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8章 做皇帝
,欲奴 !
然后,還有一些出操的腳步聲,那是巡邏的士兵,為了防止一些不法之徒趁火打劫,晚上騷亂,動搖民心,所以,飛將軍特意安排了一支巡邏隊,滿大街地抓捕敢于黑夜里出來搗亂的人們,希望在最短時間內(nèi)穩(wěn)定民心,穩(wěn)定工商業(yè)。
花溶在各種嘈雜的聲音,徹底地清醒。忽然想起那個人,那一碗一碗的酒。終究還是沒有起身。然后,又倒下去,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被趙德基提前在征收兩年苛捐雜稅弄得苦不堪言的江平人民,終于度過了一個安寧的夜晚。
一輪紅日冉冉升起,南方的天空,仿佛迎來了一個暖冬。
城里臨時劃出的大校場,是出操的聲音,匆忙,急促,卻有條不紊。
飛將軍早已走到軍營門口,陪著他的是幾名親隨幕僚,大多數(shù)都是文臣,他們都是負(fù)責(zé)起草安民告示之類的。現(xiàn)在正要去查看江平的情況。
江平并不大,只有兩條街道。他走過第一條街的時候,看到一路上的人影綽綽。那是花溶。是秦大王和陸文龍陪著她。他們一家人,起得比士兵還早,在大街上走過,尤其是花溶,她具有一種天生和善的力量,不時跟早起的人們打招呼。她穿一身淡灰色的半新不舊的衫子,看起來,只如一個尋常的婦人,唯一不同的是她臉上的那種笑容,她甚至沒帶弓箭,就那么和顏悅色的,非常簡樸地走在街上。許多探頭探腦的女子,經(jīng)歷了一夜的驚嚇,生怕遭到匪軍的奸淫擄掠,但見現(xiàn)在大街上,有漂亮女人如此行走,也安然無恙,一個個地,便開始膽大起來。
一個城市,只要女人膽大了,男人便也不在話下了。快到中午時,大街上就真正熙熙攘攘起來了。大家該干嘛干嘛。很快便恢復(fù)了昔日的正常的秩序。
這一日,花溶就和兒子一起在街上東轉(zhuǎn)悠,西轉(zhuǎn)悠。就算自己做不了什么,但是,當(dāng)一個老百姓一般,也是一件快樂的事情。
到傍晚,召開了一場正式的軍事會議。參加會議的是大小軍事將領(lǐng)。花溶以秦夫人的身份,也得以旁聽。
部署的是如何攻打臨安的事情。這是最后一戰(zhàn)。臨安是趙德基的都城,臨安一滅,便相當(dāng)于趙德基滅亡,其意義非同小可。飛將軍自然小心翼翼,手下將領(lǐng)們也都摩拳擦掌。這個時候,花溶想到的卻是很關(guān)鍵性的一個問題:為何到如今,那個什么鄖王還不露面?
打下臨安后,皇帝是誰?
難道真的是飛將軍自己做皇帝?
她好生惶惑。已經(jīng)是兩次想到這個問題了,可是,從來都沒有過答案。
飛將軍做皇帝好么?自己希望他做皇帝么?她心里忽然一震,其實,他做不做皇帝,豈能是自己希望或者不希望的?他做,總比趙德基做好吧?
眾人討論了許久,花溶忽然開口:“趙德基的兵力雖然多,但是在江南的士兵,這些年已經(jīng)很少征戰(zhàn),沒什么可怕的,只是我軍士氣不旺,還需要激勵一方,才可以出戰(zhàn)。”
在座諸人好生詫異,大軍一路所向無敵,如何還說士氣不旺?簡直是旺得不能再旺了才對。就連劉武也微微詫異:“夫人,我軍自起兵以來,攻無不克戰(zhàn)無不勝,士氣正旺,小人認(rèn)為,正好一鼓作氣拿下臨安,為何夫人卻認(rèn)為士氣不旺?……”
在座諸人,都是劉武一般的看法,唯有飛將軍,眉頭微微掀了一下。
花溶微微一笑:“我軍雖然百戰(zhàn)百勝,但是,之前和我們交手的城市,都是遠(yuǎn)離趙德基統(tǒng)治的。現(xiàn)在趙德基雖然十分昏庸,橫征暴斂,但是,畢竟有宋太祖?zhèn)飨聛淼膬扇倌昊鶚I(yè),趙氏江山,已經(jīng)深入人心。北方淪陷后,趙德基便是天下公認(rèn)的趙家天子。這一次,我們要攻打臨安,攻到趙氏江山的心臟地帶,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了……”
眾人聽得大有道理,的確,以前一路攻城略地,都是從北方殺來。北方淪陷在金兵手里,完全是被趙德基遺棄的地方,再加上有好些年被漢奸劉豫父子經(jīng)營,刻毒無比,人民早就怨氣滔天,所以,這一路打來,人們當(dāng)然不會為趙德基效命,都是望風(fēng)歸順。盡管飛將軍這幾年已經(jīng)樹立了很好的口碑,風(fēng)聲席卷大江南北,可是,畢竟,這江南是不同的。
趙德基經(jīng)營江南多年,而且江南是許多逃亡的北方人民組成。這些人扎根后,已經(jīng)根深蒂固地認(rèn)可趙德基的統(tǒng)治了,現(xiàn)在遭到攻打,會如何呢?
大家都看著花溶,希望她說下去。
花溶這才道:“我們要攻打臨安,就要先扭轉(zhuǎn)江南人民的觀念。我想,要不要做一個誓師動員呢?”
飛將軍下意識地接口:“的確有必要。我倒想起成湯。”
花溶點點頭:“對,那就是湯誓。我們也可以效仿。”
他二人一問一答,在座諸人倒是十之八九根本不知道“湯誓”是什么東西。
飛將軍這才慢慢地向他們解釋。相傳當(dāng)年商湯伐夏桀,夏桀繼承祖先大禹的威風(fēng),夏朝四百年基業(yè),深入民心,各國擁戴。商湯怕討伐引起民心的反抗,便在出征之前,召集了全軍將士,由商湯親自上陣,把討伐夏桀的原因,向全軍做了個通報披露,大大地數(shù)說了夏桀暴虐人民的罪狀。商湯說,夏桀寵愛妹喜,酒池肉林,大興土木,酷刑炮烙,民不聊生。夏桀說,自己就如天上的太陽,永遠(yuǎn)都不會消亡,人民就指著太陽罵,你這個太陽為什么不早點消亡?我們情愿跟你一起滅亡。所以,人民痛恨夏桀入骨,商湯才不得不起兵替人民除去這個禍國殃民的賊。如果成湯不順從天意把夏桀除掉,就是違背天意,天帝將降罪與成湯。而如果將士們不奮勇作戰(zhàn),成湯和天帝,也會重重地懲罰將士。相反,只要奮勇作戰(zhàn)的,便會得到重重的賞賜。全軍將士,被這一番又拉又打,又勸又嚇的誓師動員所徹底折服。這番言論,便是傳了千百年的赫赫有名的“湯誓。”
秦大王自然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聽得飛將軍這般解釋,又見花溶說出的話,飛將軍說出的話,唯有他二人才知道,仿佛是心有靈犀,彼此之間,根本就沒有任何距離。反而是自己和其他人一樣,都只有面面相覷的份兒,心里竟然頗不是滋味。
但是,花溶只說了這幾句話,便不再開口了。只是靜靜地坐在他身邊,眼簾也微微合上,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直到散會,她都沒有再說一言半句。
所有人的心思都集中到了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的討論上,自然也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神情。除了秦大王。在那么熱烈的討論里,他總是不經(jīng)意地看到她的神情,發(fā)現(xiàn)她一直神情都很疲倦,只是每當(dāng)飛將軍說話的時候,她的神情總是有一種很微妙的認(rèn)真。就算她不看著飛將軍,他也能察覺的那種認(rèn)真。但是,也許這只是他的一種錯覺,因為花溶連眼皮都沒跳一下。
就如一個人滋生了疑心,無論見到什么都是懷疑。但覺只要和飛將軍坐在一起,便會感受到他身上的那種氣場——就如當(dāng)初在應(yīng)天府的軍營的時候,他一走進(jìn),便沒有自己什么事情了。
忽然那么憤怒,為什么所有人都不正面承認(rèn)飛將軍就是岳鵬舉?
為什么從飛將軍本人,到魯提轄,再到花溶……每一個人都是在遮遮掩掩的。飛將軍,他如果真是岳鵬舉,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為什么會變得比自己更加蒼老?真真是豈有此理!天下豈有這等的怪事?
他一再壓抑住自己心底的憤怒,但是,其心情的灰惡,就更是可想而知。
這一場會議十分熱烈,直到半夜才散會。秦大王從未覺得時間過得如此漫長,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深深地煎熬。終于散會了,花溶起身,秦大王跟在她身邊,人群都在退去,在陰影處,他下意識地便緊緊拉住了她的手。
但覺手心里傳來的溫暖,是她的反手相握,態(tài)度是那么自然,而又溫存。他心里的憤怒,終于淡了一點,拉著她就回了房間。那是江平城的飛將軍臨時大營里的一棟院子。這里以前曾是當(dāng)?shù)刂难瞄T,現(xiàn)在戰(zhàn)敗,知府逃竄了,就正好做了大元帥府邸。所以,條件較之櫟陽鎮(zhèn)的軍營不知好了多少倍。
秦大王一家人住一棟單獨的小院落,陸文龍住在了樓下。樓上的一間大房間,專門歸秦大王夫妻。大臥室側(cè)面是聯(lián)通的書房,估計是什么幕僚文士住過的,里面許多文書。估計飛將軍在叫人安排房間的時候也是衡量過的,所以,才會做出如此妥善的安排。
花溶進(jìn)去,在燭光下坐下,隨手拿起了一本書翻了翻。秦大王看著她的舉止,以前本是那么習(xí)慣的,今晚,卻看得分外礙眼。盡管,他也曾學(xué)習(xí)識字,能看懂一些粗淺的文書,但是,終究不如她——不,是不如飛將軍!不如能寫一手好字,文韜武略齊備的飛將軍。
又想起今日“湯誓”的典故,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仿佛沒來由的,就沒了底氣。
“丫頭……”
她已經(jīng)隨手放下了書,聲音十分溫和,“很晚了,我們休息吧。”說罷,便默默地起身,伸手,習(xí)慣性地想替他解開發(fā)髻。他卻悶悶地,已經(jīng)獨自先上了床,一言不發(fā)地就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