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那一身瘡痍
青衣和蕭絕看完熱鬧后便從楚子鈺的營帳里出來了。</br> 沒走幾步,青衣便禁不住笑了。</br> “孩子還真是成熟了啊。”</br> 蕭絕笑睨著她,“多虧公主殿下教導有方。”</br> 青衣白了他一眼,“公主這般良善的存在,那些臟心眼可不是我教的。”</br> 此番冬狩是由禮部那邊上的折子,許多人都以為,會是楚子鈺想借機下殺手。</br> 結果局面卻反轉成,楚子鈺遇刺。</br> 而楚子翎自然成了最大嫌疑人,但楚子鈺卻沒乘勝追擊,而是命人放了楚子翎,重新追查刺客一事。</br> 緊接著蘇子衿這小腦殘又誤打誤撞的鬧出這事兒,上官曄那二十大板,必然是要挨的,若不打的話,他這枚棋子豈不完全亮堂了。</br> 太子主動設計,找人刺殺自己栽贓翎王?</br> 可既是要栽贓,他為何又要放入,而不趁勝追擊呢?</br> 上官曄已背叛杜黨,改投太子麾下?可若真是如此,太子何以又對他下狠手責罰?</br> 接連兩場苦肉計,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楚子鈺這幾手貫連下來,腦子活泛的都能給轉迷糊,更何況,這世間也并非全是聰明人。</br> 青衣勾唇笑著,不說多么高明,但首尾卻收拾的干凈。縱使杜黨那邊能找到蛛絲馬跡來反擊,但楚子鈺卻先一步把‘道理’這兩字給攥到了手心。</br> 一道被攥住的,還有民心,與朝臣之心。</br> 眼下應該只是那小破孩兒謀算的開始吧。</br> 公主殿下瞇眼笑彎的眉眼在看到迎面走來的那道身影時,便淡了下去。</br> 楚子翎仍穿著那身靛色的騎裝,臉上掛著面具般的假笑走到青衣近前,先是對蕭絕微微頷首,便轉向青衣道:“皇姐,借一步說話可好?”</br> “不好。”青衣嘴一撇,直接拒絕。</br> 楚子翎很是受傷的笑了笑,“皇姐還是那么偏心呢,對著太子時就關切備至,一瞧見我這臉色都黑了。明明都不是親的,他到底哪里比我有意思呢?”</br> 青衣瞇眼看了他一會兒,轉向蕭絕道:“一會兒帳里見。”說著兀自便往林子的方向走去。</br> 蕭絕轉身正要離開,卻聽楚子翎幽幽問道:“攝政王與皇姐是一樣的吧。”</br> 蕭絕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楚子翎忽然沖他展顏一笑,陰柔俊美的臉上笑起來竟格外的好看,臉頰兩側竟還生有一雙梨渦。</br> 這莫名其妙的話語一落,他轉身便隨著青衣的步伐過去,偏過頭的剎那,臉上的笑意蕩然無存。</br> 蕭絕淡淡睨了他的背影,垂眸輕笑了一聲。</br> 那小子所謂的‘一樣’指的是他和青衣一樣,都不是人吧?</br> 只有三魂卻無七魄,倒的確是個既有意思,有很沒意思的存在!</br> 林中積雪深厚,踩在上面便是一個腳印。</br> 青衣朝著林深處走,到了一處開闊之地,方才停下來。她感覺得到楚子翎一直就在后面跟著,但不知他到底在干什么,走的卻是緩慢的很。</br> 青衣回頭一看,只見楚子翎雙手背負在后,低著頭,沿著她走來的腳印,一步一個坑,像是垂髫小兒跳格子那般,慢騰騰的跳著過來。</br> 青衣面無表情的看著,也不急著催促,等這小變態(tài)跳到了自己跟前。</br> 是平鋪直敘的簡單開場?</br> 還是毫無感情的虛假對話?</br> 惡婆娘怎會舍得浪費與大帝爺卿卿我我的時間,來干這種無聊的事情。</br> “唔——”</br> 一拳直接轟到了楚子翎的腹部,順勢抱住他的頭一個膝撞,不給他絲毫喘息的余地,青衣一個鞭腿將他完全撂翻在地,腳踩在他的胸口上。</br> 楚子翎面上露出痛苦之色,但卻又揉雜了詭異的笑容,他咧嘴笑著,嘴里滿是血沫子。</br> 青衣這幾拳幾腿可沒與他講溫柔,低頭看著他,嗤道:“你倒是越來越變態(tài)了啊,不怕死,也不怕疼啊。”</br> “會疼也是一種感覺啊。”楚子翎咯咯笑著把嘴里的血沫吐到一邊,然后就任人宰割那般癱在雪地上,望著青衣:“皇姐,要不再打我?guī)兹龀鰵猓烤拖衲闫饺帐帐疤幽菢樱俊?lt;/br> 青衣從那雙眼里看到了期待與渴望。</br> 因為沒有七魄,沒有所謂的喜、怒、哀、懼、愛、惡、欲,所以便連肉體上的痛覺對他來說,都是一種慰藉嗎?</br> 青衣蹲了下去,忽然動手略一用力,便將他上半身的衣服盡數(shù)給撕碎。</br> 還好大帝爺不在邊上,否則瞧見這一幕,估摸著十壇子醋都不夠喝的。</br> 楚子翎身子一開始僵了下,但很快就放松了下來,由著青衣打量。</br> 世人都知,翎王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長大的,早年間,炎帝對他的態(tài)度也不似現(xiàn)在這般冷淡,甚至有一段時間,許多人都認為,楚子翎將被立為太子。</br> 這樣一個皇子,何以身上會有這么多的傷?</br> 那一條條一道道疤痕交錯密布,如蛛網(wǎng)一般盤踞在他整個上半身,青衣抓住他的肩像給咸魚翻面似的一扯,卻見他背上的傷痕更加可怖,宛如被熱水給澆爛了皮膚,又似整個后背的皮被扒下來,重新生長好的一般。</br> 除此之外,他大臂與前臂一些不易暴露出來的地方也有許多刀傷,從傷口的走勢來看,那些刀傷倒像是他自己割的。</br> 但他身上那些傷痕卻是經(jīng)年累月累積下來,且是由外人施加的。</br> “皇姐看夠了嗎?”楚子翎笑瞇瞇的問道。</br> 青衣捧了一團積雪揉搓著手,像是在洗去什么不干凈的穢物一般。慢騰騰的站起身,楚子翎一直看著她,臉上經(jīng)久不變的假面微笑從一開始的淡定,到后面漸漸的有晃動的趨勢。</br> 在青衣抬步準備離開的剎那,他終于繃不住了。</br> “你為什么不問我?”</br> 青衣睨向他,“你想要我問你什么?”</br> 楚子翎的假笑僵在臉上,問什么?</br> “皇姐真是一點好奇心都沒有呢,我都大大方方給皇姐你看了,你如此冷淡,實在是傷皇弟的心呢。”假笑停頓了一瞬,又爬回楚子翎的臉上。</br> 青衣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問道:“明明沒有,卻偏偏想要得到……”</br> “就像那些熊孩子,搗亂闖禍,只為引起大人的關注。”</br> “但你還不如熊孩子,因為你是真沒什么意思。”</br> “楚子翎,活著這么累,你為何還要活著呢?”青衣看著他,搖了搖頭,轉身走了。</br> 雪地里,楚子翎赤膊上身,精致的少年容貌掛著笑,拖著滿是瘡痍的身子如冰雕般站著。漸漸地,他的笑容也像是凝聚在了臉上,麻木又無神的仰起頭,自言自語般的低喃。</br> “為什么還要活著?”</br> “呵呵……”</br> “我是沒有……可我為什么不能得到……”</br> “……為什么別人有,而我沒有……”</br> 【作者題外話】:今日第三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