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心機
,欲奴 !
果然,小二出來,熱情地迎著眾人,又嘰里呱啦地說幾句,眾人便齊齊放下背簍、籃子,里面果然全是靈芝孢子。
這一批山參客,是宋金邊境的普通人,采的并非上等好參,只用于邊境貿(mào)易,因為尤其是宋國的有錢人,土財主,早年尚未戰(zhàn)亂時,非常講究養(yǎng)生滋補,現(xiàn)在戰(zhàn)亂,正愁銷量不好,卻聽得這里批量,說是要送給某位要人。
秦大王盯著一支一支的山參拿出來,他識貨,雙眼放光,抱著花溶就折回去,用漢語大聲說:“這些東西,都賣給老子。”
“拿錢來!”
秦大王已經(jīng)被訛光了身上的銀兩,要依他性子,早一拳過去,就是十個店小二也報銷了,但他想起花溶如今受不得顛簸,便強忍怒氣,將花溶的包袱打開,拿了幾片金葉子遞過去。
小店里有煎熬的器具,秦大王親自煎好一朵靈芝,扶起花溶。門外,店小二等都好奇地偷偷觀看,這瘋子高價買了靈芝喂“死人”。
秦大王也顧不著趕他們,手掌抵在花溶的背心,強行灌她幾勺,她勉強咽下一點,忽然睜開眼睛。慢慢地,她仿佛認出這是秦大王,低低地叫他一聲:“秦尚城……”
秦大王大喜,但立刻明白她這是最后一點氣,生怕是回光返照,根本不敢答應(yīng)她,更不能讓她說話,生怕再一開口,提著的那口氣就會散去。
花溶又迷茫地看他一眼,見他的勺子又喂到嘴邊,目光混沌開去,再也吞不下湯藥,眼睛又緊緊閉上。
“死了……”門外的店小二忍不住提醒他:“客官,你的妻子現(xiàn)在真是死了!”
……
秦大王心里也害怕,早已佇立多時的大夫又走過來,把一下脈,十分肯定地說:“死了!剛剛是回光返照,現(xiàn)在確定已經(jīng)死了!”
秦大王打開他的手:“滾開,你懂得什么?”
大夫搖搖頭:“這人失心瘋了,必須吃幾服藥補補……”
秦大王勃然大怒:“快給老子滾出去,把所有山參全部弄來,否則,今天將你這店里殺個雞犬不留……”
小二以為他失心瘋,也不理他,反正這瘋子有錢,多呆幾天,沒準(zhǔn)能將他的錢財全部訛光,卻不知道,秦大王抱著花溶此時不敢放開,否則,依照他平日的性子,便是十個店小二也全部殺了。他從鬼門關(guān)走一圈回來,還不知道害怕,依舊嘮嘮叨叨地給其他人指指點點這個“瘋子”,但礙于秦大王給的金子,也不得不老老實實煎熬了靈芝,只一味可惜糟蹋了。
秦大王在這小店里呆了一天,但見沿途不時人來人往,又怕不安全,便抱了花溶返身往北行。他此時已經(jīng)認準(zhǔn)花溶要靠這北國的靈芝山參才能救活,他藝高人膽大,并不急于離開邊境,只在這一帶的森林徘徊,有時遇到店就住店,沒錢買山參就毫不客氣地搶劫。那些孤單北逃的人哪里是他對手?他見沒錢了,干脆打劫了一名邊境的金國貴族,一時間,在邊境鬧得人仰馬翻,都以為是發(fā)生了什么偷襲或者暴亂。
再說岳鵬舉等飛速趕往宋國邊境,可是,一路上,哪里有半個人影?他們不知道秦大王一路都是步行,腳程緩慢,早已落在了他們的后面,而且土地廣袤,秦大王又有心躲起來,他們更是尋不著,這一日,竟然越過邊境,踏上了宋國的土地。
岳鵬舉這一路奔波,妻子卻沒有絲毫的下落,生死不知。他背上的傷口因為救治不及時,天氣又炎熱,很快惡化。
他下馬,左看右看,覺得很不對勁,強打起精神,四處觀看,想判斷出秦大王的方向。馬蘇等人感念他的救命之恩,見他雙目通紅,精神已經(jīng)快要潰散,上前一步,將手放在額頭上,行了一禮,才說:“岳相公,我家大王會不會趕回去了?”
岳鵬舉心里一震,馬蘇說的“回去”,是回海島上,回秦大王的老巢。
“這次出發(fā),大王就曾告訴我們,只要找到夫人,立刻就帶回海島……”
花溶生死垂危,怎再經(jīng)得起長途奔襲?可是,依照秦大王那樣的性子,只怕是死了,也會帶回去埋在自己的海島上。
他一想到“死”這個字,更是驚惶,莫非,妻子早已死了?
背部的傷口,膿血滲出來,他眼前一黑,幾乎要栽倒在地。
張弦伸手去扶他,他一揮手:“不用,我們再找……”
話未說完,眼前一花,身子撲地便倒。張弦等人趕緊扶起他,才發(fā)現(xiàn)他額頭滾燙,已經(jīng)神志不清,再看他背部的傷痕,膿血處一撥開,隱隱能看到里面的骨頭……眾人再也不敢停留,再要奔波下去,只怕岳鵬舉這條命也要葬送在這邊境上。
王貴急忙問:“現(xiàn)在怎么辦?還繼續(xù)找不找夫人?”
張弦沉吟一下,斷然說:“先回鄂龍鎮(zhèn),至少得保住鵬舉這條命!他不容有任何閃失。劉淇,你熟悉情況,帶一隊人馬,繼續(xù)在邊境尋找夫人下落……”
“是。”
馬蘇等也想出幾分力,立刻說:“我們也有兄弟分散在道上聽令,待我等一有了大王消息,立刻就告知你。”
他說了聯(lián)系方式,張弦感念他的熱心相助,這些日子相處下來,跟這兩名海盜倒有了極深的情誼,分別和二人握了手,才各自告辭。
回到鄂龍鎮(zhèn),軍醫(yī)聞訊立刻趕來,一番診治后,岳鵬舉終于醒來。
他環(huán)顧四周,見自己躺在床上,勃然大怒:“為什么回來了?夫人呢?我還要尋找夫人……”
他掙扎著起身,張弦立刻按住他:“鵬舉,夫人如今下落不明,你更需先養(yǎng)好身子。我已經(jīng)派了劉淇等人在金國繼續(xù)尋找,又另派了一支人馬在宋國尋找。秦大王帶著一個重傷者,一定走不遠……”
他不敢說估計花溶其實已經(jīng)死了,只說“重傷”,岳鵬舉稍稍鎮(zhèn)定了一點,張弦馬上又說,“我們打探過了,四太子府那天的確發(fā)生了兵變,金國幾大太子宗雋、宗賢等人被誘捕……”
這干人馬,都是侵宋的大敵人,岳鵬舉聞言大喜,這些人一死,對金兀術(shù)是大好事,但對大宋又何嘗不是大好事?只怕金國再也無力全面展開對宋國的戰(zhàn)爭。
他立刻坐起身,大喊:“于鵬……”
于鵬進來:“稟報相公,吳相公的使者到了。”
他大喜:“立刻傳令。”
吳階的使者進來,帶來吳階已經(jīng)部署的消息,岳鵬舉根據(jù)自己了解的情況,令張弦寫了一封書函交給使者:“煩請轉(zhuǎn)交吳相公。”
“是。”
這一次的兵變,金兀術(shù)大獲全勝,準(zhǔn)確地說,是新任狼主大獲全勝。宗翰糾結(jié)宗雋、宗賢等人一起對抗新狼主,新狼主就拉攏兀術(shù)兄弟,宗望一死,調(diào)停人員失衡,宗翰搶先動手,狼主卻預(yù)先布下奇兵,沒想到中間又有岳鵬舉的蜜丸事件,金兀術(shù)連得先機,將宗雋等人殺退。
此時,狼主抓住把柄,名正言順地將宗雋、宗賢和谷神等人一網(wǎng)打盡,為免生變故,三天后就盡數(shù)誅戮。唯宗翰狡詐,事變當(dāng)天不知道是不是提早得到消息,竟然不曾露面。
狼主沒法治他大罪,卻以“密謀不報”的罪行,將他的兵權(quán)削奪。
短短幾日,人既可以從地獄到天堂,也可以從天堂到地獄。
金兀術(shù)坐在自己的府邸上,看著成千的仆役和士兵一起動手將踐踏過的府邸重新收拾整齊,臉上露出躊躇滿志的笑容。
此后,在金國的政敵,已經(jīng)去了大半,而宗翰,暫時,已經(jīng)是一只拔了牙的老虎了,而且是一只已經(jīng)步入老年的老虎,又有何懼?
所有的侍妾都恭祝四太子得勝歸來,就連天薇公主也抱了小陸文龍上前來跪安。
金兀術(shù)抱著兒子,心情大好,摸摸他玉雪可愛的小臉,大聲問:“兒子,今日有沒有聽話?”
“有聽阿媽教書識字……”
這些日子,天薇親自教他識字,但不過是南朝的簡單的千字經(jīng),百家姓之類的。他搖頭晃腦地念幾句“趙錢孫李,周武鄭王”,逗得金兀術(shù)哈哈大笑。
在一邊侍奉的耶律觀音陪著笑臉,手卻不由自主地按著自己的肚子,暗暗擔(dān)心起自己孩子的命運。這府邸,除了天薇和乳母,誰都不知道陸文龍的身份。耶律觀音自然也不知道,還以為這孩子是天薇在宋國時就為金兀術(shù)生下的。四太子府既然已經(jīng)有了這樣一位極其受寵的長子,其他兒子的命運又會如何?何況,自己肚子里的,還不是四太子的種。
她只是覺得奇怪,為何兒子受寵,天薇公主卻并不得金兀術(shù)待見,平素也是小心翼翼,甚至被王君華壓在身下?
她失神間,見金兀術(shù)的目光飄過來,嚇一跳,手立刻移開。以前,她從不認為金兀術(shù)有什么了不起,從宋國敗逃回來,在金國又處處被宗翰壓制,這一次,見他兄弟居然聯(lián)手將宗雋、宗賢等人處死,宗翰也落得兵權(quán)旁落,才知道這個風(fēng)流倜儻,公子哥兒般的四太子,心機之深沉。
也難為他能在四太子府裝出那樣失意和可憐的神情,這些,要叫淳樸粗暴的宗翰等是無論如何也裝不出來的。
金兀術(shù)并未發(fā)現(xiàn)她的異樣,但見她站在一邊,天薇等人就不自在,他也無意過問妻妾的閑事,只要不在自己面前爭斗也就不聞不理。
酒菜擺上來,金兀術(shù)喝一口,侍妾們一起舉杯,耶律觀音帶頭:“恭賀四太子,請盡飲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