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皮相倒是不錯
炎朝,奉天三十六年,歲末。</br> 富麗堂皇的樓船沿著淮河環(huán)繞京都徐徐前行著,琉璃燈籠高掛在檐角,悅耳絲竹聲響徹不絕。</br> 三樓的房中,女子一身舞娘裝扮,姣好的身材暴露無遺,面容被薄紗半掩,一雙美目露在外面,擋不住傾國之色。</br> 她看著袖口內(nèi)藏著的匕首,難掩緊張之色。</br> 忽然門從外被打開,一個俊逸男子走了進(jìn)來。</br> “衣兒。”</br> “月哥哥。”</br> 楚青衣上前與對方擁在了一起,滿眼愛慕。</br> “衣兒,你準(zhǔn)備好了嗎?”杜明月看著懷中佳人,眼中滿是驚艷,平日她宮裝素釵時瞧著楚楚可憐,但時日久了難免膩味,如今裝扮成青樓舞娘后倒叫人眼前一亮。</br> 只是可惜了,這樣的美人卻要白白便宜別人!</br> 楚青衣咬著紅唇,面露猶豫:“月哥哥,我怕……”</br> 杜明月見她又?jǐn)[出一副膽小怯懦的模樣,登時像被人潑了盆冷水,竄起的浪火被澆滅,繚繞的青煙在心頭都化成了厭煩,“你可是舍不得?也是,蕭絕是我炎朝戰(zhàn)神,陛下又下旨封他為攝政王,將來要輔佐新帝登基,我這個丞相之子當(dāng)然比不得他了!”</br> 楚青衣聞言大急,趕緊道:“我沒有!月哥哥你要相信我!我此生想嫁的人只有你!父皇眼中根本沒我這女兒,我早與他說過我不愿嫁給蕭絕,可他根本不聽!”</br> “唉,如果我不是丞相之子,如果我姑母不是繼后,陛下他就不會棒打鴛鴦了。”杜明月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但是衣兒,你要相信我!只要?dú)⒘耸捊^,我就與你遠(yuǎn)走高飛,遠(yuǎn)離這些紛紛擾擾。”</br> “可是聽說蕭絕為人高深莫測,我、我真能殺的了他嗎?”</br> 杜明月面色一沉,忍著脾氣繼續(xù)道:“你放心好了,蕭絕早年在戰(zhàn)場上被人傷了根骨,武功大退,更何況我已設(shè)計在他酒中下藥,只待你與他歡好之時,趁其意亂神迷,用刀直刺其要害!定能一擊即中!”</br> “你說什么?!”</br> 他竟要自己委身他人?</br> 楚青衣臉色煞白,難以相信這話是從杜明月嘴里說出來的。</br> 杜明月見她泫然欲泣的模樣,徹底不耐煩了,聲音也尖酸刻薄起來:“我不介意你變成殘花敗柳,你還擔(dān)心什么?好了,宴會馬上要開始了,你快點(diǎn)準(zhǔn)備!”</br> “不!”楚青衣駭然看著他,“你不是我認(rèn)識的月哥哥,我認(rèn)識的月哥哥才不會這樣對我!我要回宮,我……唔……”</br> 楚青衣剛走兩步,就被杜明月捂著嘴往回拖拽,他咳了幾聲,外頭立馬沖進(jìn)來幾個侍衛(wèi),鉗制住楚青衣的手腳。</br> “把藥給她喂下去!”杜明月徹底撕破了偽裝,面色猙獰,看著侍衛(wèi)將藥塞入楚青衣嘴里,逼她吞服下去。</br> “咳咳咳,你、你喂我吃了什么?!”楚青衣面色慘白的看著他。</br> 杜明月勾唇冷笑,“你不是害怕嗎?我這是在幫你!等會兒蕭絕一到,你會巴不得立刻黏到他身上去!”</br> “你——你居然——不!你放開我!放開我!”</br> “吵死了,讓她安靜點(diǎn)!”</br> “喏!”</br> 侍從一個手刀劈在女子的頸后,楚青衣雙眼一黑直接栽了下去,后腦勺恰好撞在椅角上,重重的磕了一下,才又落到地上。</br> “快點(diǎn)快點(diǎn),先把她床底下。”</br> 杜明月說完,連多看她一眼都覺不耐,便帶著人急急出去,沒人發(fā)現(xiàn)床下女子的黑發(fā)漸漸被鮮血染透,氣息漸絕。</br> 不知過了多久,樓船的絲竹聲忽然停了下來,密集的腳步聲在外間響起,幾個黑衣侍從攙扶著一個男人走了進(jìn)來。</br> 男人躺在床上,面白如紙,渾身的力氣像被拔干了一般。</br> “這些狗賊好大膽,居然敢在酒水里下毒!”侍從靈風(fēng)怒聲道。</br> 男人掀開眼眸,清冷的眸中泄出冷光,饒是中了毒仍聲音依舊從容不迫:“控制住船上所有人,不能放走一個。”</br> “王爺那你……”</br> “只是軟骨散罷了,本王運(yùn)功散毒,你先帶人下去,沒有我的吩咐,不許進(jìn)來。”</br> “喏。”</br> 靈風(fēng)領(lǐng)命趕緊帶人退出房外。</br> 床下,楚青衣本已氣絕的身軀忽然動了一下。</br> 黑暗中,一雙美目驟然睜開,魅人的光暈流轉(zhuǎn)。</br> 狹窄的空間讓人感到憋仄,青衣一伸手就摸到床板,即刻認(rèn)清了自己現(xiàn)在所處之地。</br> 她眉梢一挑,呵,哪個鬼膽包天的家伙把她塞到床板底下來了?</br> 剛要一張嘴,便覺口干舌燥。這具身子像被架在地府十六層的火山上在烤,說不出的滾燙煎熬,后腦發(fā)疼不說還昏沉的不行。</br> 亂七八糟的記憶一股腦的涌了進(jìn)來。</br> 青衣猛甩了一下腦袋,臉色一沉,好不容易‘上來’一遭,還以為白撿了具肉身結(jié)果一來這肉身的主人就被人給下了媚藥?</br> 這藥勁兒……似乎還不小。</br> 她現(xiàn)在感覺渾身上下像是有螞蟻在爬一般,說不出的難受,說不出的渴望。</br> “誰?!”男人的低沉的嗓音驟然從上方響起。</br> 青衣腦中嗡了一聲,在藥力的驅(qū)動下手腳并用的從床下爬了出來。</br> 映入眼中的一張宛如工筆描摹過的俊美面容,他蒼白的臉色中透著幾分力有不逮的虛弱,一襲白色勁裝纖塵不染,像是如雪刀鋒,清冷疏離中透著幾分怵寒。</br> 瞇著一雙桃花眼,眸里像是聚著一團(tuán)散不開的濃墨,藏著無垠深淵,一眼不見盡頭能把人的魂兒給吸進(jìn)去。</br> 這姿色好比陽春白雪,稱的上極正極雅極美極景致。</br> 偏他躺在床上,又似無法動彈。青衣這般似鬼的從床下冒出來,他卻靜靜看著,至多眼眸微瞇了幾許,由始至終連呼吸都未紊亂分毫,便是這份鎮(zhèn)定讓人莫名生出一種想看看他慌亂模樣的念頭。</br> 青衣臉上還掛著面紗,饒是暴露在外的肌膚都成了誘人的粉紅色,由內(nèi)之外散發(fā)著媚意,那雙眼卻冰冷無比透著十足的傲慢,目光冷靜的在他臉上丈量了會兒,仿若是在驗(yàn)貨,從頭到腳趾跟都透著一股子欠揍的高高在上,幾息后才莫名其妙來了句:“這皮相倒是不錯,勉強(qiáng)能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