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婚約
說岳母也不太妥當(dāng),畢竟靖王和奚家小姐并非完婚。但是,看靖王的態(tài)度,他對(duì)這位奚夫人很是禮遇。
唐師師胡思亂想期間,趙承鈞已經(jīng)說完了話。鄭老夫人爽朗笑道:“王爺托老身做這些事是看得起老身,王爺放心,老身必拿出全副身家,好生為世子相看,一定給靖王府挑個(gè)妥帖的世子妃。”
“多謝鄭夫人。”趙承鈞聲音淡淡的,道,“不瞞您說,我心中已有人選,盧家大小姐就很好。”
“王爺是說盧雨霏?”鄭老夫人想了想,點(diǎn)頭道,“不錯(cuò),那個(gè)丫頭聰明伶俐,極為好強(qiáng),性子比尋常女子英氣。她來做世子妃,倒也撐得起來。”
“婚姻大事不可兒戲,今日有勞夫人掌眼。等一會(huì)開席,勞煩老夫人找個(gè)清凈之地,代我探探盧太太口風(fēng)。若是盧太太應(yīng)允,等過幾日,本王必親自登門,為趙子詢提親。”
鄭老夫人了然,笑道:“老身明白。王爺有心了。”
唐師師也明白了,她猜的沒錯(cuò),盧雨霏果然是世子妃。她挑眉,用眼角瞥了周舜華一眼。
周舜華低著頭,看起來心情不怎么好。也是,有好感的少年要娶正妻了,天底下恐怕沒人能笑著祝福對(duì)方。尤其是這兩人已互生情愫,趙子詢對(duì)周舜華亦有好感。
才子佳人互相喜歡,卻被惡勢力棒打鴛鴦,趙承鈞正是這個(gè)惡勢力。唐師師仗著趙承鈞看不見,悄悄瞪了他一眼。
這個(gè)人不干人事,非要讓趙子詢?nèi)⑹雷渝@樣一來給唐師師添了多少麻煩?活該他娶不到妻子。
趙承鈞本來正在聽鄭老夫人說話,唐師師以為自己很隱蔽,其實(shí)趙承鈞都知道。趙承鈞緩慢摩挲杯沿,突然把茶杯放在桌案上,說:“茶涼了。”
彤秀一驚,立刻上前道:“是奴婢失職。王爺恕罪,奴婢這就換新茶。”
“不必。”趙承鈞眼風(fēng)不動(dòng),隨便指了下外間,“讓她去。”
內(nèi)外所有人都安靜了,唐師師左右看看,試探地問道:“我?”
趙承鈞冷冷道:“不然呢?”
唐師師幻想破滅了,她趕緊收起怨懟之色,一臉乖巧地福身:“是。”
唐師師垂著頭進(jìn)內(nèi)間,端起茶壺,微笑著再次對(duì)靖王行禮,快步溜到外面。鄭老夫人手里還端著水杯,她望著唐師師的背影,回頭,極詫異地看向趙承鈞。
趙承鈞臉色不變,淡淡道:“她手腳蠢笨,膽大妄為,一天不管她,她就一定會(huì)惹些事來。望老夫人見諒。”
鄭老夫人配合地笑了笑,眼中卻閃過思量。奚夫人本來正在喝茶,聽到靖王的話,一下子喝不下去了。
奚夫人知道這些女子,這是宮城送來“伺候”靖王的。奚夫人原本沒把這些人放在眼里,以她對(duì)靖王的了解,靖王不會(huì)碰姚太后送來的人。
但是現(xiàn)在,奚夫人不確定了。趙承鈞是什么人,哪會(huì)在意一個(gè)小小婢女,可是今日,他卻故意讓一個(gè)女子換茶,還說了那么長一段話。
這豈是不在意?
唐師師換了壺“熱茶”,不緊不慢走回來。她一進(jìn)門,就感覺花廳氣氛截然不同。唐師師走到里面,果然,有嬌客來了。
奚云初站在母親身邊,含羞帶怯地低著頭,笑著聽鄭老夫人說她“女大十八變”。奚夫人握著奚云初的手,嗔怪道:“老夫人,您可別夸她,別看她現(xiàn)在文靜,私底下不知道怎么煩我呢。我呀,就恨不得將她趕出去,好讓我清凈幾天。”
鄭老夫人笑道:“你也就是說說罷了,若是初姐兒真走了,你還不知怎么想她呢。初姐兒今年已經(jīng)十五了,外面有的是人家等著求娶,等到明年,初姐兒婚事定下了,看你怎么哭。”
奚夫人笑,奚云初抿著唇,低聲嗔道:“老夫人,您就別拿我取笑了。”
“這怎么叫取笑?”鄭老夫人說,“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此乃天經(jīng)地義。尤其初姐兒品貌俱佳,是一等一的佳婦。不知道最后誰有福氣,能娶到你。”
奚云初說著不依,眼睛卻悄悄看向趙承鈞。唐師師心里“呦”了一聲,難怪剛才奚云初不給她好臉看,原來,都是因?yàn)橼w承鈞?
她心里嘖了一聲,表面上依然畢恭畢敬地給趙承鈞倒茶:“王爺,您的熱茶。”
唐師師著重強(qiáng)調(diào)了“熱”字。趙承鈞臉色看不出喜怒,見到是她,什么也沒說,默然地接過茶盞。
奚夫人看看趙承鈞,又看看女兒,無意般道:“一轉(zhuǎn)眼,孩子們都長大了,世子也到了議親的年紀(jì)。只是,婚禮畢竟不是小事,現(xiàn)在相看媳婦可以讓鄭老夫人代勞,但是等日后走六禮、安排宴席、宴請(qǐng)賓客,事情還多著呢。王府里沒有王妃操持,終究不是事。”
提起王妃,屋里所有人都寂靜了。鄭老夫人悄悄瞄了眼靖王的臉色,垂眼作壁上觀。趙承鈞摩挲著茶杯上的花紋,片刻后,道:“婚禮有彤秀操持,她在禁庭侍奉過很久,對(duì)紅白禮儀還算了解。勞煩老夫人轉(zhuǎn)告盧太太,婚禮的事本王會(huì)安排妥當(dāng),讓她盡管放心。”
趙承鈞說著轉(zhuǎn)告盧太太,實(shí)際上,這話是說給奚夫人聽的。奚夫人臉色僵了僵,她不肯放棄,繼續(xù)說:“彤秀姑姑是宮里出來的,能力毋庸置疑。只是,這么大個(gè)王府,沒有正經(jīng)女主子終究不方便。別的不論,只說迎來送往、祭祀中饋等事,就需要王妃出面。靖王殿下,妾身知道您是個(gè)重情之人,晚姐兒和李姑娘接連出意外,您心里一直越不過去。只是,人終究要往前看,您身邊,也該有個(gè)知冷知熱的貼心人了。”
奚夫人這話說完后,屋內(nèi)落針可聞。鄭老夫人低頭喝茶,彤秀垂著眼睛看磚,唐師師察覺不對(duì),悄悄退到趙承鈞身后,連呼吸聲都放輕了。
奚夫人終于意識(shí)到她逾越了,但是已經(jīng)說出來的話不能收回,她強(qiáng)撐著臺(tái)面,一臉鎮(zhèn)定地看向趙承鈞。奚云初躲在母親身后,雖然低著頭,可是眼角不住偷覷趙承鈞,目光中滿是期待。
緊繃的靜寂中,趙承鈞慢慢開口了,他說:“我無意成婚,王妃就不必了。等日后世子妃進(jìn)門,讓她來操持王府中饋,也是一樣的。”
奚云初的臉頰驟然失去血色,奚夫人有些急了,連忙說:“這怎么能一樣?”
然而趙承鈞已經(jīng)失去了耐性,他站起身,眾女眷見狀跟著起身,奚夫人剩下的半截話自然說不下去了。趙承鈞對(duì)鄭老夫人和奚夫人點(diǎn)點(diǎn)頭,說:“兩位繼續(xù)聊,本王還有事,就先走了。”
奚夫人只能笑了笑,道:“妾身恭送靖王。”
內(nèi)外奴仆一同行禮,趙承鈞在眾人的跪拜中大步離開。等趙承鈞走后,奚云初慢慢站起身,一張小臉?biāo)匕滓黄?br/>
鄭老夫人裝作看不到,笑呵呵地說起王府的花。彤秀上前撤茶,唐師師站的最近,不免搭把手。她親手倒給靖王的那杯茶,一口沒喝,又被她撤了下去。
唐師師端著茶盞走時(shí),隱約感覺到,背后有人狠狠瞪了她一眼。唐師師裝作不知,不緊不慢地端著盤子出去。后面,奚夫人借著袖子掩飾,悄悄掐了下奚云初的手。
奚云初吃痛,不情不愿地收回視線。奚夫人趁人不注意,警告地瞪奚云初。
靖王走了,她們這群壁花也沒有存在的必要,唐師師借著端茶的動(dòng)作離開,正好不必再回去。沒過一會(huì),里面的幾個(gè)美人也陸陸續(xù)續(xù)出來了。
馮茜找到唐師師,親昵地?cái)v住唐師師的胳膊,問:“唐姐姐,你怎么又自己走了?”
唐師師悄悄翻了個(gè)白眼,表面上笑著道:“奚小姐似乎不喜歡我,我怕礙了奚小姐的眼,就躲遠(yuǎn)了。”
“姐姐這是說什么話,你聰明又漂亮,天底下怎么會(huì)有不喜歡你的人?”馮茜說著,隨口般問,“姐姐,靖王剛剛說他無意成婚,這是真的嗎?”
“誰知道呢。”唐師師輕飄飄應(yīng)了一句,她不知道,她也不關(guān)心。但是從自身利益的角度來說,唐師師也確實(shí)不希望王府再多一個(gè)王妃。
要不然,光每天晨昏定省,就夠她們折騰了。
如果那個(gè)人還是奚云初……呵,那就更有意思了。
馮茜顯然也想到了奚云初,她偷偷觀察著唐師師的表情,問:“唐姐姐,你說奚夫人是不是有意延續(xù)婚約?王爺?shù)牡谝蝗挝椿槠薇闶寝杉掖笮〗悖豢上Ы憬愀獗。瑳]過門就病亡了。不過二小姐看起來,倒有副相。”
唐師師靜靜看著馮茜,突然問:“你看起來很關(guān)注王爺?”
“哪有。”馮茜嗔怪地撞了唐師師一下,輕聲道,“我分明是關(guān)心唐姐姐。姐姐如今在王爺跟前伺候的好,其他美人雖小打小鬧不斷,但好在都沒壞心,我慣是個(gè)沒出息的,這樣的日子對(duì)我來說就很好了,千萬不要再生變。如果新來一位王妃,誰知道以后會(huì)變成什么樣子。”
唐師師輕輕笑了笑,說:“放心,以妹妹的品貌,以后即便有新王妃進(jìn)門,也不會(huì)苛待你的。馮妹妹倒不必?fù)?dān)心這個(gè)。”
“可是……”馮茜咬了咬唇,壓低聲音說,“王爺分明說了,他無意成婚。”
唐師師嘁了一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屑:“天底下喪妻的男人都這樣說,但是你看哪個(gè)男人耽誤他們?nèi)⒗^室了?男人的話,聽聽就罷了,真信了才是傻子。”
尤其是靖王這種年富力強(qiáng)、大權(quán)在握的男人。
馮茜哦了一聲,看不出內(nèi)心想法。唐師師和馮茜不想和其他人寒暄,挑著僻靜的路走,不曾想,正好撞到了周舜華和任鈺君。
四人突然見面,都怔住了。周舜華最先反應(yīng)過來,笑了笑,說:“原來是唐姑娘和馮姑娘,最近,你們兩人倒走得近。”
唐師師不輕不重頂回去:“不及周姐姐和任姐姐金蘭情深。”
任鈺君看著唐師師實(shí)在難有好臉色,她皺著眉,問:“你們?cè)趺丛谶@里?”
“外面太吵,來花園里躲躲清凈。”說著,唐師師輕輕一嗤,“別誤會(huì),我還沒有無聊到跟蹤你們。”
周舜華臉色不好,她正要阻止唐師師和任鈺君吵架,外面道路上突然傳來一陣女子的聲音:“云初,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dāng)然。”奚云初像是被人欠錢一樣的聲音響起,“恭喜盧姑娘,如愿以償,成為世子妃。日后,望世子妃多多提攜我這個(gè)破落戶。”
好幾個(gè)女子的驚呼聲響起,一個(gè)女子十分驚訝,問:“這是真的嗎?姐姐真的要成為世子妃了?”
“靖王親口說出來的話,還能是假的?”奚云初的聲音聽起來很不耐煩,口氣也說不上好,可是另外幾個(gè)女子完全不在意,眾人又驚又羨,圍在盧雨霏身邊不斷說奉承話。盧雨霏聲音中含著笑意,道:“還是八字沒一撇的事呢,你們不要亂說。”
幾個(gè)閨秀說笑著走遠(yuǎn)了,主道兩旁種著茂密的灌木,她們又忙著說話,故而并沒有看到,樹木后有人。
任鈺君本想要出聲提醒,突然聽到世子妃這幾個(gè)字,一下子消聲了。四人默而不宣,誰都沒有說話,默默聽完了外面所有對(duì)話。
等盧雨霏和奚云初等人走過去后,四人誰都沒有率先說話。最后,唐師師說:“世子即將迎娶正妃,此乃大喜,合該向世子道喜。”
任鈺君本來失魂落魄,聽到唐師師的話,她立刻警醒起來,目露防備:“世子的事自有我們照料,就不勞唐姑娘操心了。”
唐師師勾唇一笑,她慢慢走近,看著任鈺君的眼睛,緩聲道:“我非要去,你管得著我?”
她們這里說話時(shí),外面忽然傳來撲通一聲,隨即,閨秀們驚慌的聲音響起:“快來人啊,盧姑娘掉到水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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