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Chapter 63
第二天,安娜醒來,因為沒能看到模仿秀,悶悶不樂了很久,直到謝菲爾德答應幫她涂腳趾甲油,才重新露出笑容。</br> 羅絲十分溺愛她,給她買了很多昂貴的、不同顏色的指甲油。安娜最喜歡鮮紅色和桃紅色的,已經(jīng)用得快要見底。她將指甲油的瓶子遞給謝菲爾德,坐在高腳凳上,把腳伸到他的手上。</br> 她的腳趾頭很長,腳掌嫩滑飽滿,乳白色的牛奶果凍般充滿彈性。謝菲爾德握著她的腳,半蹲在她的面前,將鮮紅色的指甲油涂在她已經(jīng)清理干凈的腳趾甲上。</br> 讓安娜驚訝的是,他居然沒有把指甲油涂出去,要知道,她第一次涂著玩意兒時,要么涂得很厚,要么涂得歪歪扭扭,謝菲爾德卻涂得均勻、平整,簡直就像外面那些靠涂指甲油為生的婦女一樣手法老道。</br> 安娜懷疑這老家伙曾幫很多個小情人涂過腳趾甲,不然不可能涂得這么熟練。</br> 想到他的手曾摸過其他女人的腳,像這樣蹲在她們的面前,專注地凝視著那些或白皙或黝黑的腳背,她就氣不打一處來,一腳蹬開謝菲爾德的手,氣沖沖地跑回了臥室。</br> 面對安娜突如其來的脾氣,謝菲爾德非常冷靜——經(jīng)歷得多了,就冷靜下來了。</br> 他合上指甲油的蓋子,走進臥室。安娜躺在床上,拿著報紙,正在給涂好的腳趾甲扇風。見他進來,她重重地哼了一聲,扭過身不理他。</br> 謝菲爾德左手抱著右手肘,用手指擦了一下鼻子,幾乎有些低聲下氣地問“我怎么惹你生氣了?”</br> 安娜背對著他,不高興地答道“你做過什么,自己心里清楚。”</br> “可以提示一下嗎?”</br> 安娜蹙著眉頭,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的困惑不似作偽,不知為什么,更加生氣了“大色狼,你肯定幫很多女人涂過指甲油,對不對!”</br> “……我沒有。”</br> “你肯定有,”她恨恨地瞪著自己的腳趾甲,“不然為什么涂得這么好?”</br> 原來是因為這個生氣,真的還是個孩子。謝菲爾德失笑,想了想,去套房的書房拿了一張白紙,在安娜的身邊平鋪開來,打開指甲油的蓋子,一只手撐在床上,另一只手在紙上涂抹。</br> 安娜聞到了指甲油的氣味,有些好奇謝菲爾德在做什么,又拉不下臉轉身,糾結了一會兒,轉動眼珠子,偷偷瞟了他一眼。</br> 幾十秒鐘的時間,他居然用指甲油在紙上畫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紅玫瑰,花瓣形狀自然,色彩濃淡適中。明明他的手上只有一個顏色的指甲油,卻涂出了光影漸變的感覺,花瓣的尖端有些許留白,是冬季晶瑩的雪花,墜落在鮮紅色的花瓣上。</br> 安娜頓時忘了跟他賭氣,坐起來,滿眼驚訝地望向他“你會畫畫?”</br> “小時候?qū)W過一段時間的油畫。”謝菲爾德輕描淡寫地答道,然后轉移了話題,“我只給你一個人涂過指甲油,這下信了嗎?”</br> “信了。”安娜拿起那張畫,越看越覺得精妙。她不懂畫畫,卻知道很多人想要畫到這種程度,必須先用鉛筆打底,標出花瓣的褶皺和明暗層次,再用專用的畫筆勾勒出花瓣的形狀,謝菲爾德只用指甲油的小刷子就畫到了這種程度,可見他在畫畫上的天賦,絕不比她在表演上的天賦低。</br> 謝菲爾德見她不再生氣,笑了笑,蹲下來,繼續(xù)給她涂還沒有涂完的腳趾甲。</br> 安娜好奇地問道“你畫得這么好,為什么沒有當畫家呢?”</br> 謝菲爾德沉默了一會兒,才答道“因為父母不允許。”</br> 安娜沒明白,作為一個叛逆少女,她從來不在乎布朗女士的意見。要是布朗女士不贊同她去演戲——不贊同就不贊同唄,跟她會不會繼續(xù)演戲,半分錢關系都沒有。所以,她不是很明白,為什么謝菲爾德會因為父母不允許,而放棄成為畫家。</br> 謝菲爾德沒有告訴她具體的原因。</br> 他的父親和瑪莎的丈夫一樣,是上議院的議員,同時也是貴族的后代。他母親的姓氏雖然不如父親的尊貴,但同樣是貴族出身,總是一身厚重的長裙,戴著鑲嵌著羽毛的寬檐帽,坐在花園里品嘗下午茶。小時候,他曾因為放下茶杯時,茶匙與杯耳的方向不一致,而被母親懲罰當眾清洗整個莊園的茶具。</br> 漸漸地,貴族繁重的禮儀植入了他的骨血,成為了他的骨髓,他的血液,他靈魂的一部分。</br> 他曾表現(xiàn)出極高的繪畫天分,尤其是油畫,令藝術老師贊不絕口,希望他能去藝術學院深造。然而當時,世界格局動蕩,到處都在打仗,藝術家是最危險和最沒有前途的職業(yè)。他的父親辭退了他的藝術老師,沒收了他的畫具,告訴他未來只能成為政府官員。</br> 所以,從小到大,他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從父親手上奪回人生的控制權,完全掌控自己的命運。</br> 他做到了,成功擺脫了家族的勢力,現(xiàn)在人們提起謝菲爾德,最先想到的都是柏里斯·謝菲爾德,而不是他的父親和他的家族。</br> 但他卻失去了在藝術上更進一步的可能性,現(xiàn)在再拿起畫筆,只能畫一些簡單的靜物,永遠無法像那些精研幾十年的大師一樣,在色彩或線條上注入蓬勃、活泛的情感。</br> 這不是一個積極光明的故事,就沒有告訴他的少女。</br> 他希望安娜永遠陽光、快樂,放心大膽地去追求自己熱愛的事物。</br> 十幾分鐘后,腳趾甲涂完。安娜非常珍惜他的勞動成果,翹著腳趾頭,一瘸一拐地走到露臺,在彈簧椅上躺下,把腳擱在高腳凳上,在明晃晃的陽光下晾曬指甲油。</br> 謝菲爾德看著她的側影,和她身前淡紅色的云彩、銀白色的太陽,微微一笑,打開煙盒,用牙齒銜出一支煙,還沒來得及拿出火柴,安娜不滿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不許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上午才抽過。”</br> 他只能放下手指間的香煙“好,不抽。”</br> 她特別喜歡他無奈縱容的語氣,腳趾頭都忍不住得意地扭了扭“你可以過來親親我嗎?”</br> 謝菲爾德走過去,一只手撐著她的身側,俯身親了一下她的額頭。</br> 這熱情的小姑娘卻勾住他的脖子,重重地吻上他的嘴唇。她望著他的眼神,是那么熱切、依賴、迷戀,漲滿夏日陽光般滾燙的熱望。</br> 她是一場溫暖、細膩的春雨,使他荒野般的血液蠢動,想要生長出一片生機勃勃的野草。</br> ——</br> 用完下午茶,他們又去看了一場電影,是一部幾年前的老片。女主角因為得到神秘幽靈的指點,歌唱技藝飛速進步,很快成為了歌劇院的當紅名伶,和歌劇院的贊助商墜入了愛河。幽靈得知后,勃然大怒,制造了一起又一起恐怖離奇的殺人案件。</br> 幽靈出場的時候,總是伴隨著驚悚的管風琴音效。其他女孩都驚叫連連,他的少女卻看得興致勃勃,不停往嘴里塞爆玉米花。</br> 電影結束后,她一臉意猶未盡,晃著他的手臂,懇求他帶她去看更恐怖的電影。謝菲爾德只好又買了兩張講連環(huán)殺手的電影票。</br> 兩場電影看完,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鐘。安娜牽著他的手,故意帶他來到那個模仿秀的咖啡廳。</br> 謝菲爾德明白了她的意思,搖了搖頭,輕笑著說道“等會兒帶你來看。”</br> 安娜快樂地尖叫一聲,跳到他的身上,響亮地親了一下他的臉頰“不準食言!”</br> 路人都側頭看向他們。他沒有在意那些人或驚訝或厭惡的眼神,托住她的大腿,以防這淘氣的女孩滑坐在地上。</br> 彩虹色的霓虹燈光照出她蜜褐色皮膚上淡黃色的汗毛,他聞著她領子里熱烘烘的少女氣息,有些目眩神迷,頓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不會食言,親愛的布朗小姐。”</br> 安娜卻對這句話不太滿意“換個稱呼。”</br> 謝菲爾德想了想“親愛的?”</br> “再換個。”</br> 他換成了法語“achérie?”</br> 安娜一撅嘴“你好笨啊!”</br> 謝菲爾德明白了,呼吸急促了一下,低聲試探性說道“……謝菲爾德太太?”</br> 安娜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摟住他的后腦勺,給了他一個熱烈、甜蜜的親吻。他閉上雙眼,喉結有些無措地滑動了兩下,第一次因為一個吻,心跳快得快要跳出胸膛。</br> 他想起瑪莎離開前對他說過的一句話,“像你這樣的人,永遠不會明白愛情對婚姻的意義”。</br> 當時,他和很多企業(yè)家一樣,認為婚姻是一種充滿理性的合作關系,男女雙方在這種合作中,互相扶持著走向人生的終點。</br> 但是這一刻,他突然明白過來,合作遲早都會結束,唯有狂烈、奔放、繾綣的愛情才能長存。</br> 很慶幸,他沒有帶著這種錯誤的觀念步入墳墓,在生命的余暉中追尋到了不朽的愛情。請牢記,網(wǎng)址電腦版,免費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請加書友群qq群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