然搖頭,“不清楚。縹緲閣來人讓紫金洞遞補(bǔ)人員進(jìn)去,只說道爺死了,沒說怎么死的。”</br> 她是特意來通知惠清萍一聲的,惠清萍幾乎不與其他人來往,悶居靜修,通知一聲好及時跟著一起轉(zhuǎn)移。</br> “死了…”惠清萍喃喃,卻也不算意外,圣境是什么地方,遇險不算太過出乎意料,臉上浮現(xiàn)悵然若失神色,“我又能去哪,你們走吧,不用管我。”</br> 她曾是天女教弟子,做過天女教長老,做過叛將夫人,還做過宋國皇后。</br> 如今是天女教叛徒,宋國的廢皇后,若不是牛有道搭救,為其獲得了紫金洞的庇護(hù),只怕早已死了。</br> 現(xiàn)在讓她走,天下之大,她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br> 管芳儀:“跟我們一起走吧,道爺若在,不希望看到你這個結(jié)拜姐姐出事的。他生前就做了自己回不來的準(zhǔn)備,擔(dān)心他不在了你會有危險,對你早有布置和安排。”</br> 惠清萍沒想到牛有道走之前就做了回不來的打算,生前仍考慮死后她的安全問題,此乃真仁義!</br> 她滿臉苦澀道:“我那兄弟…我欠他的情這輩子是還不了了,這輩子就算對不住他了,若有下輩子,我下輩子再還吧。你們走吧,我不能跟你們走,天女教一旦獲悉風(fēng)聲,不會放過我,必然要追殺,我跟你們在一起只會連累你們。”</br> 管芳儀:“惠姐姐多慮了,現(xiàn)在盡快離開的話,天女教應(yīng)該還不知情,只要我們盡快趕到我們所去之地,天女教也不敢亂來,所以惠姐姐大可放心,我們也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br> 惠清萍沉默了,她也不知自己該去哪,繼續(xù)留在這里的話,紫金洞很有可能將她拿下,拿她與天女教做交易,最終只能是默默點(diǎn)了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一起離去。</br> “咚…咚…咚……”沉悶恢宏的鐘聲忽在茅廬別院內(nèi)響徹。</br> 惠清萍和管芳儀皆回頭,訝異,不知怎么了……</br> 懸鐘的亭子外,一群南山寺的和尚集結(jié),合十念念有詞的禱告著,前排數(shù)人整齊劃一“咄咄咄”的敲著木魚。</br> 亭子里,圓方扶著撞杵,親自扶杵擊鐘,一聲聲鐘鳴出自他手。</br> “怎么會死了…怎么就死了呢……”</br> “道爺,不是貧僧不跟你們走,也不是貧僧想跟你們散伙,實(shí)在是南山寺僧眾都是一群凡夫俗子,紅娘也說了跟著不便。道爺,貧僧只能在此送您最后一程了,祝您早登極樂……”</br> 撞一下鐘,便嘀咕一聲,撞著鐘的圓方自言自語著,又不時搖頭嘆息著。</br> 匆匆趕來看動靜的管芳儀又被人攔下了,被五梁山掌門公孫布攔下了,問的是同樣的問題。</br> 確認(rèn)牛有道真的死了,公孫布也只能是無奈惋惜和唉聲嘆氣,心中亦茫然,五梁山?jīng)]有自己的地盤,沒了牛有道的扶持,該何去何從?畢竟還有這么多人要養(yǎng)活。</br> 管芳儀知道他的顧慮,說道:“公孫掌門放寬心,五梁山是道爺花費(fèi)巨資經(jīng)營多年的情報網(wǎng)絡(luò),走到哪都是本錢,有的是人愿意接收,不怕沒有出路。”</br> 公孫布嘆道:“道理我懂,可半天時間,后山那邊光傳訊金翅就達(dá)上千只,不說其他亂七八糟的,光多年積攢的一些情報,哪些不能留要銷毀,哪些能留要帶走,就得花不少時間來處理,多年的心血總不能全部銷毀吧?我五梁山弟子分布天下各地,在這里的人手不多,半天時間,要帶走上千只金翅還有累積的大量情報,人手不夠啊!”</br> 管芳儀:“盡快吧,我盡量協(xié)調(diào)一些人手去幫你的忙。”</br> “唉!”公孫布拱了拱手,沒辦法,也只能如此,趕時間,先走了。</br> 他剛走,雷宗康又來了,急報:“紅娘,嚴(yán)立帶了人去后山,把我們的飛禽坐騎都給扣下了。”</br> 管芳儀怒了,“他憑什么扣下,想搶劫嗎?”</br> 雷宗康:“嚴(yán)立說,擔(dān)心我們離開手腳不干凈,先扣下飛禽坐騎為質(zhì),待到確認(rèn)我們離開后沒什么問題自會還給我們。”</br> 管芳儀破口大罵,“放屁!一旦被他們扣下了,我們事后只怕連山門都進(jìn)不了,還能拿的回來嗎?”</br> 雷宗康:“明擺著的,這些飛禽價值不菲,紫金洞這是欺我們無力怎樣,想趁機(jī)吞了。”</br> 管芳儀一怒之下欲找嚴(yán)立講理去,然而剛走幾步又停下了,稍微理智一想就能明白,這肯定不是嚴(yán)立個人的意思。</br> 紫金洞早就眼紅茅廬別院的飛禽,只是之前有道爺鎮(zhèn)著,紫金洞有所忌憚,不敢輕易伸手。</br> 嚴(yán)立敢這樣做,背后必得了紫金洞的允許,人家現(xiàn)在是仗勢欺人,比誰的拳頭大,講理根本沒屁用,只能是自取其辱,搞不好還要吃苦頭。</br>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茅廬別院眾人想安然脫身的話,怕是不付出一些代價也不行了。</br> 轉(zhuǎn)身回頭,管芳儀問:“猴子知道嗎?有沒有問他什么意思?”</br> 對方是袁罡的人,她估計對方應(yīng)該先向袁罡稟報過才是。</br> 果然,雷宗康無奈道:“袁爺知道了,他說他想安靜安靜,讓我稟報于你,讓你來處理。”</br> “現(xiàn)在倒是悶屋里裝死了,以前跟老娘對著干的勁哪去了?”管芳儀跺腳咒罵,思索一陣后,揮手道:“走,去找宮臨策,我倒要看看堂堂紫金洞掌門是不是恬不知恥不講任何道理!”</br> 兩人迅速離開了茅廬別院,去找宮臨策講理。</br> 然而,根本見不到宮臨策的面,連宮臨策居住的地方都進(jìn)不去,阻攔弟子說,掌門有事處理,離開了宗門。</br> 是不是真不在,不知道,但這十有八九是托辭,正在商議遞補(bǔ)人員進(jìn)圣境的關(guān)頭,宮臨策怎么會走?</br> 可是沒辦法,總不能強(qiáng)闖吧?這個時候硬闖是自找罪受。</br> 由此,管芳儀算是確認(rèn)了,嚴(yán)立扣下飛禽坐騎的行為絕對就是紫金洞的意思,這么大一塊肥肉,紫金洞的的確確是想要趁機(jī)吞了。</br> 管芳儀不肯罷休,這么多大型飛禽價值不菲,豈能輕易放棄。</br> 她又迅速趕往龜眠閣,欲請道爺?shù)膸煾电姽茸映雒嬷鞒止溃M姽茸涌丛诘罓數(shù)拿孀由希屪辖鸲锤咛зF手。</br> 可結(jié)果讓人心寒,別說見鐘谷子,連龜眠閣那座山都無法靠近,紫金洞顯然提前防范了這個,派了弟子阻攔,不讓打擾鐘谷子清修。</br> “宿老!鐘宿老……”管芳儀在山下悲憤大喊,然山上的龜眠閣大門緊閉,沒有任何開啟的跡象。</br> 在此大喊大叫,惹來紫金洞弟子嚴(yán)厲警告,并驅(qū)離,若不從則不客氣!</br> 管芳儀無奈,含恨而去!</br> 待其離去,藏身暗處的聞墨兒方露面了,欲登龜眠閣,然守衛(wèi)弟子同樣攔住了她,連她也不讓過去,只要是茅廬別院那邊來的人,就不會讓過去。</br> 聞墨兒只好在山下?lián)]手,山上的巨安發(fā)現(xiàn)后下了山。</br> “怎么回事?”巨安質(zhì)問守衛(wèi)。</br> 守衛(wèi)回道:“巨師兄,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你不要問我,問了我也不會說,總之不要讓我等難做。”</br> 巨安明白了,沒有多問,出了守衛(wèi)圈,與聞墨兒悄悄交流了一陣。</br> 聞墨兒離去,巨安則返回了龜眠閣。</br> 停步閣外靜默了一陣,他最終還是打開了緊閉的龜眠閣大門,輕步入內(nèi),臨近站停,緩緩跪坐在了盤膝閉目如同雕塑般的鐘谷子跟前,稟報道:“師祖,茅廬別院那邊又生波折,宗門似乎有意扣下茅廬別院的所有飛禽坐騎,剛才紅娘等人來了,卻被宗門的人攔下了,請師祖定奪。”</br> 鐘谷子慢慢睜開了雙眼,反問:“為何扣下他們的飛禽坐騎?”</br> 巨安默了默道:“茅廬別院的飛禽坐騎不少,價值不菲。”</br> 鐘谷子:“既知價值不菲,你就應(yīng)該明白,何須多言。”</br> 巨安面頰繃了繃,“師祖,師叔畢竟是為了宗門而死在了圣境,請師祖看在師叔的情面上為茅廬別院說句話。”</br> 鐘谷子:“你師叔不在了,情面還有意義嗎?”</br> 巨安:“宗門這樣做,似乎有點(diǎn)過了。”</br> 鐘谷子:“過了嗎?我說了,你師叔不在了,人走茶涼,放之哪都一樣,于茅廬別院如此,我死后,于龜眠閣的你們也如此。價值不菲的一批飛禽坐騎,說來都是你師叔的,你師叔是紫金洞長老,宗門能讓外人帶走嗎?帶走了,他們保的住嗎?與其讓與別人,不如留待宗門。也許感情上讓人難以接受,但宗門這樣做,是為了整個宗門的利益,若不這樣做才叫糊涂。你請我為茅廬別院說情,你覺得我身為紫金洞太上長老能開這樣的口嗎?”</br> 巨安沉默了,也明白了,師祖也有師祖的難處。</br> “去吧。”鐘谷子嘆了聲,又緩緩閉上了雙眼。</br> 巨安知道,師祖難得說這么多的話,已經(jīng)講的很清楚了,不能出這個面,再多說也無益,遂叩頭,起身走了。</br> PS:謝“康叔01”捧場支持,敬謝!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