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翻臉
,欲奴 !
楊三叔恍然大悟,百密一疏,原來是孩子多嘴。秦大王膽大心細(xì),一聽虎頭說起糖葫蘆,就知他去找過花溶。至于找花溶的目的,想也不想就知道是什么。
“丫頭曾親口答應(yīng)嫁給我。她并非不守信之人,只要答應(yīng)了,就沒有無故離開的道理,如果不是你逼迫,她怎會離開?”
楊三叔怒道:“我并沒有逼她,只是要她接受李汀蘭,哪怕她和李汀蘭同為正妻。可是,她就連這一點(diǎn)都不答應(yīng)。這個女人,根本就不替你著想,也不是真心喜歡你。她答應(yīng)嫁給你,無非是報你的救命之恩,想保護(hù)她的兒子而已……”
“就算是報恩,老子也要。難道報恩不好么?報恩也表明她喜歡老子。人生如果沒有恩義,何來感情?三叔,你為何如此挑剔?就一點(diǎn)看不得老子好?”
楊三叔重重地捶一下座塌,勃然大怒:“我這是挑剔你?我這是為你好。男子漢大丈夫,不思建功立業(yè),一門心思撲在女人身上,像什么話?”
“老子并沒有荒淫無道。難道娶妻生子就不能建功立業(yè)了?古人還講究‘成家立業(yè)’,先成家才能立業(yè)……”
這小子,從哪里學(xué)來這一套大道理?楊三叔將座塌捶得山響:“大王,你到底被她下了什么迷藥?瘋魔了十幾年也就罷了,現(xiàn)在還不清醒?我倒希望你是荒淫而不是瘋魔。你不是十幾歲,你是幾十歲了。為何連輕重也分不清楚?不錯,我的確是去找了花溶,但我并未叫她離開,只要她接受李汀蘭,這對她來說,有什么好困難的?這個女人就是自私,若真心感激好,就該事事以你為先。她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情,難道不知只有你的實(shí)力壯大了才能替岳鵬舉報仇?可是,她竟然不顧大局,連兒子也不顧就這么走了。如果對你還有半分真意,難道就一點(diǎn)也不能替你考慮?就半點(diǎn)也犧牲不得?她要真想嫁你,就絕不會一走了之。不肯替你著想,不思為丈夫復(fù)仇,只顧著自己的感受,這樣自私的女人,你要她何用?”
秦大王冷笑一聲:“你這樣說來,倒都是她不對了?”
“我就沒看出她好在哪里。她若真是賢良淑德的女人,就該尊李汀蘭為大,耐心助你成就大業(yè),老老實(shí)實(shí)呆在落霞島,撫育兒子長大成人,這樣,方不愧于死去的岳鵬舉,也無愧于你……”
“要是那樣,她就不是花溶了!”
“那是你沒長時間相處,成親久了,天下所有女人都一樣。”
秦大王轉(zhuǎn)身就走,楊三叔大聲問:“你要做什么?”
“老子馬上就去趕走李汀蘭,再將丫頭找回來。這種局面再也不能持續(xù)下去了,老子再也受不了了。”
楊三叔幾乎跳起來:“大王,你不能胡來!”
“胡來?”秦大王面色鐵青,“三叔,你們既然尊我一聲大王,連我的私事也要過問?再說,老子曾折箭立誓,絕不負(fù)她!”
“這已經(jīng)不是你的私事!是島上全體人的事情。你當(dāng)了我們的首領(lǐng),走到今天,你不止要對自己負(fù)責(zé),更要替全島上的幾萬水兵和幾萬家屬負(fù)責(zé)。他們跟著你,圖的就是個有衣穿有飯吃,再謀個榮華富貴,封妻蔭子。和耶律大用的合作,是我們的大計之一,怎能你說不合作就不合作?”
秦大王遽然轉(zhuǎn)身:“你這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非娶李汀蘭不可!”
秦大王雙眼發(fā)紅,痛心疾首:“老子已經(jīng)過完了大半生,今后,還有多少個十幾年可以等待?老子現(xiàn)在最想的是先有妻子,有自己的兒子。我已經(jīng)等不起了,也等不下去了。三叔,我尊你一聲‘三叔’,但是并不代表你就可以完全把我當(dāng)成傀儡擺布。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
他說完,頭也不回轉(zhuǎn)身就走。
楊三叔眼睜睜地看他離開,氣得連聲長嘆:“豎子不足與謀,豎子不足與謀!”
門口,馬蘇猶豫著,一時不敢進(jìn)去。
楊三叔看他鬼鬼祟祟的,怒道:“馬蘇,你說大王到底得了什么失心瘋?他這一輩子就毀在那個女人手上了。紅顏禍水,真是禍水……”
馬蘇走進(jìn)來,垂手立在一邊,恭敬地說:“三叔,您不必著惱。”
“我這一生的心血都耗費(fèi)在他身上,對他忠心耿耿,替他籌劃,沒想到,他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跟我翻臉……豎子不足與謀……唉……”
“三叔,大王他年齡那么大,還沒有成家,也的確需要一個女人照顧,該有自己的骨血……”
楊三叔怒道:“年齡大?四十幾歲算得了什么?晉文公60歲才歸晉登基。他要女人,有的是,為什么非要那一個?”
晉文公重耳是著名的春秋五霸之一,年輕時受到父王寵姬的陷害,逃亡在外,周游列國多年,直到晚年才繼位,最終擁有天下。
馬蘇不說還好,這一提,秦大王更是怒不可遏:“可惜拿大王比晉文公,這小子跟他提鞋都不配。他見識短淺,胸?zé)o大志,真不是成大事的料。他若成了晉文公,我們也算個狐偃、介子推……”
馬蘇低聲說:“三叔,您難道不知介子推的下場?”
楊三叔心里一震,介子推后來被晉文公放火燒死。
“自古以來,都是鳥盡弓藏,兔死狗烹,漢高祖登基開始,歷代帝王都過河拆橋。遠(yuǎn)的不說,本朝太祖一取得天下就要杯酒釋兵權(quán),而趙德基更是喪心病狂,岳鵬舉夫妻立下汗馬功勞,又對他忠心耿耿,他尚且痛下辣手。君王之心,誰能預(yù)測?”
楊三叔看著馬蘇,一時做不得聲。
“大王堅決要娶花溶,我認(rèn)為不但不是壞事,相反,還是一件好事。這樣,我們才能放心而安全地跟著他。人生短暫,一切都是虛名,王侯將相又如何?禍起君王肘腋之間,又有什么意思?大王真性情,對一個女人能十幾二十年如一日,如果我們這次逼他放棄,一定會令他性情大變。他既然連花溶都能放棄,此后,什么還不能放棄?”
楊三叔無言以答,惆悵半晌才說:“也罷,也罷,只可惜老夫半生心血……”
“三叔,您的心血也不會白費(fèi)。跟耶律大用的合作,我認(rèn)為,其實(shí)并非表面看來那么有利。他處心積慮,江山怎肯拱手讓人?即便是傳給他的‘外孫’,但以他的狠毒手段,豈肯那么容易讓步?只怕我們心血耗盡,不過是替他人做嫁衣……”
“我并不是沒想到這一著,但車到山前必有路,耶律大用也不能一個人就算計完了。馬蘇,依你之見,我們該怎么辦?”
“我們現(xiàn)在開拓了海上貿(mào)易,經(jīng)濟(jì)實(shí)力大大增強(qiáng),對耶律大用其實(shí)也不是那么依賴。”
“可是,要發(fā)展陸地實(shí)力,又談何容易?”終究是漢人,縱然是海盜,也深受儒家思想的影響,講究落葉歸根,講究寸土寸金,不到陸地上縱馬馳騁,雙腳不踏在堅實(shí)的土地上,海洋勢力拓展得再寬,都達(dá)不到頂點(diǎn)。這也是楊三叔最耿耿于懷之處,所以,才那么急于跟耶律大用聯(lián)姻,不肯放棄這天大的,也可能是唯一的機(jī)會。
“海洋那么遼闊,無窮無盡,等勢力真正壯大了,誰知道會不會有其他機(jī)會?”
楊三叔無可奈何地點(diǎn)點(diǎn)頭,疲憊地閉著眼睛:“馬蘇,你下去吧。我老了,精力不濟(jì)了,以后,就指望你了。”
馬蘇肅然:“不敢。三叔總攬全局,怎能言老?大王真要成就一番大業(yè),還得依靠三叔。”
“好了,你下去吧。哎。我無兒無女,半生替大王籌劃,我這是操的什么閑心?哎!不如讓虎頭這孩子承歡膝下,安度晚年。”
早春的魔手伸出,幾乎是一夜之間,江南山水,西湖水岸,萬千垂柳發(fā)出綠色新芽,柔軟地垂下來,如多情少女的溫柔手。
花溶勒馬,遙遙看著夜色下的“怡園”,沉浸在一種死寂的氛圍內(nèi),跟春日的氣息格格不入。自岳家被抄家后,這棟園子就一直荒廢著,外界傳聞岳鵬舉夫妻慘死,短短一年之間,宅內(nèi)冤氣不散,誰也不敢輕易下手,怕沾染了不祥之氣。
花溶佇立半晌,那么長的時間,自己和鵬舉,和兒子,一起在這園子里深居簡出。只可惜,還是躲不過這場災(zāi)難。她愁思半晌,才明白,若是朱仙鎮(zhèn)之時,鵬舉就毅然起兵,不管它什么生靈涂炭,何至于被趙德基和秦檜合謀,害得如此之慘?
她藏好馬,在夜色里慢慢往前。臨安的城門并不高大,東南西北,處處相通。她站在北門,自己曾經(jīng)逃生的地方,那是鵬舉用生命換來的。鼻端飄來隱隱的血腥味,丈夫的魂魄,是否還在這里回蕩?
她遙望大理寺獄的尖頂,在這里,趙德基、秦檜曾親自坐鎮(zhèn)指揮那場大屠殺,還有他們的幫兇萬俟咼、王俊、張俊等幫兇……城墻上,隱隱還有著血跡,那是鵬舉的鮮血!鵬舉,就是死在這里。
她在黑夜里握緊拳頭,被鼻端的血腥味激得渾身沸騰。“十七姐,不要替我報仇……一定不要……”這話,她曾經(jīng)對秦大王也說過,因為明知個人對抗不了一個朝廷,所以,不愿意最親近最關(guān)懷的人再白白犧牲。可是,事到臨頭,誰又能那么理智?明知以卵擊石,也根本理智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