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九章 治病
“夜深了,洗洗睡吧,不關我們的事,明早就出去了。”</br> 齊使左安年朝聚在一起賞月的幾人說了聲,抬手捂嘴打了個哈欠。</br> 衛(wèi)使隋湃問:“關在這里拿什么洗?”</br> 左安年摸摸臉道:“就一晚上,洗不洗也無所謂。”</br> 舉頭望月的晉使楚相玉喃喃道:“你們說,諸葛尋和涂懷玉老鬼會不會在聯(lián)手演戲?”</br> 另兩人頓時警覺,左安年問:“怎講?”</br> 楚相玉負手轉身,看看盯著自己的兩人,“敢在這種場合動手殺人,難道那牛有道真的不怕死?最蹊蹺的是,宋隆手下的修士居然沒一個能及時脫身攔住他的,全被諸葛尋和涂懷玉的人給拉住了,是巧合嗎?”</br> 此話令隋湃和左安年陷入了沉思。</br> 靜默了會兒,隋湃道:“照你這么說,難道金州這邊的人突然出現(xiàn)阻攔也是為了攔住宋隆的人不對牛有道下手不成?難道金州這邊的人也參與了進來不成?否則牛有道必死無疑!”</br> 左安年眨了眨眼:“難道諸葛尋、涂懷玉和金州這邊在聯(lián)手演戲?宋隆和金州這邊沒什么瓜葛吧?真要有什么,宋隆也不敢來。再說了,宋隆是客,來這里賀壽,在壽前弄死客人,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啊!另外,這演戲也有點說不過去,你們覺得諸葛尋會讓涂懷玉狠抽一嘴巴?那臉上的巴掌印我剛還瞅的清清楚楚,下手可不輕!”</br> 說到那一巴掌,楚相玉和隋湃嘴角都抽了一下,回想起來,涂懷玉那一嘴巴是真的往狠里抽啊,想想都肉疼。</br> 這么一說,這么一琢磨,幾人搖搖頭,看來還真有可能是巧合,亭子里一亂,互相掣肘,被那牛有道趁機撿了便宜,而這邊鬧事的動靜自然也驚動了刺史府的人前來阻止。</br> 若真是巧合的話,宋隆那廝也活該是命絕于此!</br> “唉,睡吧睡吧,各找地方睡吧,明天接著看熱鬧就是。”左安年打著哈欠擺了擺手,轉身自尋地方休息去了。</br> 其他人隨后也散了,倒也沒什么擔心的,不關他們的事,何況諒金州這邊也不敢對他們怎樣,問明了情況肯定是要放他們的。</br> 總體來說,他們的待遇還算是好的,軟禁在此還算是有一定自有度的。</br> 而真正的當事雙方卻是直接被抓進了鐵牢內關押。</br> 牢內人進人出,牛有道、袁罡和方哲被提了出來,似乎是往外押送審問。</br> 見到牛有道被押著從過道經過,同樣在關的黃旭升猛然沖了過來,雙手抓著鐵柵欄,怒吼道:“牛有道!”</br> 宋隆一死,他麻煩大了,身為隨扈頭領,宋隆以這種方式眾目睽睽之下死在他眼皮子底下,既無法對燕國朝廷交代,也無法對師門交代。</br> 牛有道霍然回頭看了眼,順帶盯了眼陳歸碩,他心里清楚,宋隆根本不認識自己,金州這事若非陳歸碩泄露了他身份,也不會有這事,有點后悔當初在南山寺沒直接將其給做掉!</br> 陳歸碩被他那森冷眼神盯的心里發(fā)寒,他心里也清楚,今天這事若非刺史府的人及時出現(xiàn)阻攔,若非時間上牛有道沒有精力再兼顧其他,牛有道怕是還要向他下毒手!</br> 南山寺殺宋衍青的事情還歷歷在目,今天又親眼目睹宋隆被殺,宋隆可是一國使臣啊,這廝居然也敢當眾下毒手,而且是當眾將宋隆給削首,瘋了嗎?</br> 他只求這事之后牛有道速速被處死,否則自己得躲著點這瘋子,不然必不會放過自己!</br> 怒目中的黃旭升心中疑云重重,總覺得今晚的事有貓膩,這邊居然無一人能及時出手解救。</br> 審問?刺史府對整個過程心知肚明,還需要審嗎?</br> 押走審問自然是做做樣子,牛有道被直接押往了刺史府。</br> 牛有道的事情完了,刺史府的事還沒完,看病!</br> 廳內,見到牛有道走來,海如月心中略有唏噓,發(fā)現(xiàn)這位說做就做,居然當眾將宋隆給削首了,還真敢吶!</br> 留芳館那邊的事情,她自然是已經獲知了詳情。</br> 牛有道進來行禮,“謝長公主成全!”</br> “成全什么?我什么都沒做,什么也不知道!”海如月淡淡一聲,直接將這事撇到了一邊,“招你來,是想問問你,看病的事不會再有什么變故了吧?”</br> 圓方表面平靜,心中忐忑不已。</br> 牛有道微笑道:“華先生的氣消了,可以安心看病了。”</br> 海如月聞言精神一振,心中雖然懷疑,可還是抱了希望的,畢竟對方信心滿滿的樣子,甚至拿了小命做擔保,否則又豈會答應配合留芳館的事情。當然,也是因為留芳館的事情不需她這邊擔什么責任。</br> 她也怕夜長夢多,怕對方又弄出什么幺蛾子來,問:“改天不如現(xiàn)在,現(xiàn)在就診如何?”</br> 牛有道頷首:“可以,不過要解除我身的禁制。”</br> 海如月看向圓方,牛有道又言:“其實真正的良醫(yī)是我,給令郎看病的人也是我,之前多有隱瞞,實乃情非得已,還望長公主海涵!”做拱手賠罪狀。</br> 海如月頓時一臉慍怒,不過想到還是要對方出手醫(yī)治,也只能是暫時忍下了,給朱順一個眼色。</br> 朱順立刻外出招了名修士來,解開了牛有道身上的禁制,不過卻陪在了一旁,怕牛有道亂來。</br> 隨后一群人出了廳堂,往內院深處走去,來到了蕭天振的寢居屋內。</br> 自有丫鬟掌燈,為了便于看病,朱順吩咐下,屋內掌了不少燈,燈火通明。</br> 厚厚被子下的蕭天振臉色蒼白,眼圈烏青,明顯已經睡著了。</br> 看到兒子這個樣子,海如月神情復雜。</br> 她還未成年便被送去了燕國做人質,其中心酸不足為外人道,后又迫于無奈嫁到這里,嫁給了一個病夫,又有誰知道她心里的苦。好不容易生下一個兒子,結果也是個病夫,她不知道自己前世究竟造了什么孽,竟將這種種報應落在她的身上讓她來承擔。</br> 她記得自己曾跪在母后跟前哭訴過,母后撫著她,告訴她,說這就是榮華富貴,說這就是皇族兒女的命,躲不過,繞不開!</br> 母后說,不管今后如何,她這個做母親的也只能是盡量保她性命,保她衣食無憂,其他的也給不了她,其他的要靠她自己,不管她以后做了什么,母后說都不會怨她!</br> 朱順走到牛有道跟前,低聲問道:“需要把人叫醒嗎?”</br> 牛有道搖了搖頭,徑直走了過去,坐在了榻旁。</br> 朱順過去幫忙,輕輕揭開了一點被子,將蕭天振的一只手拿了出來。</br> 牛有道手指輕輕搭在了蕭天振的脈搏上,指尖一觸碰到蕭天振的肌膚便能感覺到冰涼,這樣的天氣蓋這么厚的被子居然是這體溫?他下意識回頭看了眼房間擺放的炭火盆。</br> 略靜心收起雜念,緩緩閉上了雙眼,注入真氣查探。</br> 窺視之下暗暗心驚,蕭天振的經脈纖細的嚇人,如同幾歲的兒童一般,而且極為薄脆,且沒什么韌性。不但是經脈,血脈亦如此,連心臟也一樣。可想而知,這病人平常的生活中根本不敢動作幅度稍大,否則就是找死。</br> 這是個沒有童年樂趣的人,牛有道心中下了論斷!</br> 若僅僅是如此也就罷了,更詭異的是,筋脈天生冰涼,是體溫低的源頭,連帶著身上血液的溫度也低于正常人。</br> 牛有道無法難以想象,這種人居然能活到現(xiàn)在,也不知這刺史府下了多大的工夫來維護。</br> 他此來說是給蕭天振看病的自然是瞎扯,還不如說是確認一下情況,不能這邊說什么情況就是什么情況,得確認一下海如月是不是在推辭。</br> 得到了確認后,牛有道默默施法調動體內的乾氣。</br> 他體內的真氣與一般真氣不同,分了陰陽乾坤二氣,這大概也是乾坤訣法名的由來。</br> 乾氣默默輸入了蕭天振的體內,順著經脈一路蔓延而上,遍布蕭天振的全身,想試試看能不能為蕭天振驅散經脈中的寒氣。</br> “唔…”蕭天振忽如夢囈般,嘴中發(fā)出了些許動靜。</br> 旁邊眾人的目光立刻落在了他臉上,海如月明眸一亮,迸發(fā)出了異彩,發(fā)現(xiàn)兒子臉上漸漸浮現(xiàn)出了血色,雙手纖指不禁糾結在了一起,想問問怎么樣了。可看了看閉目不語的牛有道,又不敢打擾。</br> 朱順看向牛有道的目光中也略露出了些許期待。</br> 屋內安靜的落針可聞。</br> 然而情況并沒有他們想象的那么樂觀,真實情況只有牛有道自己最清楚。</br> 蕭天振的經脈情況實在是特殊,牛有道明明已經以乾氣驅散了其全身經脈中的寒氣,然乾氣一撤收,其經脈中的寒氣又再次卷土重來,也不知是從哪冒出來的。</br> 牛有道只得再以乾氣蔓延其全身經脈,以乾氣持久護住其全身經脈,準備捂一陣,將其經脈給捂熱,將其全身都給捂熱再看看。</br> 漸漸的,蕭天振臉上氣色變得紅潤,眼圈周圍的烏青氣色也在漸漸消退,臉上露出罕見的舒坦甜香神色。</br> 最終漸漸變得有些發(fā)燥,嘴中囈語出聲,“熱…渴…水!”</br> 牛有道睜開了雙眼看著他。</br> 兒子居然感覺到了熱,海如月大喜,快步靠近榻前。那名修士趕緊攔她,怕牛有道對她不利。</br> 海如月卻揮手讓他退開了,側身坐在了榻旁,看了看對面的牛有道,見牛有道沒有反對,遂嘗試著伸出了手。</br> 手掠過兒子鼻翼前時,明顯能感覺到兒子呼出的熱氣,手掌輕輕落在兒子額頭,體溫滾燙!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