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 玩笑
,中宮 !
沈云悄無聲息地離去,秋家兄妹還在說著要緊的話,他們幾時散的這里的侍衛(wèi)毫無察覺,但是該知道的人,永遠(yuǎn)不會錯過任何消息。
翌日一早,皇帝在朝會上宣布了二皇子的婚事。在此之前,項曄已經(jīng)找兒子談過,既然兒子表示愿意由帝后做主,愿意聽母親的安排,他也就沒什么可顧忌的,下了旨,婚禮定在正月初五。
朝會散去后,向二皇子賀喜的人紛至沓來,項灃向來好性情,也深知與大臣交好的重要,不厭其煩地應(yīng)付著,午膳時分得以脫身,又被太后找去了長壽宮。
長壽宮里,兩個妹妹正喜滋滋地等著他,她們身后是尚服局的宮人,太后笑著說:“雖然時間緊了些,可也來得及,要好好給你做一身喜服。”
項元和項琴拉著哥哥到一旁,指揮宮女為他量尺寸,見她們在一旁依偎著笑得像花兒一樣,項灃嗔道:“轉(zhuǎn)眼你們也該嫁出去的,這會子來鬧我,將來我對駙馬也就不客氣了。”
太后在一旁樂呵呵地說:“你和云兒一道長大的,還能把他怎么樣?”
項灃笑道:“皇祖母,云兒那么好,我們家這只皮猴可配不上。”
眾人都笑盈盈地看著大公主,而這樣的玩笑話,從小就一直聽,縱然心里千萬個不情愿,項元也不會給祖母甩臉子,只是嘿嘿一笑敷衍過去,拿著軟尺在哥哥身上繞啊繞。
折騰半天,孫子孫女陪祖母用了午膳,項灃另有公務(wù)在身,公主們則等皇太后休息了才散去,項琴要去書房看看弟弟,項元嫌書房悶不樂意,姐妹倆便分開了。
臘月里的皇城,銀裝素裹,且因人太少,有些地方的積雪未來得及清掃,厚厚地堆積在那里,最高的地方,都快有半個身子。項元漫無目的地到處走,見著積雪就去踩出一長排腳印,聽著那咯吱咯吱的聲響,仿佛要以此來消磨心里的不愉快。
她有好多好多的心事,不知道該對誰講,雖然身邊都是愛著她寵著她的人,可這些話,竟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走到太液池畔,隨行的宮女上前來問:“公主,您的裙子都濕透了,鞋襪也濕了吧?”
“是你們自己濕透了吧。”項元很體貼,打發(fā)宮人道,“趕緊回去換干凈的,給我送一乘暖轎來,我就在這里等你們。”
宮女們都是常年跟著項元的,深知公主的脾氣,便趕緊回涵元殿去,把項元一個人留在了這里。
今日無風(fēng),浩渺無邊的太液池,如一面銀光閃閃的鏡子安寧地躺在那里,項元隨手撿起雪團丟進去,蕩漾出水波,一層又一層緩緩地朝遠(yuǎn)處散去。
“禾景煊,秋景宣……”項元口中念念有詞,那個人的臉清清楚楚地映在眼前,過去幾個月了,突然又想起這個人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點都沒有淡忘。
遠(yuǎn)處,皇帝帶著人經(jīng)過,他本是坐在暖轎之中,不經(jīng)意地掀起簾子時,看到了太液池邊熟悉的身影,這樣的光景并不稀奇,他的女兒從小就能自由自在地在皇城各處玩耍,只是這冰天雪地,做父親的難免心疼。
轎子落下,皇帝只身走來,正見項元捏了一個又一個雪團往水里扔,他含笑走上前問:“手該凍壞了,若是生了凍瘡,回頭又疼又癢該哭鼻子了。”
項元應(yīng)聲轉(zhuǎn)來,見是父親,立時笑起來,輕盈而歡喜地跑到父親身邊,皇帝厚實溫暖的手掌將女兒冰涼的小手緊緊握住,嗔怪道:“怎么一個人在這里,也不回去陪你母后說說話。”
“涵元殿里都是來問候二哥婚禮的人,是母后讓我和琴兒出來,說不樂意見她們在我們身上摸來摸去的。”項元毫不客氣地說,“反正我也不喜歡她們。”
項曄摟過女兒,想要好好暖暖她的身體,一面道:“你娘啊,把她那些怪脾氣全教給你們了,她那強硬的性子在你們身上,將來找哪個男人來包容你們?”
女兒卻一臉的嫌棄,似乎根本不在乎父親這些話。她們姐妹從小就沒指望過任何人來包容自己,她們是公主,是這天底下最驕傲的女子,即便不是,母親言傳身教給她們的,也從來不是要去指望什么男人。
“又不愛聽了。”項曄嗔道,“你和琴兒總要長大,父皇不能把你們一輩子留在身邊。”
項元眨了眨眼睛,軟軟地說:“不知怎么的,突然之間,人人嘴里都是說這些話,好像我明兒就立刻要嫁人。父皇,我不喜歡聽,我一點都不喜歡。”
項曄卻道:“父皇知道,你是不喜歡沈云。”
小姑娘一怔,站住不動,左右看了看,臉上紅了一片,這樣的話,祖母或是母親說來,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姐妹之間也是無話不可說,可父親還是頭一次這么正兒八經(jīng)地提起這些,他還指名道姓地說了沈云。
“你皇叔一早就和父皇說定了,將來的婚事,由不得太后一句玩笑。”項曄道,皇帝眼中掠過淡淡的愁緒,自然這神情沒落在女兒眼里,他似輕輕一嘆,說道,“元元,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主,父皇和母后都聽你的,其他的人其他的事,都不要放在心上。”
“父皇?”
“可惜你哥哥,沒有自己的主意。”
這一句話,皇帝不像是對女兒說的,更像是他自己心底的遺憾,昨夜找項灃談,他多希望兒子能拒絕這門婚事,可那孩子卻……
聽得這句話,項元沒敢再胡鬧,由著父親將她送回涵元殿,再后來,只等前來賀喜的皇室宗親都散了,她才見到母親。父親臉上的愁緒,讓她很擔(dān)心,毫無保留地都告訴了母親,珉兒聽著,摸摸女兒的腦袋說:“我們元元也長大懂事,知道心疼父皇了?”
項元謹(jǐn)慎地問:“母后,父皇真的不高興嗎,他不喜歡……不,該是所有人都不喜歡秋景柔對嗎?”
珉兒頷首:“是你父皇下旨,不許秋家的人再入京城,這事兒不論怎么算,父皇都是抹不開面子,可又不得不成全。”
“不得不?哪兒來的不得不,父皇可是天下之主。”
“天下之主,才是最身不由己的那一個,再加上遇見了母后這樣霸道的人。”珉兒頗有自知之明,她知道皇帝好些壓力,都是自己帶給他的。
項元像模像樣地點了點頭,又將父親說的話復(fù)述了一邊,見母親笑容溫和,她的心卻惴惴不安,暗暗咬著牙齒吞咽著唾沫,她多想問,只要不是十惡不赦,不是為非作歹的人,是不是將來她的駙馬不論什么出身,雙親都會成全。
可為什么這么巧呢,現(xiàn)在闖進姑娘心里的那個人,和這不被喜歡的未來皇子妃,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項元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了,她若是喜歡一個普通平民,父皇和母后也必然會高高興興地成全她,可現(xiàn)在即便他們成全自己和那個人,她也不忍傷害父母的心,她不愿意有一天,父皇為了她也露出那樣的愁緒。
“小丫頭,你最近總是奇奇怪怪的。”珉兒再一次主動問女兒,“到底怎么了?”
項元不敢說,撒嬌嬉鬧,到底是敷衍了過去。
那之后,冷靜了兩天,心里的沖動淡了,不安而興奮的情緒也淡了。眼下沒有任何消息說秋景柔的兄長可以入京,不知是皇帝不松口,還是皇后不松口,項元明白自己的身份,明白作為公主該有的責(zé)任和擔(dān)當(dāng),既然永遠(yuǎn)不可能再相見,還是忘了得好。
可上天像是與她開了個玩笑,熱鬧的除夕過后,元旦那日在宮里用了午膳,姐妹倆就帶著弟弟項潤一同往皇城后的別院來向祖母請安。才進門,就見沈云從門里出來,琴兒親昵地喊了聲“云哥哥”,沈云的身后,卻閃出一個陌生男子。
項琴立時端起公主該有的尊貴,而沈云則帶著他身后的人走來,一一介紹道:“這是大公主、二公主和四皇子。”
便見男子徐徐拜倒,項琴聽得他自報“秋景宣”這個名姓,驚訝地看向姐姐,卻見她姐姐的神情僵硬在了臉上,目光直直地看著地上那個人。
“姐姐?”項琴輕輕喊了一聲。
項元緩過神來,點了點頭,眼神彷徨地飄忽著,忽然拉起弟弟的手道:“走吧,我們?nèi)ソo太祖母拜年。”
她強行帶著弟弟離開了,門前只留下沈云項琴和秋景宣,論年紀(jì),秋景宣比他們都要大好些,只是沈云看起來老成,站在邊上沒有太大的差別。
項琴禮貌地一頷首,也什么話都不說就走了。
“我?guī)闳ヒ娗锕媚铩!鄙蛟泼鏌o表情,示意秋景宣該離開了。
“有勞。”
兩個男人離去,而項琴進門后,并沒有走到里頭去,這會兒折回來在門前見他們走遠(yuǎn)的背影,她微微皺著眉頭,轉(zhuǎn)身去張望了一下里頭的光景。姐姐從元州回來后,就一直有些古怪……
項琴忽然一個激靈,想起了那天月下姐姐的玩笑話,她說她在元州城遇見了了不起的人。難道?
項琴心里突突直跳,安慰自己說:“不可能這么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