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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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港(一)
丟下這么兩個字,余修遠就由著梁溯的手突兀地懸在半空中,低頭繼續(xù)搗鼓那尚未完成的菜式。
梁溯也不惱,他像沒事發(fā)生一樣將手收回,并向岑曼詢問工作進度。
岑曼如實上報,剛說完就聽見一陣低微的聲響,轉頭看見余修遠正把乳膠手套脫下來。她不解地看著他,而他則說:“時間不早了,我們得過去二叔那邊吃午飯。”
說完,他便向梁溯點頭示意,梁溯禮貌地笑了笑,隨后做了一個“請便”的動作。
在岑曼的印象里,余修遠很少會像今天這樣傲慢地對待一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前往停車場的路上,她時不時偷偷地觀察著他的神色,幾次欲言又止。
自從梁溯出現以后,岑曼覺得他整個人似乎被低氣壓環(huán)繞,表面不怎么挑得出毛病,實際上卻不那么對勁。
余修遠沉默地啟動了車子,行前的不是回公寓的路線。岑曼以為他剛才不過是借故離開,結果他真的往斐州大學的方向駛去,她忍不住問:“你真約了你二叔他們吃飯呀?”
“不然你以為?”余修遠不緊不慢地說。
余修遠一開口似乎就恢復了常態(tài),岑曼倒覺得是自己多心想得太遠。
信號燈恰好轉成紅燈,在停車的空檔,余修遠看她一副略有所思的模樣,繼而就主動解釋,“老紀知道你把葉思語藏起來,很快就會懷疑到我身上,我本想讓她送到二叔家里避避風頭,沒想到還是慢了一步。既然約好了,就算不用麻煩他們,也得到家里吃頓飯,再交待一聲吧。”
這倒是出乎岑曼的意料,她沒想到余修遠想得這么周到,還為此特地勞煩家里的長輩。轉念一想,他對于自己的事向來都這樣看重,只是她以前不懂事,因而沒有察覺罷了。
來斐州這么久,岑曼還是第一次跟他一起到他二叔家做客,之前她是被余疏影帶著前往的,余家長輩即使好奇也只是旁敲側擊,現在他們同時出現,需回答的問題就露骨得多了。
經過多番盤問,文雪萊得知他們感情穩(wěn)定,又處于同居狀態(tài),終于就將自己最關心的、也是最想知道問題問了出口:“你們已經住在一起了,那想過結婚了嗎?”
此話一出,岑曼苦苦堅持了很久的笑容倏地僵住。她沒有說話,只是用眼神向余修遠求救。
余修遠也有點無奈,長輩的問話又不能沉默,只能跟她打哈哈:“二嬸,您跟二叔怎么比我爸媽還急?他們還沒催我們結婚呢。”
文雪萊不相信他的話,她搖著頭說:“你這孩子,虧你說出這種謊話,你爸媽怎么可能不著急,你要是趕緊把這終身大事給辦了,他們立馬就放鞭炮慶祝了!”
聽了妻子的話,余軍虛咳了聲:“誰著急都沒有用,最重要的還是曼曼點頭。”
說著,他看向岑曼繼續(xù)說:“不過曼曼,這事你可別草率了事,婚姻是終身大事,得好好考慮,別像疏影那么著急……”
余修遠忍俊不禁,說來說去,二叔就是不舍得把女兒嫁出去罷了。他順勢扯開話題:“您要是再不讓疏影出嫁,我那位堂妹夫會抓狂的!”
這么一來,他們的關注點全集中在余疏影和周睿身上。岑曼無聲地吐了口氣,余修遠在暗地里悄悄拉住了她,他一邊陪著長輩聊天,一邊用那帶著薄繭的指腹一下一下地摩挲著她的掌心。她覺得癢,于是就握住他的手指,趁著長輩不在意的時候,略帶警告地瞪了他一下。
沒聊多久,余疏影和周睿也過來了。聽見大伙在嘻嘻哈哈地說笑,余疏影就問:“你們聊什么這么高興呀?”
余修遠絲毫不斂起笑意:“恰好在說你。”
余疏影說:“哼,該不是講我的壞話吧?”
余修遠回答:“沒呢,說你的糗事而已。”
余疏影作勢要打他,他敏捷躲開,而她只好向周睿求助。周睿笑著她的肩膀安撫她,語氣像哄小孩子一樣溫柔:“等下做好蛋糕不給他們吃好不好?”
在旁的岑曼看得羨慕,余修遠將她摟過來,低聲說:“到時候我?guī)湍惆训案馔颠^來。”
“你怎么不是給我做呢?”岑曼不滿意。
余疏影終于逮到機會反擊,她告訴岑曼:“我哥才不會做蛋糕,也不會做飯,以前給我做的蛋炒飯全是黑糊糊的!”
余修遠倒抽了一口涼氣:“真是白疼你了余疏影!”
岑曼很不給面子地笑起來,她鼓勵余疏影:“不用怕,你知道他什么糗事就盡管告訴我,要是他不疼你了,我來疼!”
家里熱鬧起來,余家兩位長輩都很高興。文雪萊正打算進廚房做午飯的時候,余修遠就提議:“二嬸,不用這么麻煩,干脆到外面吃吧。”
文雪萊知道他只是不想麻煩自己,于是就說:“這沒多少功夫,很快就好。況且外面的食物不太健康,你跟曼曼要是嫌麻煩,平時也可以過來這邊吃飯。”
余家兩位長輩顯然已經把她當成了自己人,岑曼半羞半喜,隨后跟文雪萊一起進了廚房忙碌。只是,她連圍裙也沒有系上,就被遣返了客廳喝茶。
看見岑曼出來,余疏影就朝她招手:“曼曼,坐這邊!”
在余修遠的注視下,岑曼還是選擇坐到了余疏影身旁,余疏影給他遞了一記勝利的目光,隨后咬著她的耳朵說悄悄話:“前幾天我聽我媽說,哥哥讓她找學校醫(yī)學系的教授安排了一次產檢,是不是你懷孕了呀?”
岑曼搖頭否認:“不是我。”
余疏影很驚訝地看著岑曼,岑曼知道她想歪了,連忙補充:“是我的朋友,這我讓他幫忙安排的。”
得知岑曼并未懷孕,余疏影有點失望:“我還以為自己要當姑姑了。”
岑曼啼笑皆非:“沒有這么快……”
余疏影又說:“我最近學做了兩款很可愛的手工餅干,還準備做給我的小侄子或者小侄女吃的。”
說著說著,她們便互相分享著烘焙心得。余疏影廚藝未精,她本想教岑曼做舒芙蕾的,結果所需原料怎么也記不齊全,最終還是周睿搭救了她。
聽過周睿所說的舒芙蕾的做法,岑曼便向他請教其他口味的舒芙蕾應該如何調配。周睿又教她做了幾款果味舒芙蕾,兩人多交流了幾句,他忍不住說:“看來你是行家呀。”
關于周睿的事情,岑曼也聽余修遠說了一點。他算是烘焙界的達人了,她這個初學者居然被他稱作行家,還真有種班門弄斧的感覺。她有點不好意思:“沒有,我只是犯職業(yè)病了。”
周睿倒是對她的職業(yè)起了興趣:“你現在從事什么工作?”
岑曼大致說了一下,聽她提到分子料理,周睿便發(fā)問:“據我所知,還沒有以分子料理作主打的餐廳在斐州開業(yè),而準備引進分子料理的餐飲品牌也不多于三個,而你服務的又是哪家呢?”
她如實回答:“雅蕾。”
周睿剛拿起了茶盞,聽見她的回答,他不由自主地頓住了動作。他目光復雜地看了余修遠一眼,不可置信地重復:“雅蕾?”
余修遠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他似乎沒留心他們的談話,更沒有察覺周睿的目光。
岑曼不動聲色地將一切收入眼底,她不解地問:“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周睿迅速斂起神緒,他呷了一口清茶,而后才說,“我只是沒想到,像雅蕾這種守舊派的老品牌,也會做這么新潮又高風險的項目。”
盡管周睿所給的答案合情合理,但岑曼卻覺得他心里所想的,貌似并不是這么一回事。
那天他們吃過了晚飯再離開。從余家回公寓,岑曼仍舊被這個疑惑所困擾,腦子里重映的全是周睿看余修遠那復雜的眼神。
這一路上岑曼都沒有出聲,余修遠覺得奇怪:“你怎么突然啞巴了?”
他的聲音將岑曼從沉思中拉了回來:“我在想事情呢!”
“哦?”余修遠問,“在想什么?”
挽著他的手臂朝客廳走,岑曼狀似無意地說:“周睿好像對分子料理也很熟悉,我還以為只有學化學的人才會對它感興趣,比如你,比如小梁總……”
余修遠帶著她同坐到一張單人沙發(fā)上,他隨意地“嗯”了聲,并沒有發(fā)表任何意見。
“你跟小梁總是不是先前就認識的?”岑曼調整了一下坐姿,雖然坐得舒服,不過卻把大半重量都壓在余修遠身上。
余修遠干脆將她抱到自己腿上,她沒有拒絕,反而扭著脖子看著他,眼巴巴地等著他回答。他雖然沒有躲避她的目光,但是也沒有說話。
他越是沉默,岑曼越是覺得自己的直覺是正確的。不等他給予答案,她便心急地往下問:“你們什么時候認識的?怎么認識的?以前怎么沒聽你提起過?”
欣賞夠她那困惑又疑慮的表情,余修遠才慢條斯理地開口:“你很想知道?”
岑曼用力點頭,正以為他要為自己解惑,不料他卻吐出了幾個字足以氣死人的字眼:“那我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