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七流
    陸言看向了手里的盒子。
    這是一個普通的深黑色紙盒,除此外沒有任何花紋。
    他掂了掂，這個盒子很輕。
    陸言略加思索，讓食指長出了一截多余的指骨,削鐵如泥的指甲輕而易舉地劃開了快遞的包裝。
    好大兒舌頭上的十字架，已經(jīng)插滿了系統(tǒng)說的31天。
    第31天的深夜，陸言讓手心裂開了一條縫,看見從掌心邊緣長出的密密的獠牙,以及舌根上，幾乎已經(jīng)和舌頭融為一體的指節(jié)。
    金色的十字架已經(jīng)融化，露出藏在黃金里的一截白骨,像是什么尖銳的鷹鉤。
    盡管什么變化也沒有，但陸言很清楚的意識到,王魚失去了意識。大概再也不會分開舌尖跟他比個心，以及把他快掉在地上的腦袋拉回去了。
    但陸言明顯感覺到，他對自己身體的掌控上升了。
    比如現(xiàn)在，他甚至可以只畸變一根手指,新長出的那截指骨,用來拆快遞非常方便。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因為畸變冒出來的第四節(jié)指骨,如果拍個X光的話,應該和好大兒舌頭上插著的這個很像。
    陸言打開快遞盒，里面只有一本證書。
    【X市好味道屠宰場-工作證】
    姓名：朱屠
    種族：三江白豬
    崗位名稱：肉豬加工高級技術員
    證書編號：******
    （請勿丟失，遺失不補）
    這張工作證上,貼著一張豬頭屠夫的證件照，那時候,朱屠興許剛成為屠夫,還沒那么臟兮兮的,一張豬臉白白胖胖，憨態(tài)可掬。
    [當初豬頭屠夫連夜送07去洛川植物園，結果被07烤成了炭香乳豬。]
    [業(yè)火洗滌了一切，只剩下這張證件還留在人間。]
    [持有這張工作證，可以自由進入屠宰場，并且被屠宰場的工作人員視為同事。不會主動對你發(fā)起攻擊。]
    這張工作證上面沾滿了豬油，還有一些陳年泛黑的血跡。
    好在系統(tǒng)說這是防水的，可以洗一洗。
    陸言帶上了醫(yī)用手套，一邊用刷子洗著工作證，一邊問：“只有秦握瑜去簽合同嗎？”
    [不，總部還找了很多人。唐尋安、白澤和白秋實都在。]
    陸言道：“安樂死雖然不同。但秦握瑜死而復生后，也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的虛弱狀態(tài)。”
    系統(tǒng)：[這是他自愿的。]
    [有的人遭遇不幸，于是覺得全世界都對不起自己，擁有力量后，便抽刀向更弱者；有的人歷經(jīng)苦難，依然愿意為了自身信念，去奉獻與犧牲。前者是惡人，苦難不是開脫的借口；后者是圣人，注定被許多人不理解。絕大多數(shù)人，只是在這兩者之間。]
    陸言抖了抖證件上的水，擺在桌子上晾曬：“為什么宗炎讓我不要去X市？”
    [01答應交換09，前提是讓他看看其他同伴過的好不好。但是除了那些實驗體外，你也在這份名單上。理由是07想見你。]
    [唐尋安不同意帶上你，認為你剛結束S級任務，不該這么快又開始出差。但01的態(tài)度很堅決。交涉了三次都失敗了。]
    [01想要帶走其他實驗體，并且趁機殺了你。]
    陸言微微瞇起眼：“他對我，似乎很執(zhí)著？”
    陸言因為長得好看，一生中經(jīng)歷的偏執(zhí)狂數(shù)不勝數(shù)；但01的偏執(zhí)顯得很不一樣。
    畢竟之前的偏執(zhí)狂想的都是“得到他”，而不是“得到他的命”。
    [他覺得，唐尋安這些年過的太輕松了。明明大家都是實驗體。為什么只有10號離開了第一研究所，就因為對方有個位高權重的父親？]
    [他想要唐尋安的余生，能活在痛苦中，感受和他一樣的痛苦。]
    陸言不說話了，用地獄之火削了個蘋果，打算當早飯充饑。
    只是他思考的太入神，蘋果削完，都開始氧化泛黃，陸言也沒咬上一口。
    他道：“系統(tǒng)。”
    [我在。]
    陸言垂下眼眸，深紅的瞳孔里反射不出一點光：“有沒有辦法，解決掉01？”
    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
    01這么想要他的命，讓陸言覺得寢食難安。
    畢竟如果是單獨撞上，他的確打不過顧崢。
    這一次，系統(tǒng)思考了很久。
    [01之前在第一研究所的時候就受過傷，后來為了提取能注射進07體內的藥劑，抽取了一些自己的本源。如今傷勢并沒有完全康復，污染值在14000左右。]
    [唐尋安靈力閾值一萬三，對上01，能打。但01有不死鳥這個天賦，很難被殺死。]
    [除非，]系統(tǒng)緩緩道，[07能清醒過來，并且愿意在01沒有防備的狀態(tài)下燒死他。]
    就像是陸言的再生有上限，01的不死鳥同樣有限制。它要求天賦的擁有者，必須還擁有一個完整的細胞。用刀很難把人剁的細胞都不剩一個，但是用火可以。
    [噢，忘了跟你說。07被01注射了改良藥劑，公維彬發(fā)明的，馬上要從小火鳥變成小火狗了。長著鳥翅膀的小小狗……聽起來怎么這么耳熟。]
    [因為注射劑里有01的部分污染源的緣故，07會喪失意識，但是對01忠心耿耿。]
    如果陸言沒記錯的話，顧崢還是實驗體的時候，也是被注射了同樣的藥。
    他明白這是什么樣的痛苦，但依然把這份痛苦施加給了宗炎。
    很顯然，比起身為同伴的宗炎，顧崢更想要只聽話的狗。
    ［一般情況下，肯定就沒救了。不過誰讓你有天賦14呢。］
    *
    陸言睡了四個小時，精神飽滿地來到了醫(yī)院。
    周圍熟悉的消毒水味道，讓他的心情變得格外愉悅。
    因為陸主任連續(xù)兩個月都沒來上班，醫(yī)院的同事驟然在辦公室看見他，紛紛受到了不少的驚嚇。
    尤其是院長安排給陸言的三個助手醫(yī)生，眼前一黑，當場就想請病假。
    因為很久都沒摸到手術刀，陸言的操作比之前謹慎不少。
    當做到第11臺手術時，防治中心終于打來了電話。
    因為已經(jīng)預料到會發(fā)生什么，陸言只能遺憾地把剛打完麻醉的病人交給其他醫(yī)生。
    他換下手術服，消毒后，推開了自己辦公室大門。
    里面，李主任和王部長已經(jīng)等候多時。
    李主任介紹道：“陸醫(yī)生。這是特別行動部的現(xiàn)任部長。”
    王部長滿臉笑容：“您叫我老王就行。三十年前，我是唐先生的聯(lián)絡員。”
    “陸醫(yī)生，其實這次來是想和您商量一件事。”
    王部長詳細地把和01交涉的過程交代了一遍，最后道：“最后還是看您的意見。不管您怎么選擇，我們都接受。希望您不要有壓力。”
    陸言并沒有思考太久：“我同意了。”
    王部長明顯松了口氣，臉上露出笑容：“您同意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很感謝您。這樣我們也好和唐先生交差。”
    唐尋安代號是暴君，天賦后遺癥是暴怒，但性格并不暴躁。
    只是他工作時間久，聲名遠揚，這一屆很多工作人員，都是聽著他的故事長大的。因此，在面對唐尋安的時候，難免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
    系統(tǒng)道：[很顯然，狗狗龍在你面前雖然是狗狗，但在其他人面前都是龍。]
    按照李主任的說法，出發(fā)時間是在明天上午。所有人在X市的防治中心匯合。
    陸言想了想，回去把剩下幾臺手術做完。下午7點，提著菜慢吞吞地回了家。
    他很久沒做飯了，手癢。
    只是陸言沒想到，他居然在家門口看見了唐尋安。
    他的表情有些意外：“你來怎么不給我打個電話？”
    “剛到。”唐尋安頓了頓，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第三研究所給你定制的弓做好了，缺個人送來。我就來了。”
    說著，他抬起了手里的軍火箱。
    [他又騙你。]系統(tǒng)發(fā)出一聲冷笑，[來了半個小時了，對著走廊墻壁上的黑色碳化物研究了很久，確定這是具有火焰天賦的污染物來過的證據(jù)。他還測量了一下殘余污染值，根據(jù)你回家的時間，最后判斷，來的污染物應該是07。]
    宗炎是今天早上來的，因為自身的特性，在墻上留下來了燒黑的痕跡。
    陸言還沒來得及清理。
    這種污染物留下的痕跡，一般也掃不干凈，估計只能重新糊個墻，很麻煩。
    他的鄰居在K市寄生魚事件中去世了，這層樓至今還沒別的人住。
    因此，陸言離開的很放心。沒想到唐尋安居然從外地趕了過來。
    “他不是去找沈輕揚了嗎？”
    [沈輕揚潛進三千米的深海了。抓不到。]
    陸言打開了門，平靜道：“那剛好，我今天買了菜。”
    今天的晚飯，陸言做了三菜一湯，番茄丸子湯，紅燒牛腩，涼拌茄子，炒青菜，賣相很好。聞起來香氣撲鼻。
    唐尋安本來還擔心自己病變度太高，能不能裝作開心地吃下去，沒想到飯菜味道意外的好。久違的干了兩碗飯。
    吃晚飯后，他很自覺地開始洗碗刷盤子。就是有些把控不好力道，捏碎了兩個碗。
    陸言則是拆開了軍火箱。
    首先從箱子里掉出來的，是一封產(chǎn)品說明書，除此外，還附帶有設計圖。
    【陸言親啟】
    -您好，我是這次武器的總設計人，紀文。很感謝您對我們第三研究所的信任。
    -為了符合方便攜帶的特性，這次我們設計弓和箭都具有可折疊性。弓身展開長度為1.6米。
    -在弓的材料挑選上，我們進行了多次的嘗試。耗費了許多S級材料，但硬度和柔韌度，總有一樣沒辦法兼容。最終，在爭得唐尋安先生的同意后，我們選擇“龍骨”作為原材料。
    -唐尋安，代號暴君。目前在職唯一S級天啟者，從19歲一直就職到現(xiàn)在。擁有天賦9龍骨，因此骨骼具有大多S級材料都難以比擬的硬度。
    -在和污染物作戰(zhàn)的過程中，唐尋安因為重傷，進行過很多次大型手術。這把弓的材料來自于他27年手術抽出的脊椎。（現(xiàn)在已經(jīng)生長出新的脊椎了，請放心。因為畸變的特性，他在成長過程中經(jīng)常會發(fā)生蛻鱗等類似行為。）
    -我們切除了病灶部分，作為弓身的主要材料，并且和其他材料進行融合，完成了鍛造。決定為這把弓取名為“龍骨”。因為唐尋安本身具有天賦3時間，因此，由龍骨弓射.出的箭，也具有一定的時間特性。
    -弓弦來自深海A級污染物滄龍魚的魚筋。
    -箭羽來自浮空島上的A級污染物食人鳥，具有自動追蹤的特性。并且無視空氣阻力、浮力等因素，可以在水下使用。
    -箭鏃來自第五科研所出品的特殊合金。標配10支箭，15枚箭鏃。
    -除了箭鏃外，其他都是一次性材料。各大研究所的倉庫很難找出第二份原材料，請謹慎使用。
    -經(jīng)過計算，最終耗費178.3萬貢獻點，已從您的賬戶扣除。
    -如果武器細節(jié)需要調整，請和我的學生小丙聯(lián)系。
    陸言一愣，掀開了箱子上面蒙著的黑布。
    龍骨是把白色的弓，沒有太多復雜的裝飾。和其他的弓不一樣，這把弓居然是一節(jié)一節(jié)折起來的。疊在一起的時候，的確很好攜帶。感覺都能揣進大一點的包里。
    他把弓展開，扣好了固定鎖，用手指彈了一下，弓弦微微震顫，發(fā)出了破空似的響聲。
    是把好弓。
    [喜歡嗎？]系統(tǒng)問。
    陸言摸了摸弓身，有些愛不釋手：“喜歡。”
    [在你身邊呆了這么久，還是我第一次聽見你說喜歡。]
    雖然很喜歡，但陸言并不打算在家里試弓。他擔心承重墻墻被箭射穿。
    自己家垮了不要緊，樓塌了，會比較難辦。
    等收拾完，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可以睡覺了。
    陸言家里三室兩廳，但向來都是一個人住，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談戀愛。
    所以除了主臥，其他兩個房間早早的就被改造成了工作臺和儲物室，沒有床。
    他轉頭看向了唐尋安：“你晚上跟我一起睡吧。”
    唐尋安表情一愣：“好。”
    成為天啟者，尤其是高階天啟者，世俗的欲望通常都很低。
    食欲、睡意甚至性.欲，都一樣平淡。
    至少，陸言躺在床上的時候，感覺自己內心非常平靜。可能是因為睡衣太厚的原因。???.BIQUGE.biz
    畢竟都快冬天了。
    唐尋安就抱著他，不說話。
    陸言有些困，窩在他懷里，都要睡著了，驟然聽見了一句小聲的詢問。
    “言言，睡了嗎？”
    “……嗯？”陸言從鼻腔里發(fā)出一聲輕哼。
    “你答應去X市，不會是也想見宗炎吧？”
    陸言：“……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